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依達娜反應過來的這一刻,哈森也反應過來,是瑪納斯送來的消息。


    但是,他並沒有像阿依達娜那樣慌張,也沒有一絲愧疚。


    倒不是說哈森沒有人性,而是,瑪納斯能從那方小天地脫身,也是因為他吩咐了牧民去照顧。


    瑪納斯當時的情況很嚴重,好在牧民裏有醫術好的。


    在這片土地上,很多人從很小的時候就學會了自己采草藥治一些小病,擅長醫術的人也不是沒有。所以,瑪納斯在他們的照顧下,恢複得還算不錯。


    一定是瑪納斯掌握到了什麽特別且緊要的情況,不然不會在這種時候突然傳來消息。


    哈森盯著眼前的絕密金礦石壁。


    石壁後麵就是不可估量的黃金,堆積在地上的是黃金,地底下還沒挖出來的也是黃金,多少人已經摩拳擦掌等不及了。


    難道是……


    哈森和阿依達娜幾乎同時盯上了門洞處。


    難道是圖紙並沒有完全記錄下進出口的秘密?


    安防布置還有更多的秘密?


    努爾波來提見哈森和阿依達娜都盯著進出口,心裏也有了猜測。


    手下小聲開口:“金把手,我看他們像是在故意拖延時間。”


    “紮乸惹來的那些人可不好惹,再拖下去的話,就算我們得到黃金也沒法從這裏脫身。”


    他見努爾波來提不為所動,把聲音壓得隻有他們二人能夠聽見,“金把手,我們在這個地方已經布局很多年,傾注了很多年的心血,我們手上也沾染了不少人的血,如果不能及時抽身的話,隻怕……”


    努爾波來提猛地迴頭瞪了他一眼,嚇得那手下不敢再說下去。


    雖然努爾波來提不讓他再說下去,但她心裏卻很清楚,卻是該早點脫身了。


    也正是手下的這番話,讓她想起了一些本以為已經忘記的事。


    帳篷區,紮乸鬼鬼祟祟地從帳篷裏走了出來,趁著那些挖金賊不注意,一下子溜進了雜草叢生的小路。


    紮乸一路沿著小路,走進了狹穀般的河床地段,又穿過漆黑的洞口,來到一個走路都能發出巨大迴響的奇怪地方。


    周圍實在太黑了,她什麽也看不見,隻走了沒幾步就連摔了好幾跤。剛好紮乸摸索到了油燈的鐵柱,便扶著鐵柱站了起來,摸索著拿到了點燃油燈的打火機,把油燈點亮了。


    油燈一亮,周圍的一切就明亮起來。


    盡管紮乸曾經來過這裏一次,但還是在四周的情形闖入視線時嚇了一跳。


    一條一丈寬的泥巴道上鋪著幾塊石板,兩邊各三間房,門牆用石頭和水泥堆砌,非常厚實。門則是鐵做的,可以透過鐵柵欄看到裏麵亂糟糟的情形,以及被關在裏麵的人。


    被關在裏麵的其實都已經不能算人了,跟個動物似的,蓬頭垢麵,分不清鼻子眼睛。有的瑟縮在角落,像是病得很重。有的趴在鐵柵欄上,有氣無力地望著紮乸這邊。有的躲在暗角,用一雙賊精的眼睛死盯著紮乸……


    紮乸渾身發麻,心裏生出一絲悲憫。


    她忍著心底湧出來的奇怪感受,朝著這些人走過去,一個一個地辨認。


    都不是她要找的人。


    難道那個人沒被關在這裏?


    紮乸正準備離開,突然聽到角落的地方有窸窸窣窣的動靜,不禁好奇地看了過去。不曾想,盡頭有一處拐角,拐角出有一個極其狹窄的空間,裏麵還關著一個人。


    那人背對著紮乸,讓紮乸看不清他的樣子。但是,從身高體型上,她已經猜到這個人就是她要找的人。


    “你……就是阿巴斯?”


    紮乸的聲音在狹窄、昏暗又封閉的空間裏顯得特別清晰。年輕的人和年輕的聲音,和這裏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被關在裏麵的人猛的迴頭,長到肩頭的頭發亂甩之下,顯露出一張瘦骨嶙峋的臉。


    紮乸嚇得後退了一步。


    “你是誰?找我幹什麽?”


    常年不開口說話,這人的嗓子幹啞,說話的時候像有什麽東西卡在喉嚨。


    紮乸問:“是努爾波來提把你關在這裏的嗎?”


    聽到這個名字,裏麵的人猛的撞向鐵柵欄,弄出巨大的聲響,紮乸被嚇得魂都快飛了。


    “你是什麽人!”那人咆哮。


    紮乸遲疑了下,沒有迴答,轉身就跑。


    “迴來!”阿巴斯吼道,“既然你敢背著那個臭女人找到這裏來,就一定是她的死對頭!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你迴來!”


    這番話讓紮乸冷靜了點兒,不禁停下了腳步。


    “我不管你是什麽人,隻要是能讓那個臭女人受到教訓,我都樂意幫你。”阿巴斯說。


    紮乸迴到了鐵柵欄前,“你又能幫我什麽?”


    “那你跑來找我,又是為什麽?”


    阿巴斯一句話就把紮乸給問住了。


    “小姑娘,既然想要聯手,就該拿出點兒誠意。你這樣藏著掖著,我猜得費盡,不好辦呐。”


    紮乸猶豫了下,說:“我知道你和那個女人之前發生過不愉快的事,我現在就放你出去!”


    不為別的,隻為了惡心努爾波來提。


    紮乸摸出了一把鑰匙,打開了鐵門的鎖。


    鎖開的那一瞬間,阿巴斯愣在了當場。


    這鎖就這麽開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紮乸,紮乸不耐煩地揮了下手,“在我後悔之前,趕緊走。”


    阿巴斯腳步一快,人就踉蹌著摔倒在了地上,幾乎是連滾帶爬地爬了出去。


    紮乸看著他像隻受傷的老鼠,低聲罵了一句:“那個女人還真是狠毒。”


    其他人看到紮乸有鑰匙,還放走了人,紛紛哀求,嗬斥,喊叫。紮乸沒有理會他們,離開了。


    當紮乸即將走到洞窟口的時候,聽到前麵有動靜,便趕緊躲了起來。


    她悄悄探出腦袋,看到被自己放出去的阿巴斯竟然被努爾波來提的人給攔住了。


    “看來是我的一舉一動都已經被監視了。”


    紮乸氣憤地想著。


    反正已經撕破臉皮了,這樣躲著也沒什麽意思,不如挑明了。


    紮乸走了出去,冷哼了一聲,離開了。


    阿巴斯可憐巴巴地望著她:“救救我……救救我啊……”


    紮乸停下了腳步,歎息一聲。


    “我救不了你,你自求多福吧。”她道,“你也不是一定會死,他們現在都盯著那些金子,根本沒有功夫管你。等他們拿了金子撤了,你也就自由了。”


    “絕不可能,”阿巴斯眼裏充滿了恐懼,“你根本就不了解那個女人!這裏來了兩批人,死了兩批人,這裏的每一寸土地下都是屍骨啊!”


    “你真以為挖金是簡單地破山開土那麽簡單嗎?是多少年來,無數人在這裏仔仔細細地淘沙、挖地采終於有了一塊又一塊的黃金。”


    “是無數的人啊!”


    “你可有見到什麽人從這裏離開過?”


    “阿勒泰,意為‘金山’,多少人神往的地方,多迷人的地方啊。那個女人太狠了……”


    紮乸眼底閃過一抹精光,逼近阿巴斯,“你的意思是說,努爾波來提早就派過兩批人進來,這些人都沒了?”


    “全沒了!”阿巴斯說,“我親眼看到他們被帶進來,又親眼看到他們被帶去一個地方。”


    “我聽說,他們全部都被綁起來,堆成山,再用炸藥炸成灰燼。我每次聽到遠方傳來礦井爆破聲都會想起那些人……”


    紮乸微眯起眼睛,“那個女人的手上竟然沾滿了那麽多鮮血!如果讓她繩之以法,迎接她的絕對是死刑。”


    如此想著,紮乸再想到“努爾波來提”這個名字時,就和死刑犯掛上鉤了。


    兩人一來一去地說著話,旁邊努爾波來提的手下竟失神地忘了嗬斥他們不許說話,隻因——他們驚訝地發現紮乸和這個叫阿巴斯的乞丐看著有一點兒像。


    一定是晨光暗淡,加上阿巴斯臉上髒兮兮的,讓人看花了眼,才會有這種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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