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老臣來遲了陛下!”


    楊行遠剛剛飲了蕭姸為他煮的白粥,也是心情不錯,正仰躺著休息呢,就聽見章崧那催命符一般的嚎叫聲似乎從殿門口便開始叫喚了。


    這一聲喊得楊行遠是眉頭緊皺,忍不住向寧遠舟抱怨著,“怎麽這老東西先來的?”


    寧遠舟也是思索片刻,認認真真迴答著,“想來,章相府邸離得近。”


    “誒,你說你怎麽就不知道最後再去喊他呢?平白無故讓朕……咳咳……咳……咳……”


    還沒多說上幾句話,楊行遠便又開始咳嗽,咳著還吐出一口血來。但還等不及寧遠舟緊張,楊行遠便扯過被子一把擦了嘴角的血,背過身去。


    “朕休息一會兒,你去去去……”


    寧遠舟被楊行遠給趕出去了,與其說是趕,不如說是讓他去替他應付那外麵即將到來的“大批人馬”。


    “陛下啊!陛下啊!臣等願祈求老天,折壽十年來換陛下百歲啊!”


    “陛下!都怪我等辦事不利,讓陛下憂思至此……”


    “陛下啊……”


    ……


    守在前殿的寧遠舟,也是隻覺得腦子一陣亂,這些個平日裏文質彬彬的老臣,哭嚎起來著實有點本事在。


    杜大人這位尚書郎,自然也在入宮陪侍的名單之內。被通知入宮之時便知道了楊行遠壽數將盡,此時的他倒不似前頭幾個哭喊得聲嘶力竭,隻是縮在角落裏不住地歎著氣。


    另一邊,守在側殿的於十三,滿腦子也是嗡嗡的,內務府得了詔令準備喪儀,消息不過半個時辰,滿宮上下的妃嬪都得了消息,跑來探望,便被一起收攏在了這側殿裏。


    女人們的表達方式就更幹脆了,單單就是個哭,也是各有各的哭法,高低錯落,全部嚎進了於十三的腦子裏,他從未如此討厭過女人的聲音……


    中途皇後蕭姸來了一趟,也是吼了一通,


    “哭什麽哭!陛下還沒咽氣呢!在這兒哭喪個臉給誰看!”


    黃後這一聲下去,這側殿也是消停了一會兒,但沒過一刻鍾,又嗚嗚嗚嚎叫起來了。


    前殿的一些個朝臣嚎了一會兒,倒開始說起小話來了。


    “你說如今陛下無子,那這……”


    眾人身側角落的一個朝臣小聲和身邊人說著。


    “什麽?兄終弟及,不就是了?”


    如此,兄終弟及四個字便迅速在朝臣之中蔓延開來。


    兄終弟及是不錯,但梧帝楊行遠的幾位兄弟,如今丹陽王叛了,行蹤不明。英王也沒了,那如今唯一的王,便隻剩下了……


    “如今陛下身體欠佳,敢問禮王何在?禮王殿下如此不看重兄妹情誼嗎?”


    章崧大聲質問寧遠舟,還著重強調了那“兄妹之情”,


    “禮王殿下奉命前往周邊縣體察民意了,此時並不在梧都。”寧遠舟的話也算是直接迴應了章崧的話。


    將楊盈支走了,也是免了這一番無謂的爭辯罷了。


    正說著,身後來了內侍,跟寧遠舟耳語著。


    其實這前殿裏的對話和動靜都有人報給後麵的楊行遠,楊行遠也會傳話給寧遠舟,此刻正巧楊行遠讓寧遠舟過去一趟。


    章崧瞧見寧遠舟要走,也是不客氣地短住了寧遠舟,


    “陛下多日抱恙不見朝臣,倒是寧大人一直隨侍在側,寧大人當真是備受陛下看重呢。”


    章崧這話陰陽怪氣的,頗有一番引導的意味在。他話裏話外都在抨擊寧遠舟,有挾持陛下斷絕朝臣探視的嫌疑。


    寧遠舟也是沒管章崧,行了半禮便徑直往裏走,一點沒管他在身後叫囂。


    “這樣吧,你叫他們挨個兒進來瞅朕一眼,免得到頭來再攀汙你一道。”


    “陛下,不必如此吧,你的身體怕是……”


    “怕什麽?朕都不怕。”


    外殿嚎叫聲音量掉下去了,眾人也是疲累了,但又不敢輕易停下來。要裝總還是要裝到底才是。


    寧遠舟走出來,章崧詰難的話已經到了唇邊了,


    “陛下有令,請眾位大臣入內探視。”


    “好!那老夫便先替諸位問候一番。”


    章崧正要整理衣袍往裏去,寧遠舟擺手製止,“陛下請禮部尚書,戶部尚書,兵部尚書。”


    “臣等遵旨。”幾位尚書趕忙起身應了,跟著內侍往裏間去,留下章崧愣在了原地,不住地咬著牙說著,


    “好,好,好。”


    ……


    寢殿之內,幾個尚書都跪在了床前,聽著楊行遠這近乎於“臨終托孤”一般的話語。


    “眾位都是大梧的老臣,過去朕也犯過錯,還好諸位替朕兜著底。”


    杜大人聽著這話其實心裏蠻不是滋味的,他也是老臣了,雖然過往上朝都站在老後麵了,但也是見證著楊行遠這些年的變化,尤其是安國一行之後。


    正想說什麽,旁邊戶部尚書趕忙應了話,“臣等甘為大梧鞠躬盡瘁!”


    杜大人也隻能將心底的話給咽下去了。


    楊行遠又閑話了兩句,便隨手一指那戶部尚書開口說道,


    “朕喜歡言而有信的人,不然,朕走了也得帶上你!”楊行遠這話便是赤裸裸的威脅了,這戶部尚書貪墨一事,他自己知道,楊行遠也知道,如今一點,便嚇得那尚書大人趕緊磕頭稱是。


    “朕是不中用了,他日還望諸位,繼續匡扶梧國,替朕守著阿盈。走吧。”


    “臣等告退。”


    三人正要退下,楊行遠又補上了一句,“杜大人,多謝了。”


    杜大人聽了也是站定迴身鞠了一禮,便是迴應了楊行遠的謝了。


    這謝,既是謝杜大人當年安國一行,也是感謝杜大人對楊盈的栽培了。


    三位尚書出來,自是對裏麵的一切絕口不提,杜大人是不想說,那戶部尚書純粹是被嚇到了。


    章崧還是好奇,但楊行遠就是不見他,裏裏外外喊了三波人進去,愣是沒叫他這位相國大人。


    裏頭的楊行遠說了一會兒話,也是趕緊沒什麽氣力了,才招唿寧遠舟叫了章崧。


    章崧進來見禮,正要嚎叫,楊行遠便隻留了一句,


    “禮王坐穩江山那一日,便是你相國府上世代榮光的開始。”


    章崧愣了,跪拜床前,還在品味自己聽到的話。


    “章相……咳咳……咳……可懂了?”


    “還請陛下明示!”


    楊行遠已然虛弱了不少,咳嗽兩聲過後,聲音都啞了下去。


    “有楊盈的一日,便有你章崧一日……咳咳……否……否則……”


    寧遠舟適時出現在楊行遠身側遞上一塊手絹,再迴過頭瞪了一眼章崧,六道堂,寧遠舟,便是那個否則……


    既是托孤,也是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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