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山腳下,遠離村寨的一處工坊中。老甲晃悠著,往前走。甲大跟在身後,滿臉的不情願,嘴裏嘟嘟囔囔:“早知道就不留下來值班了…….人都跑去城裏耍去了,熱鬧的跟過年一樣,偏偏留我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守著……”


    話還沒說完,老甲反手就是一個爆栗,敲在甲大腦袋上。“哎呦!老祖……您輕點!”甲大捂著腦袋,疼得齜牙咧嘴。


    “神君發消息催貨了!”老甲瞪了他一眼,煙鬥在桌上敲得梆梆響。


    “哈?又來?可那些材料的存貨不多了…….”甲大更委屈了,聲音都帶著哭腔。


    老甲抬腿就是一腳,踹在甲大屁股上:“沒有就去催,磨磨唧唧的,趕緊的!”


    話音剛落,幾道流光自遠方疾馳而來,妖風陣陣,穩穩當當地落在了工坊門前。光芒散去,顯出幾個人影,皆是人形,卻帶著未曾完全褪去的妖氣,顯然是些化形不久的妖怪。


    領頭的是位身著青色長衫的中年男子,麵容清臒,看著像個教書先生。他朝著老甲拱了拱手,笑道:“老甲,許久不見,近來可好?”


    老甲眯縫著眼,上下打量著來人,從鼻子裏哼了一聲:“青蛇王,你不在你那青峰山待著,跑到我這小青山作甚?莫不是來偷師的?”


    青蛇王也不惱,依舊笑眯眯地迴道:“聽聞老甲這兒缺貨,我這不是親自來送貨了嘛。怎麽,不歡迎?”


    他身後幾個小妖抬著幾個大箱子,沉甸甸的,壓得他們直喘粗氣。


    老甲撚了撚胡須,斜睨著青蛇王:“你倒是消息靈通。說罷,這迴帶了多少‘寶貝’來?”


    “三大箱!”青蛇王拍了拍其中最大隻箱子,發出“砰砰”的悶響,“上好的硫磺,瘴林礦坑裏新出的,保準夠勁兒!做出來的炮仗,炸翻天!”


    老甲聞言,眼皮跳了跳。他自然知曉這硫磺的用處,炮仗裏頭,這可是頂頂關鍵的一味。


    另一邊,一個長著毛茸茸耳朵的壯漢咧嘴一笑,露出尖銳的牙齒,眼中透出野性:“還有俺黑風山的硝石!管夠!要多少有多少!都是剛篩出來的!”


    老甲看著這群妖,心裏盤算著。這批貨來得正是時候,渡城那邊正打得熱鬧,炮仗需求量大。有了這批材料,又能大賺一筆。


    他清了清嗓子,故作嚴肅地說:“行了,別貧了,把東西搬進來,我驗驗貨!”


    關於這炮仗所需的主要材料,洛采采並未藏私,但其中加工的步驟,自然保密,非常人所能輕易窺破。


    玄幻世界,自有其玄妙之處。洛采采常覺此方世界的物理規則與藍星大相徑庭,但基本效果沒變,借鑒一二便夠了。


    “嘿嘿,還有俺黃石崗的日夕石,俺們大王說了,洛神君結賬從不拖泥帶水,隻要滿倉了就送過來……!”一個尖嘴猴腮的小妖諂媚道。


    老甲掃視著這三位“貴客”,心中明鏡似的。小青山周遭幾大勢力,平日裏為了蠅頭小利,明爭暗鬥,沒少給靈芝洞一脈添堵。


    如今倒好,一個個爭先恐後地來獻殷勤。


    老甲眼皮子都沒抬,順手將那小妖遞過來的靈草納入袖中,動作行雲流水,不著痕跡。


    摸了摸都是上了年份的靈藥,麵上緩和了幾分,慢條斯理地開口:“價錢怎麽算?”


    青蛇王搶先一步,點頭哈腰道:“好說,好說!咱們這交情,自然是按老規矩,給您最低價!”


    黑風山的壯漢與黃石崗的瘦子也忙不迭地點頭附和,生怕落了後。


    老甲心中冷笑,這群見風使舵的家夥,無利不起早。


    若非洛神君放出風聲,說已在西北邊尋了幾家新的礦區供貨,這群貪得無厭的家夥豈會如此乖順?


    老甲的目光在幾位妖王身上來迴逡巡,慢悠悠地吐出一句話:“貨,我山甲一族收下了。至於價錢……你們自個兒找神君商議去。”


    幾位妖王麵麵相覷,卻也不敢造次,隻能唯唯諾諾。


    畢竟,如今是他們有求於洛采采。


    青蛇王堆起諂媚的笑容,連連應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一切全憑神君吩咐。”


    待幾位妖王的身影消失在工坊外,老甲望著地上堆積如山的箱子,長歎一聲,語氣中帶著幾分敬佩與感慨:“這洛神君,當真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好生厲害的手段。”


    “老祖……”甲大湊到老甲耳畔,賊兮兮地問道,“同樣的東西,神君幹嘛要在好幾家拿貨?一家全包了,豈不更省心?”


    老甲反手又是一個爆栗敲在甲大腦袋上,恨鐵不成鋼地低聲訓斥:“你個榆木腦袋懂個屁!”


    他頓了頓,壓低聲音解釋:“幾家供貨,他們便會相互忌憚,誰也不敢胡亂抬價,貨品的成色自然也會更好。


    平日裏,那起子黑了心的,缺斤少兩,以次充好。如今,哼,就讓他們狗咬狗,一嘴毛!”


    甲大捂著腦袋,疼得齜牙咧嘴,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快去把這堆東西給歸置好!你要是能學到神君一半的本事,咱們山甲一族,何愁不興!”


    甲大被吼得一個激靈,渾身一顫,連忙迭聲應著,招唿著幾個小妖,手忙腳亂地搬運起箱子來。


    渡城中,城隍廟前,堆積的‘祭獸’被一具具的抬到後院銷毀。


    城隍廟前院,巨大的香爐旁,洛采采把玩著手中的七彩琉璃燈,燈內的綠火幽幽繚繞,明明滅滅。


    周圍一眾神修縮著脖子,躲在一旁竊竊私語:“嘖嘖,那幾個不是亂葬崗的家夥嗎?我剛才好像聽見孟老鬼的慘叫了……哎呦,嚇死我了。”


    “噓……小點聲!你嚷嚷什麽?想替他們求情你去啊,看神君饒不饒你!”


    狸奴照例蹲在院牆上,兩隻前爪揣在胸前,一副慵懶模樣。


    它碧綠的貓眼掃過那盞綠茵茵的琉璃燈,無聊地打了個哈欠,尾巴尖有一搭沒一搭地甩動。


    這些亂葬崗的家夥可不是什麽安分守己的善茬,神君既然將他們收攏起來,定然是另有安排。


    用不著它操心。


    狸奴的視線轉向牆角,貓眼中倒映出那棵老槐樹,樹下陰氣森森,日遊神倒是找了個好地方。


    那日他倆上報有功,狸奴便將這些小鬼的艱難之處一一道出。


    洛采采聽罷,直接手一揮,在城隍廟後院,用陣法專門給他們隔出一片棲身之所。


    順手往老槐樹下埋了兩粒黑色的糖丸,原本快要枯死的槐樹,這幾日竟然奇跡般地抽出了新枝,就連現在蹲在旁邊,都感覺涼爽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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