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人一做夢,夜就會變的很短。


    當王玲再睜眼時,已經是日上三竿。


    隻不過此時的她是笑著的,原因無他,隻因為某人昨晚悄然來到了她的夢裏。


    一想到他,王玲就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似是心被人用手狠狠地捏了幾下。


    不再念叨夢境,王玲順著陽光照進來的方向看去。


    隻見那老婦正倚在門框上,一手摳著鼻子,一手拿著煙槍。


    她眉頭緊皺,眼神中滿是對世界的不屑,緩緩吐出煙圈,一副迷醉的模樣。


    感覺王玲在看她,她一下子就轉過了頭,還對著王玲挑了挑眉。


    王琳對她現在的表現並沒有任何不適,微微笑著,說了聲:“早上好啊。”


    老婦也是一笑,招手示意王玲起床吃飯。


    王玲還是笑著,點了點頭。


    日耀,天藍,萬裏無雲,楓樹也是靜悄悄的,無不顯示著今天天氣很好。


    這頓飯她們吃的很慢,彼此心照不宣,不僅是為了品嚐老婦的手藝,更是為了不辜負如此好的天氣,想著多待一會。


    離別是傷感的,充滿了不舍,可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會有遇見,就會有離別。


    她說:“也不一定非要拜入三風劍宮,禦下修行之地眾多,能走出去,就走出去,千萬別困居一隅。”


    王玲點點頭。


    她說:“其實我和你一樣,資質很差,沒有拜入三風劍宮的資格。可我又和你不一樣,我是個很驕傲的人,以為隻要努力了,就會有所得。可修行不似其他,努力好像真的不是最重要的。”


    說到這裏,她停頓了一下,又說:“我這一生算是走到頭了,苦守在這裏,除了孤獨,什麽都沒有得到。昨天看到你,你在哭,一下子就讓我想到了自己像你這麽大的時候。”


    王玲也是心疼她,就默默的撫摸著她的背。


    她看了眼王玲,黯然說道:“算了,再不說了,你要好好照顧好自己,就這樣吧。”


    王玲深吸了一口氣,滿心感激對著老婦鞠了一躬,說:“您也照顧好自己,若有緣,我們還會再見的。”


    老婦微微聳肩,扔給王玲一個布包,說:“行李都給你準備好了,快上路吧,該迴哪裏迴哪裏,別婆婆媽媽的。”


    見老婦都這麽說了,王玲抿著嘴,兩手接過布包,轉身離開。


    可剛邁開步子,她又迴頭看了老婦一眼。


    就算老婦張著嘴罵了聲滾,可王玲還是一步一迴頭,一步一迴頭,滿眼淚花,依依不舍,直到走出很遠,遠的看不清她,王玲才大步向前邁去。


    老婦沒有哭,更沒有淚花,真要算的話,她好像連半點情緒波動都沒有,隻是一直站在原地,張望著已經消失已久的背影。


    此時,突然間風起了。


    大風吹的她白發飛揚,衣袍作響,吹的那滿山楓葉飄零,起舞。


    人人都說楓葉熟了唯美,可楓葉熟時亦多別離。


    老婦沒有道別,那漫天飛舞的楓葉,替她做了道別。


    行走在下山的路上,王玲感覺老婦給她準備的行李實在是有些重,就打算打開看看,看看裏麵裝了些啥。


    不看不知道,一看著實嚇了一跳。


    裏麵裝的東西多到數都數不過來,春夏秋冬要換的衣服褲子,金銀首飾,胭脂水粉,幹糧水壺,一小包碎灰源,說不上名字的雜物,吃的穿的用的,什麽都有。


    看著這些東西,王玲再一次想到了老婦的臉,對她的感激又多了幾分。


    而當讀到老婦寫的信時,她再也繃不住了,大聲哭了出來。


    展信舒:


    我的親親王玲寶貝,當你讀到這封壓箱底的信時,你應該已經迴到自己想去的地方了吧。緣分還真是奇妙呀,隻是一瞬,我們就相遇了。哈哈,你個小哭包,怎麽那麽喜歡哭?還請答應我,以後除了幸福,不要再哭了。人的一生中會遇到很多事情,沒有必要為了小事傷心。我與你一樣,資質很差,但我從沒有放棄過,就算毫無收獲,也一直堅持,所以你也不要放棄。我與你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我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你卻不是。你還年輕,時間充足,要去愛,去恨,去感受,別把時間埋於心靈苦澀的泥潭裏。且就寫到這裏吧,我的親親王玲寶貝,願你勇敢。


    平山秋晚,萬念萬安。


    在遠方掛念你的文榆。


    ......


    下了落紅山的王玲準備迴紅塵客棧,因為在她的記憶中,見過的最強者,便是鐵姨。


    她想去求一求她,求一條真正能掌握自己命運的路。


    就一直趕路,不論風餐露宿,就一直渴望,哪怕受盡傷痛,終於在白梅落下之日,她迴到了紅塵客棧。


    鐵姨看著重新出現在自己麵前的王玲有些疑惑,可疑惑歸疑惑,既然人來了,她也沒有不迎接的道理。


    沒有問為什麽,隻是笑著給王玲安排了住處。安慰她說:“迴來了就好,迴來了就好。”


    王玲眼神真誠,銀牙輕咬嘴唇,撲通一聲就跪在鐵姨麵前。她說:“請您教教我吧,我什麽苦都能吃的,給您洗衣做飯,當牛做馬。”


    鐵姨一把拉起她,摸摸她的腦袋,眼淚忍不住就流下來了。


    鐵姨看著天,不知道在給誰說話,她說:“明明跟著他就能一生無憂的,可你怎麽就跟我一樣,都是強種。算了,也怪不了你,他和他,實在是太像了,都喜歡讓人等,可臭男人你知不知道,我的生命也快要走到盡頭,我等不住了。”


    說完這話,鐵姨揉了揉眼睛,對著王玲說:“以後我就做你母親吧,母親教女兒,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王玲沒有流淚,那是她答應過某人的事。她重重磕頭,喊了一聲:“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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