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醫院的外麵,有一片大空地,農忙的時候,會有人在這裏晾曬糧食,而這數九寒冬的臘月裏,就閑置了下來,成了病人家屬散步閑聊的地方。


    小護士跑了一趟廚房,卻隻借來了調料,沒借到鍋碗瓢盆。


    廚子把自己做飯的家夥,當成命疙瘩,說什麽都不借。


    張平沒有辦法,隻能在遠外的空地上找了個角落,用石頭壘了一個土灶,開始做飯。


    炒鍋是他從秦大爺那裏換來的。


    連同大包袱裏的那些被褥什麽的,都算在一起,張平一共給了秦大爺五條魚,換成錢的話,差不多十塊錢左右。


    本來秦大爺還有點舍不得,但當看到那五條大肥魚的時候,口水都險些流下來。


    這年月,再厲害的人,肚子裏也少三層油,一看到肥膘,下意識就會流口水,控製力弱的,甚至連路都不會走了。


    張平幾乎沒怎麽費力氣,秦大爺就被說服了。


    鐵鍋有了,調料也有了。


    張平生了火,倒了一點小護士從廚房借來的菜籽油,香飄四溢,引來不少人圍觀。


    “後生,你這是做什麽吃食?”


    一個邋遢漢湊到張平旁邊,兩手揣進大袖筒裏,兩眼放光的盯著張平旁邊的大鯽魚。


    “孩子病了,燉個魚湯,要不要吃點?”


    張平隨口說道,未等漢子說話,油熱下佐料,熱油一滾,小味頓時撓一下就上來了。


    “好啊好啊!我來個魚頭!”


    漢子興奮的直點頭,眼睛裏像是冒出了綠光。


    小護士就守在一旁,聽到這話,小嘴巴頓時一撅,有些不高興了起來。


    張大哥已經答應把魚頭給她了,怎麽現在又多出一個人了?


    三條大鯽魚,早就收拾好了。


    張平看著時間差不多了,直接把魚往鍋裏一扔。


    熱油遇到魚,頓時激發出了一股難以言說的奇妙香味。


    四周頓時響起了一陣陣吞咽口水的聲音。


    這年月,烤個紅薯都會讓人肚子裏犯嘀咕,更別說是熱油上鍋加成的燉魚了。


    魚肉嫩滑,張平不敢大意,稍微等了等,立刻開始翻麵。


    等到魚皮燒卷,他又翻了個麵,如此來迴兩三次,一盆水灑下去,不多時,就變成了一鍋油滋滋的熱魚湯。


    爽!


    香!


    別看隻是做菜,張平卻忙的滿頭大汗。


    一旁的邋遢漢早就忍不住了,湊到鍋邊也不嫌燙,滿臉陶醉的聞著味。


    “肥,這三條魚也太肥了,看著就讓人眼饞。”


    他吧唧著嘴,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鍋裏的大肥魚,根本挪不開眼。


    他這輩子,就沒見過這麽肥的魚,就沒聞過這麽香的味。


    “宋大哥,我這鍋魚,不比食堂裏的差吧?”


    見已經差不多火候了,張平隨口笑著問道。


    眼前這個人,就是先前跟他換棒子麵的黑市街麵人。


    六十年代,街麵換東西的黑市,隻要不是太過分,基本上不會查。


    大家都吃不起飯,尤其是下麵的農民,如果再不讓黑市倒騰點東西,日子就徹底沒法過了。


    “不差不差,食堂可沒你這個手藝,更弄不到魚。”


    宋老九嘿嘿一笑,一臉好奇的看著張平。


    “這寒冬臘月的,魚肉可是稀罕物,更何況還是這麽肥的三條大鯽魚,十斤大白米都不換!”


    張平笑而不語。


    宋老九頂著張平的目光,微微一愣,挪到了張平旁邊。


    “後生,你手裏不止這幾條魚吧,合作社和供銷社那邊弄來的?”


    這是來摸底?


    張平心下琢磨,早就準備好了說辭。


    “我是劉家溝那邊的,第一次來二道坡,合作社供銷社的門朝哪開,我都不知道。”


    張平不慌不忙的說道,抬手指了指一臉不高興的小護士。


    “媳婦和孩子生病了,我又沒什麽本事,付不起藥錢,也就有點抓魚的本事,不想那麽多,先給孩子和媳婦補補身子。”


    會抓魚,還欠著藥錢?


    宋老九眼睛猛的一亮。


    這寒冬臘月,什麽最寶貴?


    肉最寶貴!


    而牛羊肉,還能想辦法,魚肉卻是打死都沒有門路。


    想吃,花多少錢都弄不到。


    他沒想到,這小夥子看著瘦骨嶙峋,卻是個抓魚的好手。


    最關鍵的是,他媳婦孩子還住著院呢。


    “這年頭魚肉可是緊俏貨,小夥子,你也不能天天都給孩子吃魚吧?生病還是得吃藥,而且光吃魚怎麽行,白米飯和大白菜也得來點吧?”


    宋老九搓著雙手,一臉為張平著想的樣子。


    看著他那急不可耐的模樣,張平心裏一笑,麵上沉默不語,似乎是被說中了痛處,隨後不等宋老九說話,臉上已經露出了一絲真摯的笑容。


    “大哥說的是,魚肉這東西我還真不稀罕,說真的,我也吃膩了,的確想換換口味。”


    鋪墊的差不多了,魚肉也差不多燉好了。


    張平取來一個大碗,先給小護士盛了一碗魚頭,隨後又弄了一個魚頭給宋老九。


    “謝謝張大哥。”


    小護士甜甜一笑,轉身就跑,仿佛生怕被宋老九搶走。


    宋老九雖然也饞魚頭,但現在的重點,顯然不是這碗魚肉。


    小護士走了,宋老九索性敞開天窗說亮話。


    “小兄弟,我瞧你也是窮苦人,咱就不墨跡了,你手上還有多少魚,八毛錢一斤,有多少魚,我要多少魚!”


    這麽肥的大魚,根本不愁賣。


    寒冬臘月裏,燉一鍋魚湯,再加點爛白菜,撒點兒鹽巴,這味道簡直美死。


    吃點魚肉,弄點菜,再喝碗魚湯,這日子想想就美得慌。


    二道坡能過上這種日子的,手指頭掰著數,都能數的過來。


    宋老九越著急,張平反而越不急。


    “宋大哥,您可別害我,這魚是河裏的,又不是我的東西,哪有賣不賣這麽一說?”


    張平悠悠的說道。


    “咱就是互相幫襯,我可以幫您下河裏撈魚,你要是覺得我辛苦,就替我把醫院欠的錢補上,你瞧咋樣?”


    八毛錢的魚,比不上肉價,但魚肉的營養可不比豬肉少!


    魚肉的確沒豬肉羊肉耐吃,但大冬天裏根本就沒有魚,這個價格也不算太誇張。


    宋老九沒想到張平竟然這麽謹慎,不過既然能買到魚,他才懶得管那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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