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寧輕移蓮步,緩緩地走到桌邊坐了下來,她上下仔細地打量著麵前渾身血跡的沈禦,最終將視線停留在了他那張毫無血色的臉上。


    沈禦這個人不是什麽善茬兒,然而若是把他和齊硯相比較起來,那他可就得往後站一站了。


    隻見顏寧悠然自得地一邊給自己斟滿一杯茶水,一邊輕聲細語地迴他:“我來找你跟齊硯無關。”


    此時,沈禦強忍著身體的劇痛,用雙手吃力地支撐著床沿,艱難地站起身來。


    他拖著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到顏寧的對麵,就在這一瞬間,他恨不得立刻出手殺了這個女人!


    正當沈禦準備付諸行動的時候,顏寧卻像是未卜先知一般,冷不丁地開口說道:“齊硯殺了七娘,你會幫七娘報仇吧?你要報仇的話,我可以幫你!”


    她的這番話剛剛說完,沈禦先是微微一愣,緊接著便是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笑,這笑聲在寂靜的房間裏迴蕩著,讓人不禁感到一陣寒意襲來。


    笑罷,他猛地伸手扶住桌子,順勢坐到了顏寧的身旁的凳子上。他那充滿殺意與寒意的眼神猶如兩道利箭一般,直直地朝著顏寧狠狠地射了過去。


    “你說你幫我?笑話!若不是因為你,七娘又怎麽會死在齊硯手中?我應該先殺了你,再殺了齊硯!”沈禦怒不可遏地吼道,並迅速伸出右手,作勢就要掐住顏寧的脖頸。


    說時遲那時快,隻見顏寧手腕一轉,一支玉簪準確無誤地刺在了沈禦伸過來的手上。


    隻聽“啊”的一聲慘叫,沈禦急忙縮迴了手,鮮血順著他的掌心流淌而下,滴落在地上,形成了一朵朵觸目驚心的血花。


    顏寧麵不改色,雙眸平靜如水,仿佛那簪子尖端流淌的鮮血隻是尋常之物,可能是她知道自己的敵人是齊硯之後,就好像,沒那麽怕了……


    顏寧的目光緊緊盯著那一抹猩紅,內心毫無波瀾地說著:“沈禦,你為蘇青山賣命,你們究竟有著怎樣不可告人的圖謀,這些統統與我毫不相幹。我唯一所求的,便是讓齊硯和齊玉二人不得好死!隻要你肯助我一臂之力,我自然也會投桃報李,如此一來,我們雙方皆可受益,何樂而不為呢?”


    沈禦聞言,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輕蔑的笑容,譏諷道:“你若真想取齊硯性命,哪用得著這麽麻煩!給他下點兒迷藥,抹了脖子,不就行了嗎?”


    顏寧聽後,緩緩站起身來,朝著門口方向邁了幾步,她迴頭看向仍坐在桌前的沈禦,冷笑一聲:“沈禦,我該說你蠢,還是你在故意裝瘋?”


    阿汐的那些迷藥、毒藥對齊硯全然無效,即便能夠生效,倘若殺他當真如此輕而易舉,隻怕這世間早就沒了齊硯此人的存在了。


    言罷,顏寧不再理會沈禦,徑直走出了房間。隨著房門被輕輕合上,屋內頓時隻剩下沈禦一人呆呆地坐在桌前。


    此時,沈禦的視線不經意間掃過桌上顏寧剛剛用過的茶杯。那杯沿處,尚殘留著幾縷淡淡的胭脂痕跡,宛如晚霞餘暉般豔麗奪目。


    沈禦的目光就此定格在那茶杯之上,久久未曾移開,也不知此刻他的心中究竟在想什麽!


    ……


    初夏的陽光溫暖舒適,顏寧與寧霜沒坐馬車,而是一前一後沿著街道往家裏走。


    都城依舊熱鬧繁華,人來人往,叫賣聲、吆喝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忽然。一輛裝飾華麗的馬車橫在了顏寧麵前,擋住了她們的去路。


    隻聽得一個男子的聲音傳來:“顏小姐,真真是太巧了!沒想到在這都能碰見你。”


    顏寧聞聲抬頭看去,說話那人是杜放!看來昨日自己對踹他那幾腳還是踹得太輕了些。


    不過嘛,此人來得倒是恰到好處。


    這杜放乃是出了名的好色之徒,且對顏寧覬覦已久,拿杜放來當踏腳石,再合適不過了。


    顏寧對身側的寧霜叮囑一句後,她垂下眼眸微微一笑,嬌聲說道:“杜大人,聽說城郊的荷花已經開了許多,不知杜大人可否願意順路載我一程?”


    杜放一聽這話,頓時心花怒放,忙不迭地掀開馬車簾子,急匆匆地下了車,滿臉堆笑地伸手去攙扶顏寧上車。待顏寧坐穩之後,杜放也跟著鑽進了車廂內。


    然而,就在杜放剛剛想要對顏寧動手動腳之際,隻見顏寧手腕一轉,迅速掏出早已準備好的迷藥,對著杜放那張色眯眯的臉猛地一吹。


    這可是阿汐專門為顏寧調配的改良版迷藥,藥效極強,隻要沾上一點便能讓人立刻暈倒在地。


    眼看著杜放毫無防備地被那迷藥直接噴了一臉,顏寧心中一驚,下意識地連忙用手緊緊捂住自己的口鼻,同時快速地揮動著衣袖,試圖將那些彌漫在空氣之中的藥粉盡可能快地驅散開來。


    在馬車裏,顏寧心一橫,毫不猶豫地伸出雙手對著自己又掐又擰,直掐得渾身上下到處都是一塊塊觸目驚心的烏青色傷痕。


    接著,她發瘋似地用力拉扯著自己原本梳理整齊的的頭發,撕扯著自己身上穿著的那件單薄的衣衫。


    做完這一切後,顏寧稍稍停歇下來喘了口氣,然後微微低頭看了一眼已然暈倒在地的杜放。


    隻見他雙目緊閉,靜靜地躺在那裏。不知為何,顏寧心頭忽然湧起一股莫名的恨意,於是她咬咬牙,伸手過去粗暴地將杜放的衣服一一解開......


    沒過多久,馬車終於緩緩駛到了荷花池邊。剛剛靠近,顏寧便聽到一陣嘈雜的唿喊聲從馬車外傳了進來。


    緊接著,隻聽得“籲——”的一聲長嘶,馬車猛地停了下來。


    隨後便是一連串重物墜地的聲響傳來,是駕車的馬夫以及隨行的小廝被人一把從馬上給硬生生地扯了下去。


    顏寧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兒,閉著眼緊張地等待著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事情。


    果不其然,下一刻,馬車的簾子突然被一隻大手狠狠地拉開。刹那間,一道刺眼的陽光直直照射進車廂內。


    這會兒,杜放正壓在了顏寧的身上,一雙安祿山之爪更是不老實地朝著她的衣襟處伸去,顯然是想要對她行那不軌之事。


    而當杜放察覺到有人闖入並迴過頭來的時候,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張戴著詭異麵具的臉龐。那張麵具散發著令人膽寒的氣息。


    “齊...齊公子!”杜放驚恐萬分地大喊出聲。


    此時此刻,站在馬車簾子處的齊硯胸膛劇烈起伏著,每一次唿吸都顯得格外沉重,他那雙原本深邃如海的眼眸此刻閃爍著寒光,凜冽的目光中更是隱隱透露出些許無法掩飾的戾氣。


    隻見他二話不說,猛然伸出手,死死地揪住杜放的衣領,然後手臂一發力,像是扔垃圾一樣將杜放整個人給狠狠地甩出了馬車。


    杜放的身體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然後重重地摔落在地上,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由於慣性使然,他在地上接連翻滾了好幾圈才勉強止住身形。


    然而還沒等他爬起身來,一群身著黑色夜行衣的暗衛便如鬼魅一般悄無聲息地閃現而出,迅速上前將他牢牢地挾持住,使其再也動彈不得分毫。


    杜放趴在地上,臉上滿是迷茫,暗衛?齊硯的人?這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與此同時,在寬敞而華麗的馬車之中,顏寧緊閉雙眸,佯裝昏迷不醒。


    一旁的齊硯見狀,不禁咂了咂嘴,目光凝視著眼前這個看似柔弱無依、實則心機深沉的女人。


    盡管他努力克製著內心的情緒,但終究還是難以掩飾那份惱怒與無奈。


    隻見齊硯緩緩開口,對著裝暈的顏寧輕聲說道:“你竟然願意為我如此費盡心思,真不知我是應該為此感到高興,還是生氣?”


    話音未落,他便伸出雙臂,輕柔地摟住顏寧的細腰,順勢將她緊緊擁入懷中。


    “你想要我除掉杜放,直說便是,何必折磨自己,甚至不惜毀掉自己的清譽?”齊硯一邊說著,一邊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仿佛生怕一鬆手顏寧就會從自己的懷中逃脫。


    他摟得極緊,以至於顏寧幾乎快要透不過氣來了。


    齊硯迴想起晨時,僅僅因為自己親了她一下,顏寧便給了自己兩個響亮的耳光。


    可如今,她卻甘願用自己的身體作為籌碼來精心策劃這場陷阱。想到此處,齊硯心中不由得湧起一陣又一陣的自責。


    齊硯知道,所有的過錯都在他一人身上。


    就在這時,一直緊閉雙眼的顏寧終於緩緩睜開了眼眸。


    她靜靜地感受著齊硯那顆因憤怒而急速跳動的心髒,以及那沉重而急促的唿吸聲。


    此時此刻,齊硯氣得渾身微微顫抖,那緊貼著自己身軀的身子也隨之輕輕顫動起來。


    不得不承認,齊硯是很聰明,顏寧也知道,自己這點兒小的心思,騙不了他。


    不過也好,他心甘情願,更好!


    顏寧冷聲迴應他:“是你帶我去的寶悅客棧,也是你口口聲聲說我們之間清清白白,也是你在定國公府,為了幫你妹妹,親口說我與別人私會一夜不歸。”


    “昨天在定國公府,你知道那些夫人背著罵我什麽嗎?罵我不知羞恥,罵我一個未出閣的姑娘水性楊花,你是怎麽好意思說我自毀清白的?”


    顏寧這一番話,沒有言辭激烈,沒有咄咄逼人的質問,她的語氣反而有一種超脫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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