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國,滄瀾劍閣,後山長亭。


    夕陽灑下一片金黃。陳墨淵手持墨青色長劍,劍光如水,時而如驚濤拍岸,時而如涓涓細流。他的劍意已臻化境,可偏偏體內沒有一絲真氣。


    “天才?”他自嘲一笑,收劍而立。遠處長亭內傳來一陣哄笑,他不用迴頭也知道,那群師兄弟又在飲酒作樂,而自己,從小就被冠與劍意天才,可天不遂人願,那麽多年了,凝聚不出真氣,現在隻不過是他們眼中的“廢物而已”。


    廢物也就罷了,還總找自己去舞劍助酒。


    果然,才想到這裏,便有個雜役著急忙慌跑了過來:“陳墨淵,大師兄找你舞劍!”


    兩人才到長亭外,便自亭內傳出了哄笑之聲。


    陳墨淵雖然同為劍閣弟子,可就因為沒有真氣,卻被安排在幹著雜役的活。


    他看了看自己雜役的粗布黑衣,麵部並沒有太多表情,或許習慣了吧。


    劍光閃爍,正是滄瀾九劍的第二式——碧海潮生。劍勢時快時慢,如潮水般洶湧澎湃,又似溪流般婉轉含蓄。亭內的幾名弟子不時發出叫好聲,但更多的卻是帶著譏諷的笑意。


    主座上,大師兄淩傲正舉杯暢飲。他雖然天賦平平,隻是內門弟子,連長老親自教導的內閣弟子都算不上,但憑著圓滑的處事和多年的資曆,劍閣內外的雜務都由他操持。據說,門主已將他列為外門長老的優先人選。


    淩傲放下酒杯,搖頭晃腦地對右首的青衣少年說道:“冷軒師弟,這陳墨淵還真是個天才,碧海潮生竟能領悟到如此境界。他和你同齡吧?聽說今年已經參透了第五式。”


    右首的青衣少年正是淩家第一天才——淩冷軒。他十二歲入閣,短短六年便突破滄瀾心法第六層,遠超同齡人。他小酌一口,冷笑一聲:“大師兄,劍意再妙,沒有真氣,又有何用?連別人的護體罡氣都破不了。這種廢物,也隻能舞劍給我們助興了。你說,一個人,一隻腳再強壯,另一隻腳卻走不了路,那算什麽?”


    淩傲聞言,哈哈一笑:“跛腳?”


    淩冷軒眼中閃過一絲得意:“對,跛腳的天才。”


    周圍的師兄弟頓時哄笑起來,笑聲中滿是譏諷。


    淩傲清了清嗓子,故作正經地說道:“欸,莫要如此說。陳墨淵平時還幹著雜役的活,對劍閣是有貢獻的。勞動不分貴賤嘛。”


    淩冷軒嗤笑一聲:“雜役這活,不適合他。你看他劍舞得這麽好,該去司禮堂才是。平時有其他門派來訪,讓他舞劍助興,豈不正好?”他說完,又是一陣大笑,眼中盡是鄙夷。


    舞劍之人就這麽默默的聽著。


    他父親曾是劍閣五長老的弟子,因父母雙亡,他從小被送到劍閣做外門弟子。起初,外門長老還會教他心法和劍招,可後來發現他始終無法凝聚內力,便直接放棄了他。唯有五長老念及舊情,仍不時指點他劍招。


    淩冷軒雖是天才,但在劍招和劍意的領悟上,遠不及陳墨淵。可偏偏陳墨淵沒有內力,連心法第一層都無法突破。這意味著,他的劍招再精妙,也不過是花架子,毫無用處。


    因此,不論他身份有多卑微,但這天賦,像一根刺,時不時紮在淩冷軒的心頭。淩冷軒總是找機會捉弄他,今日更是借著酒興,讓他舞劍助興。


    作為一個武者,出劍隻為悅人耳目,這何止是無奈更是一種恥辱。


    陳墨淵聽著他們的譏諷,心中苦澀,卻依舊專注地舞劍,沒有半句怨言。


    這時,有一白衣女子走了過來,約莫也是18歲左右,她便是陳墨淵青梅竹馬玩伴白雪。


    白雪雖然是寄養在劍閣,但她是漠北神秘家族白族的人,在門內身份不但特殊,並且地位很高。


    她臉龐雖然顯得稚嫩,但眉宇如畫,膚如凝雪,一個妥妥的美人胚子,也就隻有她,從小和陳墨淵一起長大,從來沒有嫌棄過他。


    但是,她越是和陳墨淵走的近,淩冷軒就越不爽,在他的心裏,白雪這樣天賦卓越,容貌出挑的門內弟子,不應該是喜歡他這樣的天才麽?


    白雪走進來並沒有和任何人搭話,直接就走到了陳墨淵跟前。


    陳墨淵停下了手裏的劍:“白雪你怎麽來了?”


    兩人的舉動頓時引來旁邊弟子的低語。


    “這個陳墨淵,自己廢物也就算了,老是拖著白雪幹什麽,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


    “是啊,白雪也不知道是吃了什麽迷魂湯,天天跟著他。。”


    “劍閣為什麽不趕他出去啊?難道我們還差他一個雜役嗎?”


    周圍這些不屑,無不落在陳墨淵的耳中,他木然的掃了眼這些弟子,嘴角揚起一絲自嘲的苦笑。


    “白雪,我們走。”他低聲說道,轉身便欲離開。


    淩冷軒忽然站起身,攔在兩人麵前:“白師妹留步,我們正鑽研劍招,現在墨淵師弟五式劍招還未打完,不如讓他打完,師妹你也留下,我們一起探討探討?”


    白雪聞言,微微一笑,宛如花開,竟讓他看的癡了。然而,她接下來的話卻讓他如墜冰窟。


    “喜歡看人舞劍鑽研劍招?冷軒師兄你也不賴啊,你不是號稱劍閣第一天才嗎?要不你來打一遍,我和墨淵哥哥一定好好欣賞,我知道滄瀾劍前五式你已大成,定有所悟,讓我們開開眼吧?”


    淩冷軒被她說得啞口無言,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白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語氣中帶著譏諷:“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冷軒師兄。”


    最後一個兄字,還故意拖長了音,惹得其他人一陣隱隱的笑聲。


    白雪不再理會淩冷軒,轉身對淩傲點了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唿,隨後拉著陳墨淵離開了長亭。


    這番言語,讓淩冷軒愣在當場,幾息之後,手中的酒杯捏的粉碎。


    ......


    長亭外的小道,陳墨淵和白雪並肩而行,一路無言。


    還是陳墨淵先打破了沉默:“白雪,淩冷軒天賦高,對你也不錯,你大可不必為了我……”


    還沒有說完,白雪停了下來,她幽幽的看著陳墨淵:“淩冷軒那東西我還看不上,墨淵哥哥,你幹嘛不喊我雪兒了?”


    陳墨淵看著白雪,一時語塞。


    白雪輕歎一聲,繼續說道:“記得以前你常和我說,人生並非一路坦途,每一個困難和挫折都會打磨我們成為一個更好的自己,怎麽了?你忘了自己說的話了?”


    陳墨淵低著頭,轉身繼續往前走,還沒有走兩步,後麵又傳來了白雪的聲音。


    “墨淵哥哥!”


    陳墨淵停了下來,並沒有迴頭,隻是喃喃說道:“雪兒,明天就要去洗髓池測根骨了,可我到現在還是一點內力沒有,連武者都算不上。到時候,你說我除了留下來做雜役,還有其他什麽出路?”


    洗髓池是劍閣最重要的地方,所有年滿十八歲的弟子都要在此測試天賦根骨。天賦最佳者,可由門主親自教導,成為親傳弟子;次者則由長老挑選,成為內閣弟子。若連半個時辰都堅持不住,則會被認為不適合修煉,要麽迴家做記名弟子,要麽留下做雜役。


    這樣的機會一生隻有一次,是龍還是蟲,都會被區分出來。


    陳墨淵現在真氣全無,連武者都不是。是否能堅持半個時辰,尚未可知。


    並且從小父母雙亡,被送上山,他隻是孤兒,並沒有家。


    如若不行,可不隻能是留下來做雜役?


    並且劍閣的人大家心裏都明白這一點,所以早早就讓他幹上了雜役的活。


    雜役和白雪,雲泥之別。


    沉默了一會,陳墨淵又吐出一句:“我能怎麽辦?”


    說完,陳墨淵頭也不迴的走掉了,隻留下了白雪那明亮眼眸裏的一絲憂傷。


    ......


    遠處,夕陽漸漸沉入山間,天邊泛起一抹暗紅。陳墨淵的身影在餘暉中顯得格外孤獨。他知道,明天的洗髓池測試,將決定他的命運。


    而他不知道的是,命運的齒輪,早已在暗中開始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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