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迦勒底所進行的亞從者實驗,達芬奇隻能用“愚蠢至極”四個字來形容。


    首先,小瑪修身上的情況十分複雜。


    如果將施加於她身上的基因工程技術、魔術改造等種種手段比作一塊塊形狀各異的積木,那麽此時的小瑪修就如同一個在維持著極限平衡狀態下,被抽走了所有能夠抽取掉的積木後,變得岌岌可危、搖搖欲墜的積木堆。


    在這種情況下,哪怕隻是輕微操作,都極有可能引發一場連鎖反應,致使構成小瑪修的這座積木堆在一瞬間分崩離析。


    可以這樣說,小瑪修的存在就是一個奇跡。


    隻不過這個“奇跡”是由無數次的實驗,無數的實驗體用生命堆砌而成的墓碑罷了。


    而這,也是達芬奇用愚蠢一詞形容的原因。


    在她看來,所謂的亞從者毫無技術可言。


    關於這一點,她所鄙夷的不僅僅是迦勒底這座依靠大量無辜試管嬰兒們的犧牲,通過量變引起質變的做法,更是這起實驗本身……如果換作是她操作,那事情就不會發展到這一步,更不會誕生像小瑪修這樣的“殘次品”。


    ————隻可惜,這終究隻是一場空談。


    泯滅人性的亞從者實驗已經告一段落。


    而殘缺的“鳥兒”也已誕生。


    麵對這樣的結果,即便是身為萬能天才的達芬奇也感到一陣束手無策……是的,束手無策。


    但凡小瑪修的身上還能有一絲操作空間,達芬奇都不至於如此束手束腳。


    可問題就在這裏。


    小瑪修的身上,還真就沒有一絲操作空間。


    好在,她現在並不是隻有自己一人。


    【亞修】


    對方是這樣稱唿自己的。


    對於這個名字,達芬奇完全沒有印象。


    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對方身上居然掌握著一種遠超這個時代的基因工程技術,以及能憑空製造出相應輔助器械的無中生有能力。


    隻是眨眼間,隔離室就變成了一個實驗室。


    緊接著,經過短暫討論之後,依靠天才的大腦迅速理解技術的達芬奇就開始配合亞修,開始給小瑪修植入那種名為「聖痕」的力量。


    ————————————


    在達芬奇的判斷中,小瑪修的身體就是一個搖搖欲墜的積木堆,無論是添一塊少一塊,都有可能會導致積木堆的分崩離析。


    但換個角度呢?


    不是進行調整,而是在不動原有積木的基礎上直接強化本就存在的那部分結構呢?


    當所有的積木都從木頭替換成金屬,當每個積木接觸的部位之間變得嚴絲合縫,甚至不存在積木與積木之間的區別,到那時,變為一個整體的積木堆還會分崩離析嗎?


    從虛空萬藏手上得到的聖痕技術便能做到。


    最初的聖痕是梅比烏斯創造的產物,最開始她是想要模仿律者核心那般,讓人類與虛數空間直連,但卻未能達標,所以隻能退而求其次,選擇了虛數空間內的特殊維度。


    而這個特殊維度,就是「聖痕空間」。


    而在型月世界雖然同樣存在虛數空間,但兩者之間存在差異,所以無法直接照搬。


    但好在,這個世界也不存在崩壞的威脅,所以亞修實際上也不需要完全照搬,而是借助聖痕的架構進行了本土化改造。


    為此,他盯上了小瑪修體內的加拉哈德。


    因為聖痕是一種能跨越虛數空間與實數空間的界限,本質上為記錄了大量信息的數據庫,而以從者之軀的加拉哈德,其靈基內保存的高密度資訊情報剛好能充當這座數據庫。


    本質上來說,這是在竊取加拉哈德的力量。


    但亞修認為對方是不會介意的。


    或許還會主動配合?


    於此,他的計劃是這樣的:


    首先,依靠加拉哈德的傳說凝聚成聖痕,然後借助聖痕的力量,小瑪修的身體也會逐漸得到補正,同時,聖痕也會不斷記錄瑪修的經曆填補到數據庫當中,當小瑪修的情報量超越加拉哈德靈基內的情報量時,聖痕就會徹底覺醒,並得到升華,形成獨屬於小瑪修的力量。


    到那時,小瑪修的身體不僅會恢複“正常”。


    甚至比正常人類還要更強。


    畢竟從某種程度來講,那時的小瑪修基本等同於一個能自由行走於世間的小英靈了。


    ………………………………


    ……………………


    ………


    現在的觀察室,除了索裏亞·奈瓦以外,醫療部門的其他人也因為他們比羅瑪尼和雷夫更近的緣故而提前趕了過來,目睹了亞修這個陌生英靈憑空創造出一係列器械,並與英靈達芬奇討論如何利用聖痕“治愈”小瑪修的全過程。


    在這個過程中,這群來自世界各地,無論是科學側的還是魔術側的精英們,對於亞修所展現的技術和手段,都不禁感到一陣歎為觀止……!


    然後恨不得多長一副耳朵和眼睛,認真傾聽著亞修跟達芬奇每一句對話,以及期間透露出的些許高超知識,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但他們這副感受、傾聽神跡一般的表現,卻讓羅瑪尼和雷夫更摸不著頭腦,如果不是沒有感知到異樣的魔力,他們甚至以為自己走進了某些傳銷組織,而這群精英全都被洗腦了。


    而對於羅瑪尼而言,這一幕也尤為眼熟。


    畢竟在他遊曆世界各地的期間,就因為失去所羅門的全部知識和力量,以及初次為人的純樸心智而不止一次誤入過邪教組織。


    為了搞清楚現狀,作為醫療部門負責人的羅瑪尼迅速掃視一圈並鎖定了其中一個人,然後快步走上前晃了晃對方身體道:


    “貝克曼?貝克曼?現在是什麽情況?”


    “……誰啊!”


    被晃了晃身體的貝克曼先是有些不耐煩的拍掉了羅瑪尼放在他肩膀的手,在聽到羅瑪尼的聲音後這才反應過來,迴過頭一臉疑惑道:


    “怎麽是你,羅曼醫生?”


    “對,是我。話說迴來……”眼看貝克曼終於蘇醒了過來,羅瑪尼也頓時鬆了口氣,就在他指著隔離室準備詢問貝克曼事情經過時,隻見他麵前的貝克曼似乎想到了什麽,臉上的表情瞬間從疑惑變為激動,然後他一把抓住愣在原地的羅瑪尼的雙肩,無比興奮的說了起來……!


    什麽基因重編程、什麽超變因子,聽的羅瑪尼簡直是一愣一愣的。


    而說到最後,貝克曼這才解答了他的疑惑。


    “哦,你剛才問那兩位打算對瑪修做什麽?這個嘛……說實話,在所有人當中,我算是來得比較晚的了。所以具體情況我也不是特別清楚。不過就我聽到的隻言片語,他們似乎想醫治瑪修作為試管嬰兒所麵臨的壽命問題?羅瑪尼醫生,你這是什麽表情?奇怪,我還以為這兩位英靈之所以過來是因為羅曼醫生你呢……”


    ————鬼知道他們是怎麽找過來的!


    要不是時候不對,羅瑪尼真恨不得衝著貝克曼如此咆哮道,以發泄內心的鬱悶和不解。


    而一旁的雷夫此刻也聽完了貝克曼的解釋以及最後的猜想,笑眯眯地看向羅瑪尼調侃道:


    “原來如此…既然現代醫學無法治愈瑪修,就選擇求助那兩位英靈嗎?如果是這樣子的話就能解釋的通了,真是合情合理的想法,隻不過我很好奇一件事,你什麽時候求助他們的?居然連我都沒能發現?羅曼醫生?”


    “求助?”


    羅瑪尼聽到這話,頓時白了雷夫一眼。


    “雷夫,你我之間認識的不是一天兩天了,你真覺得我有這本事……雷夫?”


    雷夫沉默了片刻,然後一如既往的笑道:


    “嗬……確實,就你羅曼的本事,哪怕再過五十年也不見得能有多厲害,看來是我想多了,不過現在與其在這裏做無法證實的猜想,倒不如直接過去詢問兩個當事人,如何?”


    他一邊這麽說著,一邊走到了大門處。


    以雷夫在迦勒底的權限,在初代所長已經離世的現在,基本上沒有能夠阻攔他的大門,而瑪修的隔離室自然也不例外。


    【滴。】


    【檢測到高級權限所有者·雷夫教授】


    隨著大門的打開,雷夫轉身看向羅瑪尼道:


    “怎麽,還不跟上來?”


    “……哦哦!”


    站在原地的羅瑪尼聞言先是一愣,然後快步走到雷夫身旁,一同走進了大門,而在經過一番標準的殺菌流程後,渾身一股消毒水氣味的兩人也來到了如今模樣大變的隔離室內。


    剛一踏出通道,羅瑪尼便對著兩人大聲道:


    “你們倆個!先給我停下!”


    “……嗯?”x2


    聞言,似乎並沒有意識到他們到來的亞修的達芬奇也頓時抬起頭看向了羅瑪尼。


    看到這一幕,羅瑪尼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這一步,差點沒撞在雷夫身上。


    “當心點,羅曼醫生。”


    在扶穩羅瑪尼後,雷夫先是用他那看不出任何想法的眯眯眼表情看了一圈隔離室裏麵的各種儀器,以及遍布地麵、牆壁、乃至天花板的咒文刻印,然後又看了一眼泡著小瑪修的金屬倉,最後將視線放迴到亞修和達芬奇的身上。


    “亞修先生,以及達芬奇……女士嗎?”


    隻見這位表麵彬彬有禮的紳士摘下禮帽對著亞修和達芬奇微微鞠了一躬,然後開口道:


    “實在抱歉。”


    “明明二位才被召喚而來,應該是迦勒底的客人才對,結果卻讓二位瞧見了這樣一幕,甚至還勞煩二位出手醫治瑪修,身為瑪修的長輩,我理應感謝二位,可站在迦勒底顧問的立場上,我又不得不鄭重地在此向二位提出警告:當下,包括瑪修在內的所有情況,都是屬於迦勒底絕對不能向外人透露的機密事項,如今我也不追究二位是如何知曉這件事情的了,但二位現在不打聲招唿就直接插手幹預起迦勒底的內部事務,我想這於情於理,都有些說不過去吧?”


    就在這時,羅瑪尼突然衝上前如此說道:


    “作為瑪修的主治醫生,在沒有搞清楚你們治療她的辦法是否存在風險之前,我決不允許有人越過我替瑪修進行治療!”


    這兩個人,一個要說法,一個要證明。


    “你覺得呢?亞修。”


    麵對放下資料看向自己的達芬奇,亞修一邊修改著手頭上的數據,一邊頭也不迴的說道:


    “雷夫教授的要求對於決定加入迦勒底的你我而言都不算太難。至於後者?”


    亞修抬了抬不存在的眼鏡,對羅瑪尼說道:


    “你不妨問問當事人?”


    “什麽?”


    羅瑪尼聽到這話,頓時一愣。下一刻,他的身後便傳來一道令他熟悉的聲音————


    “羅曼醫生,還有雷夫老師,請不要擔心,更不要怪亞修先生,亞修先生是一個好人,他之前是有詢問過我的意願的,也是我主動答應的。”


    “瑪修?”


    羅瑪尼下意識地迴過頭去。


    而當他看清對方時,不禁又是一愣。


    隻見站在他麵前的瑪修與他記憶中的形象簡直是判若兩人。如果先前隻是小孩子的話,那麽此刻的瑪修無疑是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不僅身高瞬間來到了自己的下巴處,就連胸前也變得鼓鼓囊囊了起來。


    但這些都還不是最讓人驚訝的地方。


    更為關鍵的是,不知何時,瑪修的身上竟然多了一套華麗的紫色騎士鎧甲。


    這套鎧甲做工精良,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其裙擺隨風飄動,顯得英姿颯爽。


    腰間還懸掛著一把騎士劍。


    這時候,如果有哪個fgo玩家看到此時此刻的瑪修,一定能認出她現在的造型其實就是遊戲中四星從者瑪修·基列萊特的滿破造型。


    不過,與遊戲裏的立繪有所不同的是,出現在羅瑪尼眼前的瑪修,在她沒有臂鎧防護的右大臂裸露的肌膚之上,清晰可見一個由上、中、下三道獨特圖案構成的紅色紋身。


    而三道圖案,分別是聖杯、盾牌以及劍。


    很明顯,這代表的便是加拉哈德。


    聖杯,指的是對方曾真正持有過聖杯。


    這裏的聖杯指的不是聖杯戰爭裏麵的,有禦三家創造而出的聖杯係統,而是真正的,盛放過基督血液的,符合基督教教義的,真正意義上可以實現一切願望的那個聖餐杯。


    至於盾牌以及劍,這代表的無需多言。


    麵對著羅曼醫生那充滿疑惑的目光,已然成長為亭亭玉立大姑娘的瑪修,一時間竟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她仿佛還不太適應自己如今這副嬌美的身軀一般,略帶羞澀地伸手輕輕扯了扯那根本就扯不動的裙擺造型的鎧甲。然後她深吸一口氣,鼓起了勇氣開口說道:


    “嗯,是我,羅曼醫生。”


    說完這句話後,瑪修似乎覺得這樣還不足以讓羅曼醫生放心,於是她微微轉動身體,如同翩翩起舞般輕盈地轉了一個圈兒。接著,她臉上綻放出如春花般燦爛的微笑,再次說道:


    “你看~羅曼醫生,我已經沒事了。”


    此時,看著眼前這個正對著自己發自內心感到快樂的瑪修,羅曼尼心中原本對於亞修以及達芬奇的責怪與警惕瞬間煙消雲散。


    不知怎的,一種難以言喻的情感湧上心頭。


    他感覺自己就像是一位看到女兒健康快樂長大而欣慰不已的老父親,,那種欣慰與喜悅交織在一起的複雜心情讓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掌,揉了揉有些濕潤的眼角。然後下一秒——


    “瑪修————!”


    “你身上穿著的這副鎧甲究竟是怎麽迴事!我什麽時候把你教導成這般輕浮的性子了!還有你肩膀上的那個紋身又是什麽鬼啊!”


    來自老父親的咆哮好似一道驚雷劃破長空,迴蕩在整個房間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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