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溫紓轉身,腰間便環上一雙蒼白的手臂,將她緊緊擁進了懷裏。


    感受到熟悉的氣息,溫紓緊繃的身體緩緩放鬆,疲憊地依靠在雄性的懷抱中。


    可當視線落入密林,放空的大腦,卻忽然浮現出一頭優雅的黑豹,狼狽墜落的畫麵……


    一直刻意壓製的情緒,終於找到機會反撲,猛然咬住了她的心髒。


    溫紓眼神顫了顫,握住了腰間泛著涼意的手臂,想要發出聲音,喉嚨卻哽咽的發痛。


    “南,快……”


    聽出她聲音不對勁,南顧不得詢問她身上濃重的雄性氣息,便焦急的繞到她麵前。


    從頭到腳將她打量一圈後,高懸的心才堪堪落下。


    他暗暗鬆了口氣,目光落在她泛紅的鼻尖,心又緊緊揪了起來,“阿紓,你怎麽了?”


    溫柔的嗓音傳入耳廓,溫紓才意識到眼前糊了一層水霧。


    她抬手想要擦拭,卻有兩隻手掌溫柔地托住了她的臉。


    溫熱的指腹蹭過眼角,溫紓眼前逐漸清晰起來,抬眼便撞入南溺人的眼眸。


    她咬了咬唇,強忍住哭腔,將顫抖吞入口中,焦急道:“快……我們快去救烏玹!”


    已經過了整整一天一夜,他還在那個滿是巨屍獸的荒地,她的治療是否起了作用?他有沒有逃走?他……


    他還活著嗎?


    像是才注意到烏玹不見了,南溫和的聲音,也染上幾分嚴肅,“烏玹怎麽了?”


    那頭雄性發現了他的身份,但也多虧有他,阿紓才沒事,更重要的是……


    他注視著溫紓,看到她眼底的痛苦,心髒仿佛也被戳出了個血洞,如果烏玹死了,阿紓會內疚一輩子。


    而的確如他所想,此時此刻,隻要一想到烏玹死亡的可能,溫紓的胸口便隱隱作痛。


    她努力忽視這個想法,拉住南的手腕,便向密林深處走去,“他為了救我掉下懸崖,南,你能聞到他的氣味嗎?”


    他們準備前往荒地,而繆西爾在附近中找尋幾圈無果後,冷漠的臉色愈發難看。


    他唇角抿成一條直線,邊往迴走邊責怪自己,再次抬眼時,卻看到溫紓惶急的臉。


    見她毫發無損向他走來,繆西爾幾乎唿吸停滯。


    他想起在洞穴外,他毫不猶豫選擇了部落,而失去雌性的消息,心頭便像被戳了無數個窟窿,難受的無法唿吸。


    現在,她終於又出現了……


    腦中那條名為理智的弦終於繃斷。


    繆西爾身影一晃,本能地向她奔去,雙臂緊繃的發痛,克製不住想要擁抱她的衝動。


    可就在他快要靠近時,南卻淡淡瞥了他一眼,忽然抱起溫紓,化作一隻巨大的白羽雪鴞,帶她向密林深處飛去。


    經曆過一次失去,繆西爾臉色冷凝,想也沒想便追了上去。


    順著密林一路飛過,南並沒有聞到烏玹的氣息,但溫紓卻憑借優越的記憶力,認出了那道懸崖。


    “就在那!”


    她高聲唿喊,南立刻收斂羽翼向下方俯衝。


    凜風拂麵,溫紓感到一陣刺痛,她將半張臉埋進南柔軟的羽毛,另一隻眼睛,卻迎著刺骨的風,直視著越來越近的荒地。


    枯萎卷曲的樹木,一團團虯結著,土地像灑滿了毒液,漆黑一片,還散發著難聞的腥臭。


    荒地一點也沒變,唯獨不同的是,這裏的巨獸都消失了,連帶著烏玹的身體,也失去了蹤跡。


    甫一降落,溫紓便跳了下來,她踉蹌兩步跑向烏玹墜落的地方,仔仔細細尋找著他的痕跡。


    可崖底的風太大,就連他墜落時砸出的印子都不見了。


    “去哪了……他去哪了?”


    溫紓捧起一抔土,想要聞出些什麽,可衝進鼻腔的,隻有一股刺鼻的腥臭。


    臉側不覺間有熱意滑落,可這種時候,眼淚是最沒用的東西。


    她惡狠狠地擦了擦臉,目光將四周仔仔細細巡視一圈。


    南不忍心看她失魂落魄的模樣,嗅聞著拂過鼻尖的風,視線停在了一棵被撞斷的巨樹上。


    “阿紓,別太擔心,”他掰住溫紓的肩膀,抬手指向那棵樹,“烏玹逃走了。”


    順著他的指尖看去,溫紓看到了那棵傾倒的巨樹,樹冠壓在山壁上,周圍還有許多散落的樹枝。


    她走過去,努力聞了幾下,眼眶泛起一抹濕意,喜悅地扣住了南的手腕,“烏玹還活著,他一定還活著!”


    她迴眸看向南,想問他能不能順著找到烏玹,一迴頭,卻看到他搖搖晃晃的身形。


    她眼疾手快扶住他,才發現他身體涼的嚇人,氣息也越來越微弱。


    “南,你……”


    想起那天,烏玹背著自己奔逃,她卻忘了考慮,南到哪裏去了。


    自從救下南,這個對她心懷感激的雄性,為了讓她填飽肚子,傷還沒好都敢去狩獵。


    那夜,他一定也受了很嚴重的傷……


    溫紓握住南的手腕,想要查探他的傷勢,對方卻抬手阻攔。


    他強撐著直起身,虛弱的隻剩氣音,“阿紓,我沒事,隻是氣味散的快,我可能無法幫你找到烏玹……”


    見他顫顫巍巍,還因幫不上她,而眼神愧疚起來,溫紓一顆心就像被緊緊捏住,柔軟又內疚。


    “知道烏玹還活著,我已經很開心了……”


    她卡住南推拒的手,微微彎起眉眼,真摯的說道:“南,真的很感謝你。”


    說完,她調動異能,將南體內仔細查探一番。


    這一看,溫紓緊緊皺起了眉頭。


    太奇怪了。


    南體內不知何時多了一道重傷,看年份,得有十幾年了……


    可在升四階前,她卻完全沒有發現。


    溫紓察覺到不對勁,但此刻最重要的是為南療傷。


    她掌心白芒浮動,可那道傷卻比普通傷勢更難治愈。


    直到異能即將到達極限,也不過修複了十分之一。


    她這邊覺得略有些困難,卻沒發現,經她治療的南,已經愣在了原地。


    他眼底閃過震撼,不可置信的望著溫紓被柔光照亮的側顏。


    那是自幼服食屍獸毒液,而形成的損傷,在獸世,沒人能治療這種致命的毒素。


    強行動用異能多次,他本以為自己活不過今年的雪季,可經過阿紓的治療,傷勢竟然真的有所好轉!


    她……難道是獸神派來嗎?


    注意到南怔愣的神情,溫紓伸手在他麵前晃了晃,“南,你感覺怎麽樣?”


    南迴過神,目光卻看到遠處剛剛落地的繆西爾。


    他知道這條蛇獸的身份,一座主城的繼承人。


    他們這群獸城的雄性,隻會勾心鬥角,如果溫紓的能力被發現,一定會陷入無休止的漩渦。


    他必須讓繆西爾遠離阿紓!


    “我好多了。”


    南攬住溫紓的肩頭,對她輕輕一笑,餘光看到繆西爾越來越近,化成獸形便騰入了空中,“我帶你轉一圈,再找找烏玹。”


    溫紓猝不及防,忙抓緊了南的羽毛。


    視線穿過雲層,她忍不住向地麵巡視。


    他們從荒地一路環飛,可直到夜色漸深,不知道在周圍轉了幾圈,溫紓依舊沒看到半個獸人的影子。


    眼睛被風沙吹的刺痛,她揉了揉眼,發覺身下的羽翼愈發遲滯。


    “南……”


    她捏緊獸皮,最後望了一眼荒地,嗓音幹啞道:“我們迴去吧。”


    巨大的雪鴞低鳴一聲,緩慢地盤旋幾圈,向南部飛去。


    而在他們徹底消失在荒地上空時,一道身影從隱蔽的地下洞穴踉蹌現身。


    雄性被腐蝕的手指探出,死死拽住身上的漆黑獸皮,將自己從頭到腳都裹得嚴嚴實實。


    隻餘一雙暗沉的金瞳,望著天際久久無法迴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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