張平沒說話,隻是悶頭遊著,他臉色蒼白,嘴唇發紫,顯然也消耗了不少體力。


    好不容易上了岸,孫濤把孩子放在地上,檢查了一下,發現他隻是嗆了幾口水,並無大礙,這才鬆了口氣。


    他轉頭看向張平,發現他正捂著胳膊,鮮血順著指縫流出來。


    “你受傷了?”孫濤一驚。


    “被那畜生撓了一下,”張平咧嘴一笑,“還好,不深。”


    “不深個屁!”孫濤罵道,“都見骨頭了!趕緊包紮一下!”


    他們找了一些幹淨的布條,簡單地包紮了一下傷口。


    孫濤看著張平蒼白的臉色,心裏一陣後怕。


    如果不是張平當機立斷,他們現在恐怕已經成了熊瞎子的腹中餐了。


    “老張,這次多虧了你,”孫濤難得語氣真誠,“謝了。”


    張平擺了擺手,“別說這些肉麻的話,趕緊想想怎麽出去吧。這鬼地方,老子一刻也不想多待了。”


    他們沿著河岸走了許久,終於找到了一條通往山外的小路。


    一路上,孫濤都在琢磨張平剛才那詭異的笑容,還有那句“路還長啊,都得活著”。


    他總覺得張平還有什麽事情瞞著他,但又不好直接問。


    “老張,”孫濤試探著問道,“你剛才……是不是有什麽計劃?”


    張平停下腳步,轉頭看向孫濤,眼神十分深邃,“計劃?什麽計劃?”


    “就是……你跳橋之前,那個笑容……”孫濤支支吾吾地說道。


    張平哈哈大笑起來,“你小子想太多了!我那是被熊瞎子嚇得,神經錯亂了!”


    孫濤狐疑地看著張平,總覺得他沒說實話。


    但張平不說,他也不好再追問。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他們終於走出了大山。


    “總算出來了!”孫濤長長地舒了口氣,感覺像是從鬼門關走了一遭。


    張平也露出了輕鬆的笑容,“是啊,活著真好。”


    孫濤和張平喘著粗氣坐在幹草堆上,兩人滿身泥水,狼狽得像剛從土坑裏挖出來的蘿卜。


    那孩子不哭了,蜷在孫濤懷裏,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終於從噩夢中醒了過來。


    “來,把孩子放這兒,我看看,”


    張平伸手,聲音裏透著急迫,“別光顧著自己嚇得半死,看看小家夥有沒有傷著。”


    孫濤嫌惡地嘟囔了一句:“你當我不看?誰慣性大,剛才河裏跟彈珠似的撞得七葷八素的,不是你嗎?”


    嘴上說歸說,手上倒是老老實實地把孩子平放在地上。


    張平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抱到懷裏,抖著手撥開那一頭亂糟糟的濕發,露出了一張蒼白的小臉。


    孩子看起來像是被嚇壞了,但一雙眼睛烏黑發亮,緊緊地盯著張平。


    “別怕,叔看看。”


    張平盡量用溫和的語氣說著,開始仔細檢查孩子的手臂、腿還有肚子。


    那動作看上去笨拙卻很小心,生怕碰疼了這小家夥。


    孩子沒哼聲,隻是兩隻小手緊緊抓著張平的袖子,顯然被嚇得不輕。


    “疼不疼?這兒呢?”


    張平指了指孩子的膝蓋,又捏了捏瘦得嚇人的小手臂,試探性地問。


    孩子搖搖頭,聲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不疼,就是冷。”


    這怯生生的小模樣讓張平心裏一緊,眼神不知不覺軟了下來。


    “你家住哪兒?怎麽一個人在河邊亂跑?”


    張平問,抖了抖自己濕透的外套,把孩子裹了進去。


    孩子盯了張平好一會兒,小聲迴答:“我媽叫張翠芬。”


    “張翠芬?”張平的動作僵了一下,目光裏閃過複雜。


    旁邊的孫濤愣了一下,嘴裏嘖嘖有聲:“張翠芬?老張,我想起來了,她男人叫王慶國,聽說上戰場幾年都沒迴來,家裏就剩她和老人過活了。”


    張平點點頭,咕噥了一句:“這孩子也是可憐!”


    孫濤沒理他,自顧自地嘖了嘖嘴:“那可是真慘啊,這孩子就這麽招誰惹誰了,他媽還在院子裏等那殺豬菜迴去呢,不知道她媽死活找不著得多鬧心。”


    張平沒接話,隻是垂著眼,手卻在替孩子把濕漉漉的頭發捋順。


    一時之間,氣氛有些沉悶。


    “以後注意點,”張平低聲說道,像是對孩子,又像是自言自語,“命隻有一條,沒了就迴不來了。”


    “你當小孩能聽懂這大道理啊?”孫濤翻了個白眼,嘴上不留情,


    張平沒搭理他這句話,看了眼孫濤說:“幸好咱們命大!”


    “可不是嘛,老子命大,這孩子更命大……”


    孫濤低聲自語,像是給自己壯膽。


    然而他頭一抬,就看見了張平正盯著手裏的孩子,眼神說不上怪異,但絕對不是單純的觀察。


    “看啥呢?”孫濤皺了皺眉,“你家崽子不這麽可愛?”


    張平迴過神來,咧嘴打了個哈哈:“就覺得這小家夥眼神像個小成年人,挺逗的。”


    孫濤翻了個白眼,抖抖衣服上的水。


    “別在這廢話了,走吧,趁這時間還早,趕緊迴村——指不定村裏人已經炸了鍋。”


    他們踩著濕滑而坑窪的小道,張平手緊緊壓著他胳膊上的傷口,皺眉忍著偶爾竄出的疼。


    張平和孫濤誰也沒提先前在河裏的那一驚一乍,隻是默契地一前一後輪流背著孩子趕路。


    大風刮得山路上的濕滑泥土發涼,孩子裹在張平外套裏,依舊止不住地打顫,偶爾咳嗽兩聲,聽得張平莫名心頭發緊。


    他總覺得這孩子瘦得像根小柴火棍,肩膀上的重量仿佛不存在似的。


    孫濤稍後換了幾次,都被孩子輕輕推迴去。


    小家夥的話少,但堅持得很:“我……我想讓這叔背。”


    張平聽著心裏不是滋味,也不多解釋,隻笑著拍拍她的小背:“行,就讓我來。”


    李秀蘭這邊,院子裏早已一片嘈雜。


    她端著碗筷,眉頭皺得死緊,卻不見要動,眼睛時不時瞟向村口的方向,帶著掩飾不住的焦急。


    旁邊陳大姐嘴上不停勸著:“別急,他倆誰不是老手,指定是耽擱了。”


    林婉兒也應和道:“平常都啥事鬧過來過,這點水不算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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