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盈站在城牆之上,心裏有著說不出的孤寂,他隻能看著元祿的身影從身下的城門而出,然後消失在那霧氣之中。


    這一場戰役,同樣也隻有背水一戰。因為梧國的國力根本扛不住了繼續戰下去了,身後既是沒有援兵,眼看著就要入深秋了,戰士的棉衣可能都供應不上了。


    其實楊盈也想過,是否可以求安國出兵協助他們抗擊褚國,答案是否定的。


    並非李同光不願,隻是安梧兩方之間終究是隔了好些血仇,這樣的仇怨沒有解開,那一時也是不可能做到親密無間的。


    戰爭,就是兩國之間都無可抹去的傷痕。


    在濃霧的照應之下,於十三孫朗一劍一盾,向褚國大軍內一路行進所謂戰無不勝。


    忽然,戰場之上風起,濃霧間或被吹散了些,楊盈看到也是將心都揪了起來,倏爾她的視線很快聚焦到了那戰場之上身著明黃鎧甲的梧帝楊行遠。


    隻見霧氣一散,梧帝身邊迅速聚攏過來許多敵人。楊盈從這城樓之上看得清楚,但想要提醒,她的聲音也很難穿越這百米馬蹄劍戟聲。


    隻見楊盈四處張望著,隻看見牆邊靠著一張弓箭,她想也沒想就要過去拿起,隻是還沒拉弓她便後悔了,她根本不會射箭,這支箭飛出去還怕射到自己人。


    就在楊盈垂頭喪氣之時,身後出現了一個身影,一支箭已然搭在了楊盈手中的弓上。


    “舉起來。”寧遠舟的聲音傳進楊盈的耳裏,她是說不出來的欣喜還有安心。


    寧遠舟一身中衣,頗有一番剛從床上爬起來的模樣,一隻手臂還有一條腿都被裹上了重重的繃帶,有些動彈不得的意思在。


    寧遠舟站在楊盈身後,用一隻手拉起了那弓弦,語氣堅定,“握穩了。”


    楊盈一聽,趕忙使勁兒將那弓按在城牆之上,用盡全身力氣挽弓瞄準,再輕輕鬆了手,那離弦的箭對直射進了正在向楊行遠靠近的一個騎兵的脖子。


    楊盈兩隻手都被那顫抖的弓震得生疼。但再疼她也會忍著,她要殺敵,她要保護元祿他們,她要保護她的皇兄,她要保護梧國的所有士兵與百姓。


    ……


    這一場戰爭贏了,贏得很徹底,贏得也很慘烈。


    褚國騎兵傾巢而出,因著這鐵騎連縱的戰術,在戰場之上永久的倒下的幾近七成。


    這一戰,褚國引以為豪的騎兵不知要恢複多少年才能再有如此的勢力。


    而梧國呢?倒下的也足足過了半,剩下站著的不少身上的掛著彩。褚國隊伍退走之時,好些人都流了淚,再不勝,他們就都要扛不住了。


    兵戈之聲起時,沒有人是贏家。


    楊盈放下弓箭之時,手已經快要麻木了,但仍舊是飛快的朝著城樓之下跑去。


    楊行遠的盔甲好幾處都被劃破了,鮮血幾乎染紅了半邊盔甲。


    於十三眼看著也是如此,原本他是最為在意自己的臉的,此時臉上的藥膏夾雜這戰場塵土,還有血汙,看上去很是狼狽。


    “老寧,你怎麽還爬起來了,怎麽樣,看見了我英俊的身姿了嗎?……是不是也沒給你丟人吧……”於十三顯然還是有些疲憊了。


    楊盈眼見著梧帝沒有太過要緊的事,趕忙繼續往後看著,終於是看見了元祿攙著孫朗,元祿也好好的,大家都好好的,隻是仍舊喘得厲害。


    “寧卿……”梧帝楊行遠也是突然卸了力氣一般,朝著寧遠舟的方向就要跌下去。


    “陛下!”


    “陛下!”


    眾人齊齊朝梧帝擁過去,隻見梧帝力竭之際,抬手指了指身旁的楊盈,“一切事務……暫由……由……禮王打理。”


    梧帝說這話的時候眼睛卻是看向寧遠舟的,隻見寧遠舟微微點頭應下了,梧帝才慢慢閉上了眼睛昏死過去。


    寧遠舟也是沒有顧及自己的傷,伸手輕輕觸了一下楊盈的肩膀。


    “殿下,一切還等著你決斷呢。”寧遠舟的眼神投向楊盈,周圍其他的人都是如此。如今梧帝受傷,諸多將領戰死,急需楊盈這個禮王站出來維持大局。


    ……


    經過一日的清點盤算,這場戰役也是時候畫個句號了。


    “啟稟禮王殿下,戰場已然打掃完畢,兩軍屍首已然清點完畢。”


    “好,屍首都需要盡快妥善安置,現在雖說是深秋,但也恐生疫病。”


    楊盈說完還試探性看了眼寧遠舟,寧遠舟也是肯定的點了點頭,楊盈才算是鬆了一口氣。


    她還記得她的如意姐曾經跟她講述過過往各國的戰爭前後的故事,裏麵就有提到過戰後如何處置。


    “還有,褚國人撤退之時我軍也捕獲到部分殘兵,該當如何處置?”


    底下人問道戰俘的事情,楊盈倏爾就想到了自己在安國軍隊內看到的“搏擊營”的慘狀,戰俘該如何處置也是一個棘手的問題。


    寧遠舟正想提醒些什麽,畢竟他同楊盈都在安國軍營裏見過梧國戰俘的處境,寧遠舟還是很擔心楊盈會因此而心軟。


    這一戰太過激烈,對戰俘的安置需要慎之又慎,才能穩住軍心。


    “孤以為……若查實參與過屠戮百姓奸淫婦女者,則一律處死。”楊盈的聲音有些冷,帶著一種淡淡的殺氣。


    “若隻是兩國交戰,普通的士兵聽令而行,留下戰俘他日同褚國再做交換也可。但……”


    楊盈說到這裏也是難免哽咽,應城大火一起,光是任如意向她口述的這“慰軍”一事都是恨得牙癢癢,更不用說親眼見過那滾滾濃煙的在場眾人。


    身為士兵,他們都有萬般無奈,將領一聲令下,他們便都要衝鋒陷陣,死而後已。立場不同,沒什麽好說的。


    但作為一名軍人,向手無寸鐵的百姓揮下屠刀,這是不可饒恕的罪過。


    “孤不想做嗜殺之人,但若這殺戮能將這場恩怨了結,孤願意來造這一場殺戮。”楊盈一邊說一邊將手攥成了拳頭。


    寧遠舟眼睛裏又是欣賞又是惋惜。阿盈真的長大了,真的做的了一個真正的大梧禮王了。


    但……若非這個世道不好,她本可以做一個無憂無慮的小公主,何必在看遍了殺戮過後說出這樣的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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