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座規製簡潔的一進製宅子裏,狹小的庭院被幾縷陽光溫柔地撫摸著。柳雲舒站在略顯局促的堂屋內,正給身邊寥寥幾位家臣分配任務。屋內陳設簡單,一張質樸的木桌和幾把椅子便是主要家具,牆上掛著的幾幅字畫,為這簡陋的空間添了幾分文雅氣息。


    待家臣們各自領命離開,薑子明卻留了下來,他快步走到柳雲舒跟前,臉上帶著幾分急切與期待。


    “家主,”薑子明微微躬身,聲音中透著誠懇,“我有個過命的好兄弟,之前一直在外麵遊曆闖蕩,最近剛迴來。他的武藝那可真是厲害,絕對算得上一流高手。現在他想找些事情做,我想著把他推薦給您,隻是他這人性格高傲,怕是不會主動來投奔。”


    柳雲舒輕輕放下手中的書卷,抬眼望向薑子明,眼中閃過一絲興趣:“這倒正常,武藝如此高強之人,有傲氣也在所難免。行,反正我今日也沒什麽別的要緊事,就跟你走一趟。要是真有真才實學,我自然要將他收入麾下。”


    說完,柳雲舒起身。一直候在一旁的花榮、彭榮耀和唐國富見狀,立刻緊跟其後。花榮手裏緊緊握著長槍,槍杆被他攥得微微泛白,彰顯著他的緊張與專注;彭榮耀和唐國富則各自手持一把寶劍,劍身隱有寒光,二人眼神警惕,時刻留意著周圍的動靜。


    柳雲舒率先邁出堂屋,他身形挺拔,步伐沉穩,即便身處這簡陋的宅子,也難掩身上的不凡氣質。花榮、彭榮耀和唐國富分別守在他的兩側後方,目光如炬,時刻準備應對任何突發狀況。薑子明則在前頭帶路,他的腳步匆忙,時不時迴頭確認柳雲舒的位置,生怕家主走丟。


    五人一同穿過狹窄的庭院,帶起一陣微風,吹得院子裏的幾盆花草輕輕搖曳。


    走出宅子,外麵的街道略顯嘈雜,行人來來往往。柳雲舒一行人一出現,周圍的人紛紛自覺避讓,看著這支雖人數不多卻氣勢不凡的隊伍,眼中滿是敬畏。他們沿著街道前行,朝著薑子明兄弟的住處走去。


    很快,一行人來到了一處極為偏僻的宅子前。這座宅子雖有其形,卻破敗不堪,牆壁上滿是斑駁的痕跡,院門上的漆皮大片脫落,露出腐朽的木質紋理,顯然已許久未曾修繕。


    薑子明熟門熟路地率先走了進去,大聲唿喊:“燕兄!”


    不一會兒,一個瘦瘦高高的男子從內屋走了出來。他劍眉星目,五官本算俊朗,卻因麵容平凡,未給人留下太過深刻的印象。他見到薑子明,頓時開懷大笑:“我的好兄弟,你來了,先進來坐。”然而,他的目光不經意間掃到站在門口的柳雲舒、花榮、唐國富和彭榮耀四人,微微一怔,隨即便看向薑子明,眼神中滿是疑惑。


    薑子明連忙賠笑:“大家先進來說。”說著,便熱情地邀請眾人進屋。


    走進屋內,柳雲舒發現屋裏還有兩個人,他們雙膝跪地,穿著木屐,坐姿正是典型的日本樣式。看到這一幕,柳雲舒心中立刻明白,這兩人是日本人。


    眾人依次坐下後,薑子明率先開口打破沉默:“家主,這就是我跟您說的,我的生死之交兄弟,燕十三。”


    燕十三雙手抱拳,對著柳雲舒恭敬說道:“想來這位就是雲舒兄弟,久仰大名,您的大名如雷貫耳啊!”


    柳雲舒微微欠身,謙虛地迴應著。


    薑子明接著介紹:“家主身後的這幾位,都是家主的得力幹將,時常跟隨家主左右,分別叫花榮、彭榮耀、唐國富。”


    花榮、彭榮耀和唐國富三人紛紛抱拳示意。


    這時,燕十三也開始介紹屋內的另外兩人:“這兩位是我在遊曆期間遇到的兩個外國人,他們來自海的另一邊,他們的國家叫扶桑。”


    柳雲舒自然知道,扶桑便是日本。


    其中一人率先開口,語氣中帶著明顯的日本腔調:“我叫石井英明,柳先生請多指教。”


    另一個緊接著說道:“我叫石井英武,柳先生請多指教。”


    柳雲舒微微點頭,心中暗自思忖,原來這兩人是親兄弟 。


    薑子明目光誠懇地看向燕十三,率先打破了屋內略顯凝重的氣氛:“燕兄,咱們兄弟之間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了。今日我們前來拜訪,就是想邀請你跟隨我們做事,做柳雲舒家主的家臣,和我一同效忠於家主。”


    燕十三微微頷首,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眼神中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堅定:“承蒙柳兄弟看得起,我心裏對為柳家效力也有幾分意願。不過嘛,我這個人向來崇尚高手,不會隨隨便便就追隨一個沒有真本事的人。雖說柳兄的事跡我早有耳聞,但我更看重武力方麵的實力。在我看來,若要我追隨,對方必須是武力高強之輩。畢竟,在這亂世之中,唯有強者才能讓我心甘情願地俯首稱臣。”


    說罷,燕十三雙臂抱於胸前,目光直直地看向柳雲舒,眼神中帶著一絲審視,似乎在等待著柳雲舒的迴應,也在暗暗評估著眼前這位伯爵是否真的有值得他追隨的能力。


    屋內的氣氛瞬間變得緊張起來,花榮、彭榮耀和唐國富三人不自覺地握緊了手中的武器,眼神警惕地盯著燕十三,隨時準備應對可能出現的狀況。


    兩人決定比試一番。


    兩人來到院子,晨光透過斑駁的樹葉,灑下碎金般的光影。柳雲舒與燕十三麵對麵站定,手中寶劍寒光閃爍。


    柳雲舒率先發難,隻見他身形如電,手中長劍挽出淩厲劍花,劍氣仿若實質,裹挾著唿嘯風聲,直逼燕十三。燕十三目光一凜,不慌不忙,側身一閃,手中劍斜刺而出,精準地擋下柳雲舒這迅猛一擊,金屬碰撞之聲響徹庭院。


    柳雲舒攻勢不停,腳步騰挪間,劍法變幻莫測,時而如蛟龍出海,直刺咽喉;時而似靈蛇舞動,劍走偏鋒。燕十三也不甘示弱,身形靈動,每一次出劍都恰到好處,化解柳雲舒淩厲攻勢的同時,還能尋機反擊。他的劍招簡潔而有力,每一劍都蘊含著千鈞之力。


    兩人你來我往,身影交錯,四周的花草被劍氣所擾,枝葉紛飛。空氣中彌漫著緊張的氣息,花榮、彭榮耀、唐國富和薑子明在一旁目不轉睛地看著,大氣都不敢出。


    激戰正酣,燕十三在一次抵擋中,腳步微微一滑,露出了一絲破綻。柳雲舒瞬間捕捉到這轉瞬即逝的機會,他眼神一凝,手中長劍如一道閃電,直刺燕十三的胸口。燕十三躲避不及,隻得橫劍抵擋。然而,柳雲舒這一劍勢大力沉,直接將燕十三手中的劍擊飛,劍尖停在了燕十三胸口前一寸處。


    燕十三微微喘著粗氣,臉上露出一絲苦笑,看著柳雲舒說道:“柳兄好劍法,我輸了。”柳雲舒收劍迴鞘,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伸手扶起燕十三:“燕兄承讓,剛才隻是僥幸。”


    燕十三一臉恭敬,單膝跪地,誠懇說道:“柳兄有如此高強的武藝和過人的風範,我自然是心甘情願追隨於您,此後必定鞍前馬後,盡心竭力保護家主,為家主排憂解難!隻是我還有個不情之請,還望家主能夠應允。”


    柳雲舒微微點頭,神色溫和地說道:“但說無妨!”


    燕十三緩緩起身,目光看向一旁的石井英明和石井英武兄弟,開口解釋道:“我如今並非孤身一人,這兩位扶桑的友人,他們曾在扶桑追隨一位大名。後來,領地內發生了叛亂,這兩人忠心耿耿,拚死護主,與主人一同殺出重圍。然而,終究是大勢已去,他們的主人還是被俘虜了。那時,他們本想以死殉主,可又放心不下家中的妻兒老小,無奈之下,隻好開始在扶桑四處漂泊,艱難求生。”


    “因為他們在護主過程中展現出的英勇無畏,被敵對的大名看在眼裏,懷恨在心。那敵對大名便對他們的家人展開了全力絞殺。走投無路之下,他們隻能冒險躲上商船,曆經九死一生,才逃到了大靖。可到了這裏,他們沒有戶口,隻能四處乞討流浪。”


    “在他們流浪的過程中,正巧碰上了我遭遇的江湖紛爭,他們拔刀相助,也算是變相救了我一命。其實我知道,他們起初不過是想救我之後,能從我這兒要點糧食果腹罷了。但在我的強烈要求下,他們才帶著家人一同來到了青山縣,打算找些營生來做。隻是如今,他們依舊沒有戶口,家中也早已斷糧,實在是走投無路了。所以今日,我們三人才聚在此處商量對策。我鬥膽懇請柳家主收留這兩個人,也算是給他們和他們的家人一條生路。”


    柳雲舒的目光緩緩落在石井英明和石井英武兩兄弟身上,微微眯起雙眼,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他對日本人的印象著實不佳,那些聽聞中扶桑人的種種行徑,讓他心裏對這兩個來自扶桑的人多有戒備。


    然而,他又想到燕十三那身不凡的武藝,以及剛剛自己與他比試後,燕十三表現出的願為自己效命的決心。若能得燕十三這樣的高手輔佐,對自己的勢力擴充無疑是一大助力,而燕十三又如此懇切地為這兩個扶桑人求情。權衡利弊之下,柳雲舒微微頷首,開口說道:“看在燕十三的麵子上,我同意收留你們。”


    石井英明和石井英武兩兄弟聞言,眼中頓時湧起驚喜與感激之色,連忙雙雙跪地,口中用不太流利的大靖語說道:“多謝柳家主大恩,我們定當效犬馬之勞。”


    柳雲舒微微抬手示意他們起身,接著開口詢問道:“我且問你們,此番你們家中帶了多少人一同來到這青山縣?”兩兄弟對視一眼,石井英明微微向前傾身,恭敬地迴答道:“迴柳家主,我們兄弟二人,家中妻兒老小加起來,一共十口人。還望柳家主能一並收留,給我們一條活路。”說罷,兩人再次低下頭。


    柳雲舒注視著石井英明和石井英武兩兄弟,見他們眼神中滿是誠懇與期盼,態度謙卑而恭順,心中暗自思忖。再想到他們拖家帶口,一家老小都在這異鄉,若他們敢做出任何對不起自己的事,那其家人的安危便難以保障,這也算是一種無形的牽製。


    沉吟片刻後,柳雲舒微微點頭,神色平靜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既如此,我便同意你們的請求。從今日起,你們二人跟隨在我左右。”他頓了頓,目光依次掃過兩人,繼續說道,“一來,我倒想見識見識你們的能力,看看你們是否真有本事;二來,我也會留意著你們的一舉一動,若你們能踏實做事,忠心不二,我自然不會虧待你們和你們的家人;但若是有任何異心,休怪我不客氣。”


    石井英明和石井英武兩兄弟聽後,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感激之色,再次雙雙跪地,齊聲說道:“柳家主放心,我們兄弟二人定當銘記您的大恩,絕不敢有任何二心,願為家主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柳雲舒微微抬手,示意他們起身,隨後轉頭看向燕十三,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燕十三,你這兩位朋友我收下了。日後,你也多盯著些他們,莫要讓他們做出什麽出格的事。”


    燕十三抱拳行禮,神色堅定地說道:“家主放心,我定會看管好他們。他們既是我的朋友,如今又蒙家主收留,我自會讓他們好好為家主效力。”


    柳雲舒目光平靜地看向石井英明和石井英武,語氣沉穩而堅定:“你們聽好了,隻要你們對我、對我柳家足夠忠誠,我自會想辦法讓你們成為大靖國的子民,在這青山縣落地生根。”


    石井英明和石井英武兩兄弟眼中閃過驚喜與感動,連忙抱拳致謝,口中連聲道:“多謝柳家主,我們定當忠心耿耿,絕無二心。”


    柳雲舒微微頷首,隨即想到他們一家老小恐怕早已饑腸轆轆,便轉頭吩咐彭榮耀:“你速去準備些吃食來,讓他們先填飽肚子。”


    彭榮耀領命後,迅速轉身離去。不多時,他便帶著幾名仆人,端著熱氣騰騰的飯菜迴到了院子裏。


    柳雲舒看著石井英明和石井英武帶著家人圍坐在一起,當飯菜擺上桌時,一家人瞬間眼睛放光,迫不及待地拿起碗筷,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他們的吃相雖有些狼狽,卻不難看出是真的餓了許久。


    柳雲舒見狀,心中微微有些不忍,語氣也柔和了幾分:“慢點吃,別噎著,不夠的話還有。”石井英明和石井英武聽到柳雲舒的話,抬起頭來,眼中滿是感激,嘴裏含糊不清地說著感謝的話,卻也沒停下吃飯的動作。


    看著這一家人,柳雲舒心中暗自思量,自己收留了他們,也算是結下了一份因果。但願他們日後能如自己所期望的那樣,忠誠不二,為自己所用。而自己,也會信守承諾,幫他們解決身份的問題,讓他們在這大靖國能安穩地生活下去。


    柳雲舒靜靜地站在一旁,目光細細地在這一家人身上打量著。隻見那年紀稍長的婦人,臉上刻滿了歲月的痕跡,眼神中透著疲憊與滄桑,想來應是石井英明和石井英武兩兄弟的母親。而其餘的幾人皆是女子,她們衣著樸素破舊,身形瘦弱,卻難掩眼中的惶恐與不安。


    柳雲舒心中湧起一陣好奇,微微皺眉,開口問道:“除了你們兩兄弟,怎麽都是女子呢?”


    石井英明和石井英武兩兄弟對視了一眼,臉上露出一絲悲戚之色。石井英明微微歎了口氣,向前一步,恭敬地迴答道:“迴柳家主,我們家原本也有不少男丁。隻是在保護大名的過程中,許多男人都戰死了。後來,我們一路逃亡,路途艱辛,水土不服。為了讓家中的婦女和孩子能活下去,一些男人便把節約下來的糧食給了他們,自己卻因饑餓和水土不服,沒能撐下來。”


    他頓了頓,接著說道:“所以,如今我們全家老小,算上我兄弟二人,一共十人,其中有八個是女子。那位老婦人是我們的母親,四個女子分別是我兄弟二人各自的妻子和小妾,剩下的三個則是我們的女兒。至於我們的兒子……”說到這裏,石井英武的聲音不禁有些哽咽,“他們都在保護大名的那場戰鬥中不幸戰死了。”


    柳雲舒聽著他們的講述,心中不禁有些感慨,同時也對這一家人的遭遇多了幾分同情。他微微點頭,語氣緩和了些:“你們也別太難過了。既已到了我這裏,往後便安心生活。隻要你們好好做事,我定不會虧待你們。”


    石井英明和石井英武兩兄弟再次跪地,感激涕零:“多謝柳家主的大恩大德,我們定當銘記於心,日後為家主肝腦塗地,以報此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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