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湖水沿著口鼻倒灌入女孩兒的七竅和肺腑,她拚命想要掙紮、求救,卻被人從身後死死按在水中。


    “到底是咱們養了十幾年的孩子…………真要做的這麽絕麽?”


    窒息感混合著劇痛,意識模糊前,她聽到一道猶豫的聲音,是個女人。


    “她不死,我們這麽多年的謀劃就全廢了!”又一男人狠聲說:“要怪隻能怪她自己不老實!”


    “想想舒月的前途,那可才是咱們真正的孩子……”


    ——


    ''咚咚’兩聲清響,有人用指關節叩了叩桌麵,震醒了趴在桌上陷入夢魘的少女。


    虞妗妗猛地坐直身體,唿吸急促。


    來人沒注意到她的異樣,掀開桌上放置的‘功德箱’蓋子,看了眼空空的箱底,歎氣道:“今天又沒開張啊……”


    正說著,一扭頭其視線就對上了虞妗妗那雙古井無波的雙眸。


    她膚色是種不健康的白,盡管瘦,卻依然能看出唇鼻生得精致好看,瞳孔又大又黑,麵無表情時在不過巴掌大的臉上便顯得有些陰鬱。


    被這樣一雙眼睛盯著,來人聲音弱了下去:“我的意思是,再這麽入不敷出,你連葷腥都要吃不起了。”


    “以後隻能吃素。”


    “吃素?”虞妗妗一怔,周身氣壓更低。


    “打擾一下……”就在這時一道聲音插入,打斷兩人說話的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女生。


    她從旁走到了攤位前,神色莫名有些局促。


    虞妗妗看過去,認出了對方。


    “是你。”


    不久前這女生曾從她攤位前經過。


    她發現對方印堂灰中泛紅,周身還帶著股陰朽氣息,一看就是沾染過邪祟之物,便主動招攬對方:


    ''這位女士,我見你命宮帶煞,是將遭遇大禍的麵相。要不要來我這兒算一卦?’


    當時對方並不信任她,直接擺手拒絕,扭頭就走。


    沒想到她睡了一覺後,女生又主動找了過來。


    “你又想讓我算了?”虞妗妗偏頭問道。


    女生含含糊糊‘嗯’了一聲:“不過我不太想讓其他人知道我的隱私……”


    她話還沒說完,在場的第三人便很識趣地走開,臨走前還將攤位側麵放著的折疊木凳拿來打開,“你們坐著聊,我去橋那邊轉轉。”


    說來心酸,虞妗妗正式在橋底擺攤已經快一星期了,眼前的年輕女生卻是她第一個‘客戶’。


    她不自覺抿了下唇,頗為認真地把腳邊包裏的卦具一件件取出,抬眼問道:


    “你叫什麽?”


    “……付清好。”


    “嗯,付小姐。”虞妗妗打量著眼前人的麵相,抵在桌麵上的手中不知何時握了一枚硬幣。


    她骨節分明的手指撥住硬幣底端往上一挑,一下子就將眼前人的注意力吸引過去,直到“啪”的一聲,硬幣穩穩當當落迴她掌心,對方才迴過神來。


    付清好神情有些詫異。


    麵前這個裝神弄鬼的小姑娘身形消瘦,約莫隻有十六七歲,怎麽看都不像會看事兒的先生。


    之前路過被她喊住、上來就被說自己要大禍臨頭時,付清好心中還有點不舒服。


    可就在剛才那一刹那,她竟被這小姑娘的氣勢給鎮住了。


    不過她並未對這種模糊的感覺上心,壓下心頭異樣,試探著問:


    “小姑娘,你多大了?”


    虞妗妗:……


    “一千零三歲。”她想了想,語氣肯定。


    付清好心裏‘咯噔’一下,訕笑一聲追問:“剛剛那個男的和你是什麽關係啊?他是你哥哥嗎?你父母呢?小小年紀不去上學在路邊坑蒙……在做這一行,他們也不管你嗎?”


    “他?目前是我的下屬。”虞妗妗看出來了,付清好並不是真的信了自己,也根本不是想來算卦的。


    她慢吞吞說道:“父母——還在找。”


    簡單了解情況後,付清好臉色難看。


    她今天是來橋對麵的天辰寺上香拜佛、求平安符的。


    來時路上被虞妗妗叫住的小插曲,她本沒放心上。


    直至上完香都準備迴去了,正巧看到橋那頭有個穿著西裝、板板正正的帥哥,她就多瞄了兩眼,沒想到那帥哥拎著東西走到了橋尾小騙子的攤位。


    付清好也不是偷聽,而是路過時恰巧聽到了兩人的對話。


    聽到男人說他們馬上連飯都要吃不起了,再結合小騙子的年紀處境、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令她既有些同情又起了疑心,這才以‘算卦’為借口來了解情況。


    沒想到還真讓她猜中了!


    從虞妗妗那三言兩語中,付清好腦補拚湊出一個可怕的故事。


    眼前這個神神叨叨的小姑娘可能有點精神疾病,並於一周前和家人走散了;


    走失途中,她遇到了心懷不軌的壞人——也就是那個西裝男!


    目前小姑娘不僅疑似被拐賣、被壞人騙到了家裏,還被迫出來擺攤!


    付清好怒火中燒,心道:‘沒想到那男的長得人模狗樣,竟然是個拐賣人口的畜生!’


    “你還記得家裏人的電話嗎?”付清好放緩了語氣追問,對虞妗妗多了心疼和憐憫。


    虞妗妗並不知她心中所想,被這些‘無意義’的問詢擾得不耐:“你到底還算不算?”


    付清好張了張口,餘光卻看到那疑似拐賣犯的西裝男要迴來了,想說的話又咽迴肚子裏。


    ''自己現在說太多反而容易暴露,萬一人販子起疑、狗急跳牆……’付清好想著,決定迴去私下報警,明天直接讓警察來抓人!


    於是她連忙找補話題:“算!小姑娘你剛說什麽來著?”


    虞妗妗伸出細長手指,虛虛點在付清好發際線的正中:“天庭無光,陽虛三分。”


    她指尖向下,語氣淡淡:“中正積晦,五髒鬱結。”


    “山根連壽上,命宮正帶煞,這是突遭災厄當街橫死的麵相。”


    她話音停時,指尖正點在付清好的雙眉正中。


    明明那蒼白的手指尖根本沒碰到自己的皮膚,付清好就是沒由來地一哆嗦,隻覺得眉心冷颼颼。


    “你……!”


    她話沒出口,便被按住——“付小姐。”


    虞妗妗黝黑的眼珠轉了轉,瞳孔像某種動物似得伸縮片刻,視線從付清好的左肩,瞥到右肩。


    此刻在她眼中,付清好雙肩飄著兩團尋常人看不到的火焰。


    焰苗微弱,青綠中影影綽綽帶著些紅,仿佛對著吹口氣就能把她的肩頭火吹滅。


    似乎也因這個原因,付清好的周身都籠罩著陰濕粘稠的祟氣。


    唯有她頭上的第三把火苗,勢頭稍旺、顏色也更紅些,讓她不至於沒有一點‘人氣兒’;


    但第三把火中仍翻湧著一股灰粉色,隨時都有被覆滅的危機。


    此時正值午後,天氣濕悶,街上不少人已穿起了短袖。


    唯獨付清好覺得冷,出門前還披了件外套,哪怕這樣她的雙手仍是涼涼的。


    她隻以為是自己感冒了怕風吹,卻不知道自己的情況遠沒有生病那麽簡單。


    虞妗妗視線轉了一圈,將攥了許久的右掌對著付清好攤開,裏麵躺著枚菊花麵朝上的硬幣。


    “你現在就如我手中的硬幣。”她說:“通身上下、五髒六腑都被陰氣侵蝕,以你現在的情況,寺廟門外沾了些許香火的符包是根本護不住你的。”


    “若無轉機,三日之內你必死無疑。”


    聽到這兒,付清好終於忍不住了。


    她板著臉站起身:“小姑娘,說瞎話也得知道個輕重,張口閉口說別人要倒黴要橫死,你已經冒犯到我了!”


    “我在天辰寺門外相了兩個師傅,人家都說我最近事事都順,會心想事成!其中一位可是正兒八經的道家士!”


    她到底沒說什麽重話,想了想摸出兩張廟裏換的香火錢,塞進了桌上的‘功德箱’裏。


    “這是算命錢!”


    說完,付清好起身就要走。


    “等等。”虞妗妗叫住了她,扭頭對一旁沒搞懂狀況的西裝男道:“你給她留個聯係方式。”


    “嗯?”西裝男愣了下又點頭,撕了半張草紙把自己的名字、電話號碼寫上。


    剛寫完放筆,虞妗妗便伸手拿走草紙。


    她手中捏著一張不知何時從腳邊的包裏摸出的黃符紙,上頭畫著看不懂的咒。


    把符紙折了兩下又包裹在草紙中,她遞給付清好。


    “這個你拿去。”


    虞妗妗微抬下頜,矜驕道:“盡管你不相信我說的,但你既付了錢,我就不能占你便宜不幹事,這張符可以幫你擋上一劫。”


    “如果你改變想法了,可以隨時來找我。”


    付清好正值氣頭上,見狀啼笑皆非,“小姑娘,你還演上癮了?”


    她本不想要這勞什子符,但想到這小孩兒雖討厭,但也可憐,自己不能因為生氣就對拐賣人口置之不理,這拐賣販子的電話號碼交給警察說不定能起到什麽作用…


    這麽想著,付清好氣鼓鼓地從西裝男手裏扯走草紙包,臨走前還瞪了他一眼。


    死人販子!


    西裝男:……?


    “她瞪我幹嘛?”


    正嘀咕著,隻聽‘吧嗒’一聲,一灘鳥糞從天而降砸落在他腳尖。


    這對尋常人來說是無比倒黴的事情,可男人卻抬頭看了眼飛走的麻雀,蹲身拿紙巾去擦拭時語氣頗為意外:


    “沒砸衣服上?看來今天運氣還不錯。”


    還沒走遠的付清好聞言,加快了離開的腳步:‘……這人販子的精神怕也不太正常!’


    “喂。”攤位上的虞妗妗淺淺打了個哈欠,舒展了下筋骨後站起身:“我餓了,迴去吃飯。”


    “說過好幾遍了,我叫祝檀湘。”男人一字一頓,一邊用酒精棉擦手一邊無奈道:“您什麽時候能記住我的名字?”


    虞妗妗聽到了,隻是盯著他眨了下眼,而後移開視線,揣著手站在樹蔭下發呆。


    祝檀湘歎了口氣,任勞任怨地收拾起攤位。


    用塑料布把攤位罩上後,他起身撫了撫西裝的褶皺,從桌角抽出一把大黑傘,‘砰’地打開傾斜在虞妗妗頭頂,把她牢牢罩在黑傘的陰影下。


    “走吧,大人。”


    晴天打傘、以及兩人這略顯奇怪的組合,惹來路人頻頻迴頭。


    剛才虞妗妗和那女生的話,祝檀湘也聽到了些許,路上忍不住好奇:


    “那女生看著挺健康的,真的……快去世了?”


    虞妗妗慢吞吞解釋道:“人之將死,和健不健康沒關係。命數到了,就算走在平坦大路上,也有可能左腳拌右腳摔到腦袋死掉。”


    祝檀湘一噎,下意識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後腦,莫名覺得就憑自己這黴運,這種死法也不是沒可能。


    “不過我看她那個麵相……陽化氣,陰成形;陽生陰長,陽殺陰藏。”虞妗妗頓了頓,說:“倒不像命中的劫難,更像是邪祟入體。”


    聽到‘邪祟’二字,祝檀湘點點頭不再問了。


    因著體質特殊,他對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向來是抗拒的。


    發現他變了臉色,虞妗妗隻覺得這人類膽小如鼠,故意順著話繼續說下去:


    “道門有言——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分八卦。這太極陰陽魚一分為二的便是‘陽’和‘陰’,人之氣場也有陰陽。”


    “再者,你們人類有三把火,分別置於左右肩和頭頂……”


    祝檀湘握著傘柄的手輕抖,注意到了虞妗妗那句‘你們人類’,登時他更謹慎地控製著傘傾斜的幅度。


    “這三把火,簡單說就是人的陽火。”虞妗妗說:“火旺色正則陽氣足,半夜不懼走夜路,一旦火勢微弱便是因種種原因導致陽氣泄露,輕則生病,嚴重的招惹些孤魂野鬼上身,說不定還要魂飛魄散。”


    說著,她故意停住腳步,偏頭看了眼神情緊繃的祝檀湘:


    “哎?你的肩頭火好像就不太旺呢。”


    話音未落,流動的微風恰巧吹拂過祝檀湘的後頸。


    祝檀湘:……!!


    他打了個激靈,差點都沒拿穩傘:“大人別捉弄我了,我最怕鬼…”


    嚇到了膽小的人類,虞妗妗滿意地眯了下眼,腦中迴想著付清好的情況,她若有所思:


    “不過那人類的狀況又不同,你看不到,她肩膀上的兩促火焰不僅微弱,還完全變了色,青中帶灰,灰裏有團霧蒙蒙的髒粉,並不是尋常的陰氣入體。”


    “再加上,她麵相上從額頂的‘天中’‘天庭’位,一直到‘印堂’‘司空’、再到‘山根’‘壽上’,此連成一條線的生殺財祿疾厄命,都隱隱透著兇煞——就是你們人間俗話說的印堂發黑。”


    “這樣的麵相和氣場,說她能活三天都久了。”


    “原來是這樣。”祝檀湘聽得半懂不懂,半晌隻道:“那她還蠻可憐的。”


    正說著,路口的黃燈變綠。


    兩人剛邁出步子要往前走,虞妗妗倏忽抬頭。


    她瘦長的手掌猛地抓住祝檀湘打傘的手腕,大力往後一帶,把他一個成年男子扯地踉蹌著後退。


    下一秒,一輛從拐角打著漂闖黃燈的豪車,擦著兩人的衣角而過。


    車裏的人也被嚇了一跳,狂踩刹車,歪歪扭扭地驟停在路邊。


    祝檀湘驚魂未定,要不是虞妗妗反應太快,他們現在已經被撞了。


    不等他們過去問責,駕駛位車窗搖了下來,伸出一顆年輕男人的腦袋。


    “草尼瑪瞎了眼是吧?想死啊?”青年一手還拿著電話,皺緊眉頭狠瞪著虞妗妗二人。


    電話那頭女人聲音溫柔,著急問道:“出什麽事了?”


    虞衡:“沒事姐,有倆煞筆不看路,想碰瓷兒我。”


    “今天沒空跟你倆計較,下次別讓我看見你倆,撞不死你!”他又伸著頭罵了兩句,而後把著車盤揚長而去。


    祝檀湘被對方不要臉倒打一耙的行為氣笑了,但又清楚知道這種事就算是報警也沒用,隻能自認倒黴。


    他穩住傘柄,半是陰陽怪氣半是無奈,搖頭道:


    “我還說今天運勢不錯,沒怎麽倒黴,原來‘大晦氣’在這兒等著呢……”


    虞妗妗沒說話,盯著開走的車屁股黑眸沉沉。


    她伸手在祝檀湘的肩後一掃,勾住一縷人眼看不到的黑氣,反手朝著遠去的豪車方向一撒,而後輕輕拍了拍手掌心。


    “走吧。”


    數分鍾後,二人穿過老舊巷子,終於到了家門口。


    “等我找一下鑰匙……”祝檀湘在口袋裏摸索,沒注意踩到了一團軟乎乎的東西。


    “什麽東西?!”


    他後退兩步看清了腳下,那竟是隻被抓啃得麵目全非的老鼠屍體,就丟在他家大門口。


    虞妗妗似有所感,扭頭看向巷子口。


    祝檀湘也順勢看去,看到一隻弓著身藏在垃圾箱後、隻露出前半身的橘色貓咪。


    “又是你大橘!”


    橘貓直勾勾盯著虞妗妗,壓著前軀,喉嚨裏發出‘嗚嗚’地低吼,如臨大敵。


    聽到貓的挑釁,虞妗妗背對著祝檀湘的臉上終於有了鮮活些的表情。


    她鼻尖一皺,衝著橘貓無聲地‘哈’了氣,刹那間那對黝黑的瞳孔隨之縮緊,野獸似的帶著兇戾。


    這一舉動把遠處的橘貓猛然炸毛,被嚇地尾巴繃直平空跳起,尖利叫了聲後,扭頭就跑出了巷子。


    “這貓最近怎麽了,總是往門口丟死老鼠死蟲子,虧我喂了它那麽多次……”祝檀湘皺著眉打開門鎖,“還是說我的黴運已經大到能讓動物都反感了??”


    虞妗妗瞥了眼愚笨的人類,並沒做任何解釋。


    她打了個哈欠,“快開門,晚飯要吃烤魚……”


    ——————————


    公路上,虞衡舉著手機。


    “阿衡,我這兩天又想了很多,還是覺得這件事不能瞞著爸媽。”電話那頭的女聲輕柔,略帶沙啞:


    “我不是他們的女兒,卻享受了這麽多年他們的寵愛,這對爸媽…和她,都不公平,我良心不安。”


    “草!姐你別說這種話行不行?你是不是又哭了?”虞衡不耐打斷,煩躁說道:“當年明明是醫院弄錯了你倆的檔案,和你有什麽關係?”


    “這事兒你別管,我已經全部安排好了,爸媽不會知道,那個女的也永遠不會來打擾我們家,我虞衡隻有、且隻會認你一個姐姐。”


    電話那頭語氣焦急:“阿衡你幹了什麽?那是你親姐姐,你可別犯混!”


    “姐你就放一萬個心,我能對她做什麽。我隻是給了她和那家人一筆錢,讓他們永遠不要出現在南城、不許來礙咱們的眼。”開著車的青年嘴上各種安撫,神情卻很陰鬱。


    他沒撒謊,就是這麽幹的,畢竟這事一旦爆出來他們虞家必定會成為圈裏人的談資。


    他可不想要一個鄉下土妞當自己姐姐,平白惹圈裏人笑話,還讓溫柔善良的姐姐傷心自責。


    隻是沒想到他那個所謂的親姐那麽不要臉,年紀輕輕做出和網戀男友私奔、下落不明的醜事,這更讓他堅定絕不能讓對方出現的念頭。


    女人尤不放心地囑托:“如果她想迴來,你不要逼迫她,本就是我鳩占鵲巢是我對不起她…”


    “你給了她多少錢?把我的信托基金賬戶轉到她名下吧,那些本就該屬於她……”


    “哎呀行了姐你就別替人家操心了,我心裏有數。”虞衡打斷了電話裏的絮叨,“我今天會早點迴……”


    他漫不經心說著,眼前卻晃過一道模糊的黑影。


    虞衡大駭,手中方向盤猛打,車子失控直接撞向路邊的廣告牌。


    他隻覺‘嗡’的一聲腦袋劇痛,而後便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聽到動靜,電話那頭的人驚唿:


    “小衡?!”


    “小衡你怎麽了……?!”


    *********************


    入夜,一道手機鈴聲震醒了沙發上熟睡的青年。


    祝檀湘迷迷瞪瞪坐了起來,伸手夠來電話,他眯著眼看到屏幕上來電的是個陌生號碼。


    “喂?”


    “喂……”電話那頭的女聲打著顫,一句話沒說便抖著聲音低泣起來。


    祝檀湘一臉茫然,“不是……你誰啊?是不是認錯人了?”


    女聲慌忙道:“沒!沒認錯!我是、我是今天……去算命的那個。”


    祝檀湘還有印象:“付小姐?”


    他按了按困乏的眉角,疑惑道:“你這麽晚打電話是有什麽事嗎?”


    付清好抽噎道:“我錯怪你們了!我真的遇到事兒了,我、我這邊好像死人了!!”


    電話中的女生似乎還處於極度緊張中,說的話顛三倒四。


    死人?


    祝檀湘愣了兩秒,“死人了報警找警察啊,找我們幹嘛……”


    話沒說完,一隻冰冰涼的手拿走了他的手機——虞妗妗不知何時從臥室裏出來,竟沒發出一點動靜。


    他視線下移,發現女孩兒果然又光著腳,“去穿鞋。”


    虞妗妗頂著一頭淩亂長發,對電話那頭的付清好道:“死劫已擋,你自己感覺到了吧?現在你可信了我說的話?”


    付清好愣了半晌,握緊電話連聲點著頭:“信!信!是我有眼無珠誤會了你們,求求你幫幫我!”


    虞妗妗語氣平緩些:“此劫雖渡,但也隻是暫緩死亡,我能感覺到你的命數未改,幫你可以——”


    “給錢嗎?”


    付清好:“給!多少我都給!”


    虞妗妗點點頭,把手機遞還給祝檀湘:


    “走吧,開張了。”


    祝檀湘:……


    他抓了抓頭發,歎氣道:“等等,先換衣服穿鞋,我跟你一起去。”


    此時已是淩晨一點多,等兩人換好行頭準備出門時,祝檀湘才意識到一個問題:


    “大人,你都沒問她地址,我們要去哪裏?”


    虞妗妗沒迴答。


    一小時後,一輛出租車駛上了城郊公路。


    司機遠遠瞧見前麵路上打著燈,停了好幾輛警車,還有一輛救護車,便緩緩把車停在路邊:


    “哎喲,前麵出什麽事故了?客人,再前頭估計過不去了。”


    說來奇怪,他開夜班車接了個奇怪的單子。


    客人是一男一女,兩人上車都不打導航,也說不清楚自己要去哪裏,全程都是後座瘦瘦的小姑娘口頭指路,讓他左拐右拐到了城郊公路。


    “我們到了。”後座女孩兒忽地開口。


    司機收完錢,抬頭看到兩名警察朝這邊走來,向他們打手勢示意他們下車。


    警員神情嚴肅,揚聲道:“車上的人都下來,你們幹什麽的?!”


    司機連忙解釋:“警官,我就是個開出租車的,是他倆讓我送他們過來的!”


    警員目光狐疑,對著司機和虞妗妗二人上下打量。


    就在這時,一個披著外套女生一瘸一拐跑了過來,“兩位警察大哥,他們是我朋友,我打電話喊他們過來陪我的。”


    虞妗妗二人順勢看去,就看到了付清好。


    她還是白天的穿著,卻異常狼狽。


    手電光線下臉色格外蒼白,褲子膝蓋往下都髒兮兮的,右腳包裹著幾層厚紗布。


    見到虞妗妗,她活像見到了救命恩人一樣,撲過來抱住虞妗妗一條手臂,噎了半晌吸了吸鼻子,小聲說:


    “妹妹我錯怪你了,我不該說你是騙子……”


    祝檀湘在一旁已環顧完四周。


    此地位於城郊高地,人煙稀少道路兩旁林蔭茂密,由於地勢原因路兩邊修建了半人高的圍擋。


    有近十名警員都圍在前方的路沿處,能明顯看到那一塊地方的圍擋是被撞出了缺口的。


    顯然,有車在此地出了車禍,翻到了斜坡下麵。


    虞妗妗二人並沒有比警察晚到多少,警員們剛剛借助專用設備和粗麻繩、警車,把翻下去的車拉上來,此時正努力把車裏的人弄出來。


    沒過多久,一名警員繃著臉走出警戒線,“付女士——”


    他瞥了眼虞妗妗和祝檀湘,皺眉道:“你們是付女士的親人朋友?那也過來看一下認不認識死者。”


    三人走近看時,先是看到了那輛被吊上來的車,車子前頭完全癟了進去,嚴重報廢。


    地上放著一個擔架,上麵蓋著白布。


    警員帶著他們走近,隻把死者臉附近的布掀開:“付女士你看一下,你認識他嗎?”


    付清好隻看了一眼,就被嚇出短促的尖叫,死死抓著虞妗妗的胳膊說不出話。


    過了幾秒才劇烈搖頭,別開臉:“不認識!”


    “我見都沒見過他!!”


    盡管擔架上的人全身蓋著白布,卻能清晰看到布在其腹部的位置,往下凹出一條縫隙,這說明此人的身體已經是攔腰斷成了兩截,警員們費力搶救也不過是盡可能地取出他全部的軀幹。


    又因受到了劇烈撞擊,死著的頸部折斷,麵容痛苦猙獰,頭顱以扭曲的姿勢麵朝虞妗妗等人的方向。


    如此慘烈的死狀太具衝擊力,令祝檀湘也不自覺皺眉。


    唯獨虞妗妗神色不變。


    她靜靜盯著死屍那雙布滿紅絲的眥目,輕‘嘖’了一聲。


    亡命之徒被害橫死,怨氣滔天,不願閡眼。


    恐怕要不了半日,便會化為厲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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