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醫院裏安靜了下來,走廊處也隻剩下幾盞燈守護。


    於池剛叫護士換掉了已經輸空液的瓶子,待護士走後半癱坐在床頭的椅子上。


    他的衣角被裴洛抓著,連睡著了也沒有鬆開。


    於池躡手躡腳地將腳搭在另一張椅子上,一隻手拿起放在床頭櫃上手機看上一眼……


    聊天軟件上有許多人給他發信息,全是紅色的信息提醒讓他點進去看,他卻全都忽視了,把目光投放在置頂的那個賬號上。


    和顧淵聊天的信息頁麵上最後顯示的是他發給他的信息,沒有新信息進入。


    從他離開顧爸爸的病房後顧淵到現在都沒有給他發任何的信息,但是他給他發了幾條信息解釋了他真正的想法,卻石沉大海。


    統子一旁笑話道:【小魚兒,沒想到有一天你也會這般患得患失。】


    於池有些惱怒道:【我該打他一頓的。】


    他都一再向他解解釋,他還這般鬧別扭,不想理會他,信息不迴,跟個大老娘們似的,搞得他都要發病了。


    統子忙勸道:【你可別,反派長期處於被施暴狀態,眼下好不容易才認識了你這個可以將他從一切苦難中救贖出來的一道光。


    如果連你也變成了施暴者,誰知道他會不會當場黑化,如此我們的任務不就失敗了嗎?】


    於池也知道,但他該怎麽辦?


    這個深夜無法入眠又無法打破僵局的夜裏,他的心裏莫名的感到煩躁。


    這是他從出生有意識來到現在第一次出現這般的情緒,為一個男人。


    統子安慰道:【總能想到辦法的。】


    於池道:“這是自然,人是在向前走的,隻要動手去解釋,無論結局如何都是突破。


    我和顧淵之間是如此,顧淵他也是如此。”


    統子歎道:【要是顧淵能體會諒解你一片苦心便好了,這樣一來他好你也好,你也用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了。


    你出錢投資他怎麽了?他到底有什麽好不樂意的,奶奶的……反派那家夥真不知好歹。】


    一想到顧淵好心當成驢肝肺的行為,統子心裏的火蹭蹭蹭的往上冒,【小魚兒,要不我們現在衝到反派那裏把他揍一頓吧,出口氣也好。】


    很多時候平靜是表麵,統子那直腸子更多時候比於池還衝動。


    於池白了它一眼,他不過說說,他哪舍得打他家親親寶貝。


    它不是在勸和的嗎?怎麽說著說著突然間就起勁了。


    要不然怎麽會說,統子隨主人呢。


    統子又問:【這事你打算怎麽處理?】


    他們的任務是拯救反派,和反派鬧別扭實在不應該。


    【你之前不是說要矯正反派的三觀嗎?你打算什麽時候開始做?】統子又問。


    經過這兩天接二連三的事,統子認識到了人性的劣根,也明白了於池之前說想從根源上改變顧淵的苦心。


    一個人的改變不僅和外在環境相關,心靈上的突破更重要。


    於池道:【不是正做著嗎?我原是想讓他知道想賺錢,不是隻有打工才出路。


    我想投資,想讓他活得輕鬆一點。


    此後他也會開心一點,性情也會變好一點,結果說我在可憐他。嗬……】


    於池自嘲一笑,說到底他還在介意顧淵的那句:你在可憐我。


    【一腔熱血,一片真心……結果被他的話澆個夠心涼。】於池心裏那個氣呀。


    他忍不住又給他發了信息:“迴話呀!是啞巴了還是手殘了?打個字都會要你命啊!


    誰可憐你,顧淵你覺得你哪裏可憐了?”


    他有他,他哪裏可憐?


    統子弱弱道:【小魚兒,我瞧著……你少了他的時候更顯得可憐一些。】


    於池:【……閉嘴。】


    他瞪了統子一眼,要他多嘴。


    細想,他的確挺可憐了。


    低頭,他可憐兮兮地又給顧淵發道:“你有我可憐?你一點都不心疼我、理解我,還和我冷暴力。


    顧淵,我那麽愛你,事事為你想,你看不出來嗎?你有沒有良心啊!”


    他像一隻被主人拋棄的小狗在屋外嗷嗷叫喚著,罵著主人的不是,心裏隻想著能得到主人的一點迴應而已。


    要不是眼下還有裴洛需要照顧著,他此刻一定要衝到顧淵麵前,是打是吵都好,一定要把所有的誤會說開。


    冷暴力,這是於池最不能忍受的東西,沒有之一。


    【嘖……】


    統子:【這樣瞧著感覺更可憐了。】


    於池冷斥:【滾,你這攪屎棍,閉嘴,小心我揍你。】


    【嗬嗬……】


    統子不怕死的繼續挑釁,但腳卻誠實地往後退。


    於池這邊正難受著,顧淵他也睡不著。


    他拿著手機死死地盯著手機屏幕,手指不停地在屏幕上比劃寫著。


    寫了又刪,刪了又寫……


    他總覺得輸寫出來的文字並不是那麽滿意。


    自卑敏感的他不知道該怎麽迴應手機對麵,那個一心一意隻想著他的男孩。


    不識好歹?


    對,他就是這樣一個人。


    對他壞的人他會心生怨恨,對他太好的人他也會懷疑他目的不純。


    他明明喜歡他卻不敢全心全意把自己投進去,他會猜測對方是否隻是在戲弄他。


    他是不是把他當作平日裏消遣時間的玩物,等他玩夠了又會離開他,就像豫長寧一樣。


    “叮咚……”再信息提示聲傳來,顧淵全身一震,一下子翻坐起來,手中的手機差點摔落在地。


    是於池又發信息過來了,隻有他的信息會有提示音。


    他緩慢地看著新發過來的信息,兩隻拿著手機的手都忍不住在顫抖。


    看著於池的控拆,顧淵心裏頭閃過一絲慚愧。


    他說得沒錯,有在他,他顧淵並不可憐。若不是他……


    顧淵一一掃過正在熟睡的顧爸爸和顧妍。


    若不是有他在,他的親人們不知道能否在昨夜的歹徒刀下全身而退。


    擁有這般的愛人,他並不可憐。


    顧淵緊盯著於池發來的信息內容,抿緊了雙唇。


    時鍾滴答滴答的向前走,在黑夜裏,聲音顯得非常響亮。


    顧淵想了許久,心裏滑過無數想和於池說的話,但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最後顧淵發了一個字:“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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