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降份位,皇後之責


    魏太儀的話還沒說完,嘴巴就被剛剛提上來的大宮女芙蓉捂住了。


    芙蓉鼓起勇氣緊緊捂著魏太儀的嘴,壓低了聲音道:“娘子,這話可不能瞎說。陛下千秋萬代,仙壽永昌。”


    魏太儀嗚嗚兩聲,芙蓉不敢鬆手,她看著魏太儀,對上她的視線,從眼神裏確定她真的冷靜了,然後才鬆開手,撲通一聲跪倒地上,“奴婢冒犯,請娘娘贖罪。”


    魏太儀已經冷靜下來,也知道芙蓉是為了自己好,但她拉不下臉,道:“迴頭自己跪一個時辰。”


    “是。”芙蓉不敢辯駁,乖乖應下。


    魏太儀又問道:“丁香呢?那丫頭死哪兒去了?”


    這時長春殿的大太監高鳴神色慌張地走了進來,“娘娘,不好了,丁香被陛下下旨杖斃了。”


    魏太儀身形一晃,跌坐在長椅上,她不敢置信地看著高鳴:“高鳴你說丁香被陛下下旨杖斃?”


    “是的。”高鳴道,“娘娘,丁香已經被宮刑司的人拉走了。而且陛下還下旨讓各宮宮女太監全都要去觀刑。”


    “說,說主子不察,定是身邊伺候的人勸諫不力。像丁香那樣喜好搬弄口舌,在主子身邊攪風弄雨的宮人留著不僅無用,反而有害。唯一的用處也隻有殺雞儆猴,以肅不正之風。”


    魏太儀臉色一白,她知道自己被貶的真正原因了。


    甜湯那不過是借題發揮,真正原因是她想對林婉君那狐媚子下手。皇帝要給那狐媚子出氣,才會以這麽狠辣的手段處決丁香。


    陛下啊陛下,她魏媛跟了他十年,還為他生育了皇長子,難不成還抵不過一個狐媚子嗎?


    想到此處,魏太儀咬著牙,雙手握拳,眼裏閃過一絲怨恨。但她不敢怨恨皇帝,隻把一腔怨恨都投向了林婉君。


    現在有皇帝盯著,以後,以後林氏那狐媚子最好祈禱她永遠不會落到她的手裏。


    另一邊,坤寧殿裏,皇後也是無比的破防。


    魏太儀那賤人不就是肚子爭氣了點,生了個兒子嗎?


    皇帝對她卻如此寬容,雖說是降低了她的份位,卻也不過是從正一品降到正二品,而且還是太儀,位列九嬪之首。


    是,她在發現魏太儀的計劃後是起了將計就計的念頭,但先起惡念的是魏太儀,最後把毒蛇丟進儲秀宮的人也是魏太儀。


    魏太儀的錯不比她嚴重嗎?可皇帝呢?


    皇帝對魏太儀的懲罰是那麽輕描淡寫,對她卻那麽嚴苛。還有林婉君,想到端午那日發生的事情,皇後心底謳地險些吐出血來。


    在這一刻,淑妃和皇後不約而同地恨上了同一個人。


    皇後怨恨皇帝對她太過嚴苛,卻不明白,在皇帝心裏,妃嬪和皇後是不一樣的。即便是被世人尊稱一句夫人的四妃。


    皇後不僅是皇帝的妻子,更是一國之母,後宮之主,有管理後宮、輔佐帝王之權。皇後,和百官一樣,擁有上諫之權。


    皇後寫的《中宮諫表》,蓋上鳳印後,裏頭的內容,即便皇帝不滿,也要酌情考慮一二。而這樣的權力,是任何妃嬪,即便是妃嬪之首的貴妃都不具備的。


    當然,曆朝曆代的皇後都不會輕易使用這一項權力。


    但不用和沒有,可不是一個概念。


    淑妃犯錯,皇帝雖然生氣,倒也不至於多麽失望,畢竟淑妃隻是一個妾室,生育子嗣,服侍好夫主和主母,就是她所有的用處。


    但皇後不一樣。


    她最大的職責不是生育子嗣,而是輔佐皇帝,打理好後宮,讓帝王能夠沒有後顧之憂地處理國家大事。


    淑妃之事,皇後沒能及時發現已經是失察之過,可她發現之後不僅不處理,反而自降身份,在其中推波助瀾,煽風點火,全然忘記了本職之責,這怎麽不讓皇帝失望?


    他讓馮進忠傳達的話之所以那麽不留情麵,實則還是希望她能端正態度,承擔起自己身為皇後的責任。


    否則,她就是生了兒子,也等不到當太後的時候。


    然後皇帝卻不明白,當一個家世背景不顯,又沒有子女傍身的皇後,要壓製住後宮那些家世背景比她好,或生育了子女的妃嬪有多難。


    子以母貴,母以子貴,相輔相成。任缺其一,在這後宮都會活得非常艱難。


    隻能說誰都有自己的立場,誰也沒有真正交心過。


    丁香杖斃。


    誰也沒有想到,一向體恤下人的皇帝下手會這麽狠辣。杖斃丁香,並且還要讓各宮宮女太監全部去觀刑。


    這是在殺雞儆猴。


    還有淑妃,哦不,魏太儀,得意了十年的魏太儀啊,就這樣猝不及防地降位了。


    難道就因為一個小小的林婉君嗎?


    一個待選的小小秀女,卻能把長盛不衰的魏太儀拉下二品妃之位,等她過了終選,怕不又是另外一個容貴妃吧。


    這林家,到底有什麽魔力,出的女兒一個個都是狐媚子。


    如果說一開始魏太儀對她下手,大家還在私底下嘲笑魏太儀善妒,一點容人雅量都沒有。不過就是一個風箏而已,何至於這般大動幹戈。


    那麽現在,眾人隻恨魏太儀做事不夠周全,明明設了毒計,卻連那林秀女換了屋子都不知道。


    話說,這林秀女換屋子當真是意外嗎?


    還是她早就看破了淑妃這場陰謀,這才能及時搬離進蛇的屋子?想到此處,後宮所有人都暗暗提起了警惕心。


    至於被咬傷的蘇虞,大家隻感歎一聲可憐,也就不再關注了。


    即便她們聽說陛下下令將人挪出儲秀宮,移居至景華宮養傷,也沒有多想。景華宮那地兒,向來荒涼,一般都是不受皇帝寵愛的妃嬪居住。


    至於孝懿純皇後在景華宮住過的往事,因為太過久遠,再加上她不受先帝寵愛,去世得又早,因此也沒有多少人在意。


    在大家看來,蘇虞已經被廢了。手腕被蛇咬,會留下疤痕。身子遭受蛇毒侵害,五髒六腑都有損傷,身體不好就不利於生育子嗣。


    肌膚有損,又於子嗣無利。一般官宦貴族之家都不想要這樣的妻子,更別說吃慣了山珍海味的皇帝。


    既然無用,又何必浪費精力去關注。


    眾人都不曾想到,皇帝真正關心的會是那個移居到景華宮的人。


    林婉君也沒有預料到,在她動歪心思利用蘇虞和周姝充當她的人形盾牌時,她也當了一把別人的擋箭牌。


    蘇虞被抬走時,人還沒有清醒。


    周姝很擔心,蘇虞被咬傷了,還被挪出了儲秀宮,說是給她找個安靜的地方養傷,不會是把她丟到偏僻宮殿自生自滅吧?


    進宮前,周姝曾聽過一些宮廷秘聞。


    據說,宮裏受傷或者生病的宮女,以及一些不受寵的妃嬪,沒有資格請太醫診治的。隻能花錢去太醫院,請學徒或者醫女隨便開點藥,帶迴去熬了吃一吃。


    僥幸對症,命大就能活下來。如果不對症,也隻能怪自己命不好。


    蘇姐姐雖然不是宮女,但也不是妃嬪,皇帝連見都未曾見過她們,又談何關照?


    她這一挪走,還能迴來嗎?


    不提蘇姐姐和她哥哥的關係,就說她那天晚上不顧自己的性命救了她,周姝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被挪走等死,卻什麽也不做啊。


    周姝拿出所有的積蓄,悄悄塞到來挪人的大太監手裏:“先生,這是我所有的錢財,不知蘇秀女會被挪到哪座宮殿,是否有太醫積蓄診治?若是可以,我能不能一起過去照顧她。”


    馮進忠掂量著手裏的荷包,倒是一筆不小的錢財。他看著麵前的小姑娘,眼裏的擔憂焦慮不是假的。


    這蘇秀女倒是沒有救錯人。


    馮進忠將荷包塞進懷裏,給了對方一個肯定的答案:“放心吧,官家心地仁厚,不會讓蘇秀女自生自滅的。移居景華宮,對她是一場造化。景華宮裏會有宮女太醫精心伺候。周秀女您且放寬心,安心等待即可。”


    周姝抿了抿唇,皇帝心地仁厚?她不敢質疑。但就在剛剛,他才剛下令杖斃了一個宮女,並且強硬地讓整個後宮的宮女內侍都去觀刑。


    儲秀宮的宮女好好地去,迴來時個個臉色慘白,有好幾個還神神叨叨的,貌似被嚇傻了。


    還有馮進忠話裏的造化,周姝不懂。但她能感覺到對方話裏似乎是帶著善意的,周姝不解。但是這個時候她也隻能選擇相信了。


    她給馮進忠行了謝禮:“多謝先生解惑。蘇姐姐移走後,希望先生多多關照。”


    馮進忠閃身避開,笑眯眯地道,“周秀女客氣了。”


    至於蘇姑娘,可用不著他來關照,自有人去關照。


    馮進忠迴過身,對著幾個抬著擔架的太監道:“走路都穩著點,把人摔著了小心你們的腦袋。”


    周姝看著躺在擔架上依然昏睡的蘇虞,雙手握拳放置在胸前開始祈禱:“佛祖保佑,佛祖保佑蘇姐姐順順利利,平安無恙。”


    蘇虞的情況並不好,早上人醒了,還親自喝了藥,吃了粥。


    眼看著見好,到了晚上,又發起了好熱。滾燙的溫度讓綠萼一度非常擔心她會因此燒死。


    忙讓小豆子去太醫院請來了王太醫,開了退燒的藥,喝下後溫度略降了些,人卻開始抽搐,皮膚上還有出血。


    折騰了一晚上,直到天明,從太醫口中得知秀女的情況穩定了些,綠萼和小豆子才稍稍鬆了口氣。


    他們還記得隨林秀女來景華宮時,大太監馮進忠說過的話。


    他說:“綠萼,小豆子,你們倆都是我精挑細選來景華宮伺候的人。


    你們記住了,殿內這個人以後就是你們的主子,伺候好她,你們的前途不可限量。可若是她死了,你們的結局怕是隻能在這座宮殿裏做著最低等的苦力活了。”


    “馮爺爺,小的記住了。”當時的小豆子很歡喜地應了下來。


    他本來就是儲秀宮最低等的灑掃內侍,誰都能來踩一腳。


    運氣好,和馮進忠是老鄉。


    秀女入宮後,馮進忠需要一個人幫他盯著儲秀宮的情況,但這個人又不能太顯眼。剛好小豆子出現在他麵前,人看著還算機靈,馮進忠便把這個差事交給了他。


    現在調來伺候秀女,即便是生病的秀女,也有好處啊,等秀女病好,當上娘娘,他侍過疾,比起其他人也算是同苦過,怎麽著他也能混上一個二等太監的位置,可比在儲秀宮灑掃好得多。


    儲秀宮那地兒,熱鬧都是一時的。三年一屆選秀,有秀女來那個把月才會熱鬧,其他時候比冷宮還冷。裏頭的人基本上沒啥升職加薪的機會。


    但綠萼就有些詫異了。


    她可不是一般的宮女,而是暗衛。暗衛的主子都是皇帝,現在馮公公卻說屋裏的秀女會是她將來的主子。


    馮進忠再威風,也不過一個太監,如何能管控得了暗衛的人事。所以,她瞥了一眼殿內依然在昏睡的人,這姑娘是陛下看中的人?


    也就是說,皇帝看中的不是林秀女,而是這個名不見經傳的七品小官家的女兒?


    綠萼看向馮進忠,馮進忠點了點頭,綠萼立馬跪地發誓道:“綠萼聽令。”


    馮進忠也覺得詫異,他真沒想到皇帝會做到這一步。剛知道綠萼的身份時,馮進忠差點以為皇帝中邪了。


    皇帝想什麽呢?


    皇帝什麽也沒想,他就是覺得自己以前想得有點多。


    以前他擔心,她入宮後會因為權勢地位變得麵目全非,但現在他突然發現,以她的性子,可能不等她變,就已經折損在後宮爭鬥中了。


    今日這場災禍,若她自私些,不去管同住的周姝,她也不會被毒蛇咬傷,性命垂危。


    夜深人靜


    霍珹站在床邊,看著床上的少女。少女臉色蒼白,氣息微弱。他伸出手,想撫摸一下她,卻又不忍心觸碰。


    那樣虛弱的人,霍珹擔心自己隻是碰觸一下都會讓她失去性命。


    霍珹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她時的場景,他在酒樓裏,她在樊樓外。第二次,她像一隻小鹿,闖進了屬於他的秘境。最後一次在元夕,他在宣德門城樓上,她在宣德樓外,她在賞燈,而他在看她。


    她不算絕美,卻有一種異於常人的蓬勃朝氣。就像一幅水墨畫,其他人都是黑白的,唯有她是那朵色彩鮮明的花,那樣鮮活明媚。


    霍珹想著,眼裏閃過一絲不忍,或許是他做錯了,將她卷進這場旋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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