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敵人的敵人


    三,淑妃。


    蘇虞最關注的人之一。


    淑妃生育了皇長子,但皇長子被淑妃養廢了,朝野後宮皆知,唯有淑妃自己一無所覺。


    這說明淑妃愚蠢,愚蠢的人也容易被利用。儲秀宮進蛇一事,淑妃或許是被利用了。但這不是說淑妃是被陷害的。


    因為她還善妒,最見不到有人在她麵前勾引皇帝。


    她從宮外娘家帶的陪嫁丫鬟除了前些日子被處死的丁香外,還有一個叫紫鳶的姑娘。


    紫鳶長得很好看,性情溫柔和善,但因為皇帝去長春殿時和皇帝多說了兩句話,被吃醋的淑妃貶到了漿洗房,後來感染風寒去世了。


    而不久前被處死的丁香,容貌一般,喜好搬弄是非,野心勃勃。


    更重要的是,她對淑妃未必忠心。


    來看診的小宮女說,她曾親耳聽到丁香私下和已經死去的紫鳶埋怨淑妃,說淑妃自私善妒,旁的主子來紅時都會讓陪嫁丫鬟去伺候陛下,隻有淑妃卻死死霸占著陛下。


    丁香不甘於現狀,想要成為皇帝的妃嬪。因此她對林充容又羨慕又嫉妒。


    林充容是皇後的陪嫁丫鬟,後來在皇後的舉薦下成為了陛下的侍妾,之後又幸運地生下了三皇子,搖身一變從一個陪嫁丫鬟成為了從二品的充容,飛上枝頭變鳳凰。


    丁香想要複刻林充容的奇跡,再加上陛下後宮妃嬪出身普遍不高,宮女、陪嫁丫鬟、民女、商人之女,自然更能鼓勵丁香的野心。


    但淑妃的性子顯然不可能會讓她上位。如此來說,她很有可能會背叛淑妃。


    丁香攛掇淑妃對儲秀宮下手,背後極有可能有其他人的手筆。畢竟淑妃實在愚蠢,禦下不嚴,長春殿漏得和個篩子一樣。


    隻是那人到底是誰,蘇虞沒有思緒。


    皇後、林充容,看似和淑妃一派的付婕妤,還是生育了二皇子的馮昭容?


    又或者隱形人一樣的吳才人?


    蘇虞之所以會把吳才人單獨拎出來,則是因為吳才人曾經懷孕過。而且是和淑妃差不多時間懷孕的。


    那時還在七皇子府,淑妃仗著家裏的軍功,截留了給吳才人看診的府醫,導致吳才人八月早產,生下一個死胎,男胎。


    之後吳才人便一直沒有懷孕,陛下登基後,對生有子嗣的妃嬪非常優待,不論生男育女,都有三品及以上,但她卻和從未生懷過的於才人屈居在五品才人之位。


    要知道後妃品階最低的就是才人,再下麵就是沒有品階的貴人、郡君、禦侍等。


    若說吳才人沒有記恨,蘇虞絕對不相信。孩子,對母親來說是命,對宮裏的女人來說,更是地位、權勢,和將來的保障。


    且看先帝後宮,有子女的妃嬪,再不受寵,現在也當上了太妃,被榮養在後宮。比如曾經的劉婕妤,現在的劉太妃,即便膝下隻有一個公主,也擺脫了帝王死後青燈古佛的命運。


    沒有子女的妃嬪,受寵如容貴妃,在先帝去世後,也隻能被迫前往法華寺出家,為先帝祈福。


    至於林婉君,林婉君的姑姑,是先帝後宮最受寵愛的容貴妃。長得花容月貌,尤其擅跳掌上舞,身形輕盈好似漢宮飛燕。


    而林婉君和她姑姑有八分像,同樣擅舞,且才華橫溢,因為宮中娘娘對她十分警惕,唯怕陛下後宮又進了一個容貴妃。


    其他零零散散還有一些信息,蘇虞都記了下來。蘇虞看著她寫下的一個個名字,在吳才人還有劉太妃這兩個名字下劃了兩道橫線。


    毫無疑問,吳才人和魏太儀有仇。不過在背後指使丁香攛掇魏太儀的應該不是她。


    倒不是說她沒這個心,而是她沒這個能力收買丁香。


    一個隱形人般的才人,自己都得不到皇帝的寵愛,丁香又憑什麽相信她能幫她飛上枝頭,得到皇帝的寵愛?


    而劉太妃,則與林婉君有仇,準確地說她與林婉君的姑母容貴妃有仇。


    劉太妃膝下隻有一女,但有年紀大的宮女悄悄告訴她,劉太妃懷孕時其實是雙胎。當時有經驗的嬤嬤曾經看過劉太妃的肚子,說她肚子裏的孩子是一兒一女,象征祥瑞的龍鳳胎。


    但劉太妃生產後,卻隻生下一個女兒。而容貴妃那頭卻多了一個皇子。當時先帝身體不適,後宮已經許久沒有妃嬪有孕。


    或許是為了將來考慮,容貴妃強行抱走了劉太妃的兒子。但那個皇子先天不足,隻在容貴妃的宮裏養了差不多三個月就夭折了。


    小皇子未入齒序,之後先帝崩逝,再然後當今陛下登基,大事一件跟著一件,誰還能記得那個隻活了三個月的小皇子呢?


    其他人不記得,但蘇虞肯定,劉太妃肯定記得住他。


    小皇子未必就是因為容貴妃去世的,但她搶走了劉太妃的孩子,又沒能把孩子養大,這就是罪過。


    就是劉太妃心裏過不去的坎。


    因為劉太妃會後悔,後悔當時為什麽不勇敢些,如果她當時鼓起勇氣不讓容貴妃把孩子搶走,將嬰兒留在親生母親身邊,有親娘的精心照顧,或許他就活下來了呢?


    這種悔恨如蟻蝕灼心,時時折磨她,讓人痛不欲生。


    敵人的敵人是朋友,或許,她可以想個辦法和吳才人或劉太妃見一麵。


    蘇虞正想著,當事人之一的吳才人居然悄悄來到了景華宮。蘇虞忙將這些紙張藏到抽屜裏,然後才讓綠萼把人請進來。


    “蘇姑娘,我想,請你看診。”吳才人麵無血色,身體極為虛弱,短短一句話,她喘了三次氣才說完。


    吳才人是抱著死馬當作活馬醫的心態找到了蘇虞。


    她的病,太醫們看不了。聽宮裏的小宮女說,這蘇姑娘雖是女子,但醫術不俗。隻好抱著一絲希望找到蘇虞。


    她的身體太虛弱了。


    再這樣下去,還不等她看到她的仇人遭到報應,她就要提前一步去地下見她那可憐的孩兒了。


    把完脈,蘇虞的神色有些凝重。


    吳才人眼裏閃過一絲絕望,“蘇姑娘也治不好我這頑疾?”


    蘇虞搖了搖頭,緩緩道:“才人這情況,不是不能治,隻是一般止血的法子治不好。你需要做剝離手術。”


    吳才人眼裏閃過一絲神采,“剝離手術,那是什麽?”


    蘇虞道:“才人下紅不止,是因為你生產時,本該隨著生產一起脫落的胎盤沒有完全脫落。一般情況下,胎盤粘連會導致產婦大出血,你當時的情況一定也非常兇險。”


    “和其他因為大出血去世的女子不同,才人僥幸活了下來。隻是這一角殘片依然粘連在才人的子宮裏,使得子宮久久未能痊愈,這才是導致才人下紅不止的根本原因。”


    “如果不把這角殘片剝離出來,不管吃多少止血藥,還是活血化瘀的清淤藥,都解決不了問題。”


    “那我能治嗎?”吳才人焦急道,“我現在就做剝離手術,把這角殘片剝離出來。”


    蘇虞搖頭:“事情沒有那麽簡單。”


    “徒手剝離胎盤會很痛苦,比女子生育時遭受的痛苦還要更為慘烈。這種疼痛——”蘇虞想了想,找到一個較為貼切的形容,“就好像硬生生把臉上的麵皮撕掉,這種痛苦常人難以忍受。”


    吳才人馬上道:“我不怕痛。”


    蘇虞道:“不光是痛,還有其他緣由。”


    “胎盤粘連的情況有輕有重,輕度粘連可以手工剝離,如果是重度粘連,甚至是胎盤植入,情況會很複雜。


    我這麽說吧,胎盤植入就像一棵樹,把它的根係全都紮入土壤一樣牢牢紮入子宮。胎盤與子宮緊密牽連,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如果簡單粗暴地把胎盤剝離掉,會給子宮帶來極大的傷害。


    才人生產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八年,這角殘片發展至今,即便當初是輕度粘連,現在也很有可能演變成重度粘連,甚至是胎盤植入。


    而你的身體已經適應了現在這種情況,雖然下紅不止的問題可能難以根治,但至少性命無憂。


    可一旦選擇剝離胎盤,極有可能引發大出血。而且就算僥幸沒有大出血,術後感染也很有可能造成死亡。


    從大夫的立場,以及保障生命安全的角度考慮,我建議你還是保持現狀。”


    她雖然動了利用吳才人對付魏太儀的念頭,但身為大夫的職責還是要做到全權告知的義務。


    吳才人嘴角微動,眼裏寫滿了絕望:“那如果我不做剝離,我還能活多久?”


    蘇虞沉思了一會兒,想了想道:“人體血液再生需要時間,才人下紅不止,血液再生的速度趕不上流失的速度,所以你才會缺血,畏冷,虛弱,無力。


    注意補血養身的話,目前性命無礙。但有一點要尤為注意,你身體裏的血液本就比常人少,如果發生意外,造成其他出血,死亡的風險會加大。”


    吳才人點了點頭,站起身,“蘇姑娘,我能再考慮一下嗎?”


    蘇虞點頭:“沒問題,你好好考慮就是。”


    吳才人離開後,蘇虞才打開抽屜,想了想,她拿過燭台,將她寫的這些分析全都點燃燒了。


    反正信息都藏到了她的腦子裏,沒必要再留著,以免引起禍患。


    綠萼聞到書房傳來了濃鬱的煙熏氣,連忙趕到書房,見是蘇虞在燒紙,她默契地什麽也沒問,直接拿了個盆來,方便蘇虞燃燒。


    蘇虞燒完資料,洗漱完就迴屋睡下了。


    而迴到自己寢宮的吳才人卻是一夜未眠。天明時分,吳才人看著窗外微弱的晨光,終於做了決定。


    她要做蘇大夫所說的剝離手術。


    如果不做這個手術,她下紅不止的毛病永遠不能痊愈。


    有這個毛病在,她永遠也不能伺候陛下。不能伺候陛下,就意味著她永遠也不可能得寵,沒有機會生育自己的子嗣,永遠隻能做一個沒有存在感的隱形人,看著魏太儀風光無限。


    “我要做這個手術。”


    “就算你很可能會死?”


    “是,就算最後會死,我也認了。”吳才人看著蘇虞,眼神堅定而執著,“不掙紮這一番,我吳素永遠也不可能甘心。”


    “如果就這樣死去,未嚐不是一件好事。”也好過如今這樣渾渾噩噩不死不活的模樣。


    “那好,我幫你。”蘇虞道,“不過做這次手術前,還要準備一些東西。”


    “我來準備。”吳才人道。就算她隻是一區區五品的才人,手底下的人也比蘇虞這個才進宮半個月不到的秀女要多。


    吳才人離開後,蘇虞便讓綠萼弄來牛乳、鹽還有陳醋,先用陳醋泡手,接著用鹽搓洗手上的死皮粗繭及汙垢,然後再把雙手浸泡到牛乳裏潤澤。


    如此反複三天之後,等到吳才人把她需要的藥材器具準備齊全,蘇虞的手已經嫩滑得像剛蒸熟的雞蛋羹。


    選了一個天光晴好的上午,蘇虞去吳才人的寢宮為吳才人剝離胎盤碎片。


    沒有內視鏡,也沒有ct輔助,一切全憑蘇虞的經驗和右手。


    這個過程並不容易,沒一會兒蘇虞的額頭就布滿了汗水。


    綠萼眼明手快,忙拿起帕子給她擦去汗珠。右手手腕處還沒有完全愈合的傷口被擠壓的生疼,不過蘇虞顧不上這些。


    她依然細致地摸索著,感受碎片殘角和子宮的情況。很快,蘇虞就確認了整塊碎片的輪廓形狀以及粘連情況。


    她鬆了口氣,情況不是最糟糕的。粘連雖然有些嚴重,但沒有植入,可以剝離。


    “綠萼,去把熬好的止血藥拿來。”蘇虞說著,手下卻越發細致小心。蘇虞一點一點地把碎片摳下,希望不要傷到子宮。


    這種疼痛不亞於淩遲。


    吳才人咬著牙,疼得滿頭大汗,她忍著難以承受的劇痛,依然按照蘇虞交代的不動彈,不掙紮。


    也許不過眨眼間,也許過了很久,終於聽到蘇虞那聲,“好了。”


    蘇虞抽出手,觀察出血情況。


    “還好,出血不多。”她鬆了口氣,讓吳才人的宮女趕緊把止血藥端給她喝。喝完止血藥,吳才人再也忍不住昏睡過去。


    蘇虞給她把了把脈,又觀察一陣子,確認血流量越來越小,直至最後停止。


    她才稍稍放下心來。


    這才覺得饑腸轆轆,再一問,原來已經是下午申時。


    難怪這麽餓呢。


    “看著你家才人,這段時間要注意臥床休養,不能亂動,更不能起身。如果有出血或者發熱情況,一定及時喊我。”


    蘇虞扯掉手上戴的羊腸手套,洗了洗手,把注意事項交代給吳才人的貼身宮女,然後才在綠萼的陪伴下迴到景華宮。


    三天後,吳才人終於能夠起身下床。她的身下已經不再出血。感受著清爽健康的身體,吳才人再也忍不住落下淚。


    而蘇虞也見到了劉太妃。


    原來,劉太妃和吳才人是同鄉,都是因為家鄉受災入宮當了宮女。


    兩人少女時期關係一直很好,後來劉太妃偶然得先帝寵幸,懷孕封了婕妤。


    而吳才人則被先帝賜給了當時的七皇子,成為了七皇子的侍妾。


    兩人這才分開。


    當今皇帝登基後,吳才人又搬迴了宮裏。她不受寵,日子過得落寞,就常去劉太妃的宮裏幫忙照看小公主。舊日情誼又撿了迴來。


    得知蘇虞想見劉太妃一麵,吳才人便自告奮勇引薦二人見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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