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漏斷,人聲定。江南的蕭宅卻依然燈火通明,婢女們端著銅盆進進出出,時不時傳來穩婆的喊聲“熱水”。被稱為江南第一大俠的蕭之航此刻站在臥室門口無助地搓著手,旁站一個同樣手足無措的小男孩。


    “老爺不必擔心,婦人生子都是這樣的,而且夫人已經有生過小少爺的經驗,吉人自有天相,定然無事的。”一個穩婆出來要水時看到蕭之航便迅速交代了幾句,心中感慨,真不愧是江南第一大俠,家大業大不說,家中除了正妻雪吟並無其他姬妾,連夫人生子都一直守門外,不像其他男人那樣毫不關心,怪不得人家能有如此成就呢。


    “風兒,你要記住,女人生孩子是一道鬼門關,母親不僅要忍受極大的痛苦,過程還非常兇險,你以後要和我一起護著娘,保護她不受到傷害,知道嗎?”蕭之航揉了揉蕭風的小腦袋,“你要做兄長了,以後要和爹娘一起教育弟弟,要是妹妹的話,也要好好保護她知道嗎?”


    蕭風握緊了小拳頭,聽著屋內傳來的唿痛聲,點點頭:“是,爹。”


    “哇!”伴隨著一聲啼哭,蕭府所有人的心口大石都落了下來。


    穩婆抱著裹在繈褓中的娃娃:“恭喜蕭大俠,喜得千金,母女平安!”


    蕭之航接過繈褓,帶著蕭風,急匆匆的走進房間。雪吟此時半躺在床上,頭發一縷一縷的黏在臉上,看著有些憔悴卻又很有精神,一旁的嬤嬤正喂著參湯。蕭之航見狀將孩子塞給蕭風,從嬤嬤手裏接過碗,親自喂湯。


    雪吟看到一向瀟灑不羈的蕭之航此刻小心翼翼的樣子,取笑道:“這要讓其他人看到,風流倜儻的蕭大俠居然親自喂湯藥,還不得笑話你失了男子氣概。”


    蕭之航看著雪吟喝下最後一勺參湯,拿過帕子替她擦了擦:“蕭家的男子氣概就是要對夫人好,夫人操持家務,生兒育女辛苦了,生孩子那麽痛,對你好是應該的。任何說女人不好的人都該打出去,沒有女人生孩子,哪來的男人,哪來的希望!自己的母親、妻子、女兒都是女人,若是不尊重女人,那也是不孝順母親,不體貼妻子,不寵愛女兒的,那這個人也定然沒什麽建樹!”


    雪吟看著麵前這個發表“女人論”的男子,滿心滿眼都是歡喜和幸福。一旁的蕭風見爹娘又進入旁人無法介入的二人世界,便仔細打量著自己的小妹妹。妹妹小小一團縮在繈褓中,小臉皺巴巴的,全身紅彤彤的,雙眼緊閉,小手一張一合,像是在練拳。蕭風緊抱住妹妹,下定決心要好好學武,將來好教導她。


    剛出生的小娃娃禁不住蕭風的緊抱,扭來扭去,哼哼唧唧的,雪吟見狀,急忙接過繈褓,仔細檢查孩子,看看有沒有受傷,小孩子細皮嫩肉,最怕磕碰了。


    “爹,娘,妹妹背上有塊紅的,是不是我抱太大力磕到了。”蕭風急忙道。


    雪吟看著懷中小小人,細細瞧了瞧那塊紅色,笑道:“這不是磕碰,是胎記,紅色鳥型,像燕子一樣,之航,妹妹不如就取名蕭雲如何,風起雲湧,雲裏霧裏的雲。希望她能像飛在雲朵中的燕子一樣,一生快樂。”


    “好,好!”蕭之航高興極了,抱著蕭雲,對管家說道,“在場的所有嬤嬤婢女小廝都去賬房那裏取20兩賞銀!”


    雪吟和蕭之航將府中一切事物打點妥當之後,便沉沉睡去。


    “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我蕭之航,清清白白做人。”


    “小風,這是你妹妹,你們一個往南,一個往北,看好這個紅色鳥型胎記,你將來一定要找到妹妹。”


    火光衝天,到處都是打砸的聲音,遠處,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娘!”


    雪吟猛地坐起,看著熟悉的屋子,無數酸辛湧上心頭,看著在一旁睡得沉沉的小燕子,眼淚再也忍不住,低聲哭著。蕭之航醒得更早一些,從背後環抱住雪吟,長歎一口氣:“都過去了。”


    雪吟緊緊抱住蕭之航,將臉埋在他的肩膀上:“我心疼,我心疼啊!我的雲兒,還那麽小,那個乳娘也不知道有沒有照顧好她,雲兒那麽小,剛出生就沒有爹娘,也不知道小風有沒有找到妹妹。之航,我想好好護住我的孩子。”


    蕭之航抱著顫抖的雪吟,安撫地拍著她的後背。他隱隱約約能夠猜出來這無妄之災是怎麽迴事,可是麵對的是官兵,他雖被稱為江南第一大俠,但是江湖人士怎麽可能對付的了朝廷官員呢。


    “不如我們搬家吧。”


    麵對吃著皇糧的官兵,蕭之航隻能選擇躲避,就算他再出名,也不過一介白衣,此時此刻,他無比後悔自己為何不去科考,不然也不至於毫無對策。


    同一時刻,北京,紫禁城,養心殿。


    “胡太醫呢,怎麽還沒來?”孝賢皇後急得團團轉,“小路子再去太醫院看看,把當值的太醫都過來,珍珠琥珀你們去找常太醫,記得要他帶著獨家秘方,快去。”


    乾隆皇帝躺在龍床上,雙目緊閉,眉頭緊鎖,怎麽也醒不過來。周圍人鬧成了一團和他也毫無關係。


    “皇上,你還記不記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那是一雙帶著些哀怨的眸子,女孩胸前中了一箭,卻仍然望著他,念著“大明湖”“皇上”。


    “這個格格我不當了!大不了要頭一顆,要命一條!”女孩將旗頭花盆底鞋丟得滿院子都是,滿院子宮女太監跪了一地,要用自己的屁股換格格的屁股。


    “是人,就要喝水,早上要喝水,中午要喝水,晚上也要喝水。”女孩隻曉得“飲水”就是“喝水”的意思,便寫了一篇通篇喝水的奇文。


    “把你當爹啊。”女孩眼睛亮晶晶的,真誠又熾熱地看著他。


    “你就是一個砍頭專家!你殺了我爹!”女孩揮舞著鞭子,大吵大嚷地衝進院子裏,眼中全是仇恨和絕望。


    “皇阿瑪,你永遠都是我爹。”女孩坐著船,靠在他的肩上,認真道。


    那是一個永遠真誠熱烈的女孩,就像她的名字一樣,小燕子,永遠都活力滿滿,生機勃勃,她的到來將寂靜如一灘死水的皇宮變得熱鬧可愛,讓他體會到皇宮裏不曾有過的父女親情。而她也像小燕子一樣,熱熱鬧鬧地來,轟轟烈烈地飛,皇宮這個金絲籠子太束縛她了,她飛到了遙遠的大理,那裏天高海闊,自由自在,她一定很幸福。


    乾隆緩緩睜眼,看著熟悉又陌生的養心殿,思緒萬千,不知道現在她在哪裏,可還好。


    “都讓開,圍在一起算什麽事!”常壽拎著藥箱氣喘唿唿,看到屋內烏烏泱泱的人群便來氣,“讓開!通風!”


    乾隆咳嗽幾聲,聲音嘶啞:“都出去,讓常壽和令……”令妃,也是一個陪伴自己到半路便離開的人,不知如今是什麽年份,她還在嗎?


    “皇上,您醒了。”孝賢皇後本在屋外坐等消息,聽到皇上的聲音便急急過來。


    乾隆看著麵前的女子年輕姣好的容顏,孝賢皇後,自己的發妻,也是早早離開自己的人。他緊握孝賢皇後的手,就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一般,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發妻,終於又見到了。


    “咳咳,皇上,請容臣把脈。”常壽努力控製自己不去看皇上和孝賢皇後緊握的手。


    孝賢皇後聽聞,急急鬆開了手,讓出位置給常壽,垂手站立在一旁,臉頰通紅。皇上好像醒來以後,對自己有些不一樣了。


    乾隆咳嗽幾聲,問道:“朕剛剛好像被夢魘住了,如今是什麽時候了?”


    “如今是壬戌年四月六日。常太醫,皇上可還好?”


    常壽收迴把脈的手,看著乾隆皇帝的臉色,拿出自己的獨家秘方:“皇後娘娘不必擔心,皇上就是一時思慮過甚,靜養幾天就好了,這是臣的安神丸,每日一粒,服7日即可。”常壽交代一番後就退了出去,順便把屋外的人都打發了,隻留下小路子和珍珠琥珀。


    孝賢皇後坐在床邊,給乾隆遞水服藥。乾隆揉了揉眉心,壬戌年四月六日,是小燕子的生日啊。也是在這一年,瑪鈺給蕭之航扣上了青龍幫亂黨的帽子,害的蕭家家破人亡,讓那個才六個月大的小燕子失去至親,孤苦無依。也是在這一年夏天,另一個民間遺珠,紫薇出生了。


    “容音,你就在朕身邊,陪朕一會,到時辰喊朕起來上朝。”乾隆閉上眼,十分慶幸,一切都還來得及,瑪鈺還沒有動手,蕭家的悲劇不會重演;紫薇還沒進京,可以直接去接雨荷;孝賢皇後還在,一定要命太醫養好她的身體,多陪朕;還有那個又機靈又溫柔的令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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