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平不指望馬上能進城裏,但至少得有個目標。


    從電魚犯手裏得來的兩箱意外收獲,讓他有了在這個年代生活下去的底氣。


    而且,他也的確需要有個正式工的身份,否則總是找外招,一兩次還能說得過去,總是這樣,難免會引來別人的懷疑。


    看著張平想入非非的樣子,老大爺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不忍心打擊張平。


    城裏的工作有多難找,這小子顯然沒有個認識。


    寒冬臘月,日頭短,天黑的早,亮的晚。


    二道坡比劉家溝熱鬧,天還沒完全亮起,街麵上就已經有了人,醫院中更是早早就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飯菜香味。


    李秀芝早早就醒了,抱著妮兒蜷縮在床上,有些茫然無措,偶爾抬頭看向屋裏,似乎在等什麽人。


    “他又不見了,出去接熱水,還是偷偷走了?”


    妮兒縮在劉秀芝懷裏,睡的正香,或許是因為難得吃了一頓飽飯,又有了床,睡得十分安穩。


    “他走了也不奇怪,這個家什麽時候真正變成過家?”


    李秀芝抿了抿嘴唇,漂亮的月牙眼裏,泛起了一絲淚光。


    最近這兩天,她一直處在一種做夢中的狀態。


    張平會心疼她們娘倆了,甚至會主動去外麵找錢。


    妮兒病了,張平也不再是冷眼旁觀,而是使出吃奶的力氣,比耕牛還賣命,把妮兒送到醫院。


    那輛破板車,雖然有輪子,但壓了她們娘倆的重量,起碼也有百十斤,張平竟然吭哧吭哧的硬走了二十裏山路,真的走到了醫院。


    人可以變,但會變得這麽快嗎,僅僅一個晚上,就突然像是改邪歸正了?


    李秀芝始終忘不了前幾天那個晚上。


    那天妮兒就有生病的跡象,她從隔壁周大娘家討來了幾個雞蛋,本想著給妮兒補一補身子。


    結果雞蛋才拿迴家,張平轉頭就搶走了,哪怕她跪在地上哭著求他,她也沒有留給自己一個,隻留下了一句狠話。


    “賠錢貨死了才好,你怎麽不跟著她一起死?”


    那句話說出來後,她就對張平再也沒抱過一絲希望。


    但才過了一個晚上,張平竟然像是變了個人,用那種她從沒見過,又讓她臉皮發燙的眼神盯著她,還說一些讓她心跳加速的話。


    他說會補償自己,說日子會變好。


    他說會讓她和妮兒吃飽飯。


    李秀芝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小姑娘,這兩年多來,她經曆了太多生活的苦難。


    但這兩天來,張平做過的每一件事,卻又讓她心底的堅冰,緩緩融化了一點。


    這麽冷的天,就算醫院裏能擋風,但張平就穿著一件破單衣,能有什麽用?


    破棉襖緊緊裹著妮兒,或許是太暖和了,妮兒的額頭上,似乎有一點點油光。


    被窩裏帶著一股刺鼻陌生的味道,李秀芝輕輕湊到妮兒腦門前聞了聞,臉上微微一紅。


    這是張平的味道嗎?


    隔壁床上,響起了一點動靜,是昨天搬進來的那個產婦。


    見李秀芝已經醒了,懷裏抱著妮兒一副母女親熱的樣子,產婦不由得滿臉羨慕。


    “女同誌,你生了個賠錢貨,怎麽還帶她來住院?你家男人不怪你嘛?”


    李秀芝聞言,緊緊抱住妮兒,警惕的看著女人,一言不發。


    妮兒是她的命,才不是什麽賠錢貨。


    “我已經是第三胎了,這次必須生個帶把的,不然我都沒臉見我婆婆。”


    女人似乎也不在乎李秀芝會不會迴話,嘟囔了一聲。


    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了動靜。


    “秀芝,你怎麽醒了,是不是想去上廁所?”


    張平迴來了。


    他手上拎著一個包袱,上麵夾雜著幾片雪花,腳上的破鞋子沾滿了泥巴,一條破褲子也多了幾個窟窿。


    “你去幹什麽了,你的衣裳怎麽迴事,這裏麵是什麽?”


    聽見張平的聲音,李秀芝頓時鬆了一口氣,張平沒拋下她們母女兩個離開。


    這不是一場夢,張平的確變了。


    而當她迴頭看向張平的時候,卻不由得嚇得臉色蒼白。


    張平身上,怎麽多了一件大棉襖?


    還有他手上的包袱,鼓鼓囊囊的,怕是有一大堆東西。


    一晚上不見,他到底幹什麽去了,難道是去偷東西了?


    這兩年多,大隊上一直有風言風語,說張平在外麵偷東西,但是因為一直沒人找上門來,所以也沒人有真憑實據。


    李秀芝還以為這隻是謠言,但現在看來,這哪是謠言,分明是真的!


    “你……”


    李秀芝心揪到了嗓子眼,用力抱著妮兒,隻覺得眼前一陣陣的發暈。


    她才覺得張平改邪歸正,日子似乎有盼頭了,沒想到張平又當頭一棒,把她打醒了。


    這裏是二道坡,在這裏偷東西怎麽得了?


    “你放心,這不是偷的,都是我正經換來的。”


    張平把包袱放到病床前,輕輕捂住了李秀芝的嘴,不敢讓她胡亂說話。


    這裏是醫院,四周都是耳朵。


    在這個年代,稍微說點風言風語,可不是被罰點錢那麽簡單,一不小心,是真有可能喪命的。


    好冰!


    張平捂住嘴,李秀芝瞬間凍得打了個哆嗦,這才發現張平手上冰涼。


    看著張平的眼睛,李秀芝默默點了點頭。


    最後一次,她再最後相信張平一次。


    包袱打開,裏麵都是張平剛換來的必備品。


    有床褥,有衣服,還有兩雙不是那麽合腳的大棉鞋。


    除了這些,還有點鍋碗瓢盆兒,最奢侈的是,還有一個大暖瓶!


    鋪的,蓋的,做飯用的,燒水用的。


    這些東西,都是家長裏短的生活必備品,但對李秀芝而言,過去兩年多,卻從來沒奢望敢用上這些東西!


    一個隻有十平米的小破屋,家裏窮的家徒四壁,連個正經的飯盆都沒有。


    那是她過去兩年多的真是寫照!


    “你到底從哪弄來的這些東西?這得用票,還得花錢,咱們哪有錢?”


    “如果是你偷懶的,你趕緊送迴去,我跟著你不是圖這些東西,我圖的是你這個人。”


    李秀芝壓抑著哭腔,盡量把聲音放低,以至於張平根本沒聽清她在說什麽,隻聽到了她想哭。


    張平啊張平。


    這麽好的老婆,你到底怎麽狠下的心,把她們虐待成這副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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