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以玄玉初通人性的程度,也意識到了什麽不對勁。


    “你想幹什麽?”


    在玄玉警惕的眼神裏,葳蕤手中那柄龍蛇般的寄骨消失了,或者說是膨脹了,膨脹成了一把六尺一寸長的重劍。


    “你說要看重劍的嘛~”


    葳蕤露出一個稱得上燦爛的笑。


    “它叫【螭塵】,是我所有劍器裏都稱得上好的一把了。”


    他亮了亮手中比他本人還長的劍。


    “怎麽樣,它不錯吧?”


    葳蕤的語氣輕快,好像在炫耀什麽心愛的糖果。


    玄玉的目光落在這柄重劍上。


    平心而論,這把劍真的很漂亮。


    金、玄雙蛇為柄。


    顏色古著,刃如疊鱗。


    玄玉並沒有使用這種重型武器的經驗,她氣力有限,更多是使用諸如短刀、匕首的輕型武器,今天使用葳蕤給的這把無名長刀,甚至是她第一次使用正常製式的兵刃。


    但這並不妨礙她欣賞這柄重劍。


    這劍線條流暢,光華蘊藉,毫無疑問是絕世的神兵!


    那柄無名長刀都比不上的神兵!


    對武器沒有執念的玄印也能看出此劍非凡。


    和眼神膠著拔不出來的玄玉不同,玄印雖然也讚歎這劍器的精美,但他更多將注意力放在了葳蕤的意圖上。


    和之前玄印見過的那柄黑底金葉、明珠綴飾的泰阿不同,也許是用了蛇的元素,這把螭塵在比泰阿顯得輕靈許多的同時,也要冰冷肅殺許多。


    亮出了這柄肅殺的螭塵,還指了那座矗立的鸞聲閣……


    玄印倒吸一口涼氣,差點嗆著自己。


    你小子,該不會打算拆點什麽吧!


    想到這裏,玄印繃不住了,快步小跑上前,一把抓住了葳蕤持劍的手臂。


    葳蕤周身的氣勁比看起來兇戾許多,玄印探手的一瞬間汗毛倒豎,感覺在觸摸什麽刀山劍海,好像下一秒手腕就會斷去,血灑當場。


    不過這危機感又倏地散去,在鋒銳的劍氣真的劃破玄印的皮膚、斬斷他的腕骨之前,陡然偏轉了方向,輕巧地從皮膚表麵滑了過去。


    雖然毫發無損,但玄印看著出現破損的袖口,知道這種逃生感不是錯覺。


    葳蕤迴頭看他,麵上還掛著那笑,眼裏卻都是詢問。


    看見葳蕤迴頭,玄印就知道那從表麵滑開的鋒銳,是葳蕤的手筆。掬了一把冷汗的同時,玄印第不知道多少次地懷疑。


    你真的不是什麽命途行者嗎?


    葳蕤看著玄印滿臉懷疑人生卻不說話,有些無奈。


    他用空著的左手拂開玄印:“幹嘛?”


    被問話驚醒的玄印想起自己的目的,又探出手去試圖阻止葳蕤。


    玄印氣結:“你是不是在想什麽不該想的東西?”


    葳蕤裝傻充愣:“什麽東西是我不該想的?”


    玄印噎住了。


    這話不好說。


    雖然覺得葳蕤在演他,但萬一葳蕤沒往那邊想,自己一問“你是不是要拆房”,結果提醒葳蕤了怎麽辦?


    看著玄印一副出恭不順的表情,葳蕤在心裏差點笑破肚皮,不過顧忌到玄妹妹敏感的神經,他到底還是把衝到喉嚨口的笑聲咽了迴去。


    他用空著的手拍了拍玄印的肩。


    “行了,我知道你想說什麽。”


    “你沒猜錯,我的確想那麽幹來著。”


    玄印瞪他。


    那你還堵我的話!


    你們白毛貓真是沒一個好東西!


    葳蕤被瞪了也不生氣。


    他揚起螭塵,劍鋒指向了那棟小樓。揚起了劍氣的同時也揚起了還粘在劍上的玄玉的目光。


    這下兩兄妹都和葳蕤一起看向鸞聲閣了。


    “你就沒發現那樓讓人很不順眼嗎?”


    “就和玄桓一樣不順眼。”


    “都影響到白鹿館了。”


    玄印看著那棟精美的小樓,眉頭一皺。


    你在說什麽?


    灰湖的武館都是工造南家統一設計建造,雖然玄桓占據鸞聲閣後進行了進一步的裝潢改建,顯得精致了很多,但大體上還是統一風格的建築,怎麽會影響到白鹿館呢?


    玄玉倒是淡定很多。


    玄玉:鑒定為遷怒。


    不知道已經被打上了“遷怒”標簽的葳蕤還在逼逼叨。


    “鸞聲閣明明隻是玄桓的館閣,憑什麽和玄家玉書的武館平起平坐啊~”


    “哦,不對。”


    葳蕤暗戳戳拱火:“連上二樓的露台,比白鹿館還大了一圈兒呢!”


    “嘖嘖嘖,雕梁畫棟,驕奢淫逸……”


    “真是僭越!張狂!不知天高地厚!”


    葳蕤微微迴頭,看著玄印,衝鸞聲閣方向揚了揚下巴,語氣煽動。


    “玄玉性子樸淡不在意這些,玄印你怎麽忍得住的啊!”


    “這是打你的臉啊!”


    是打你的臉啊!


    打你的臉啊!


    你的臉啊!


    臉啊!


    啊!


    葳蕤的陰陽怪氣仿佛帶著迴音,在玄印的腦海裏不斷迴蕩。


    對啊!


    這是打我們的臉啊!


    我過去那麽些年是怎麽忍得下去的!


    玄印完全忘記了,今天是他第一次來到灰湖,第一次見到這座鸞聲閣,隻記得這是玄桓的僭越和挑釁。


    於是他看那座雕梁畫棟的小樓也很不順眼起來,當即火氣一路頂上天靈蓋。


    被莫名的火氣衝昏了頭腦的玄印下意識想找點什麽發泄一下。


    然後他憤憤地摔了手裏抓著的東西。


    玄印:……等會兒,我抓著什麽來著?


    葳蕤:誒嘿~


    耳畔狂風驟起。


    玄印下意識往旁邊看,卻來不及捕捉什麽,隻有餘光看見一道黑影閃出,一息後平地騰起。


    葉與蛇劃破夜空。


    葳蕤金葉,螭塵蛇影。


    是比玄玉的水色刀光更迅捷,更壓迫,更聲勢浩大的光焰與狂風。


    幾乎要吹滅灰湖畔明明滅滅的燈火。


    死寂的灰湖畔終於再次響起了驚唿聲。在唿聲中,那顆攀至半空的飛星升勢一止。


    然後以更快的速度向下砸去。


    蛇影為先,金葉隨後,劃出割裂夜空的拋物線,落點正是那棟小樓。


    一聲巨響中,飛星墜落,沒入了鸞聲閣的屋頂。


    下一秒,被砸開的缺口陡然擴大,金色的風旋自塌了一半的屋頂生出。


    瑞雲深處碧玲瓏, 吳山斜出錦屏風。


    風來吳山!


    獵獵風聲中,響起一聲氣急敗壞的謾罵。


    “瘋子!”


    一道紫色身影從鸞聲閣二樓角落跳下,逃也似的離開了。


    頭也不迴。


    然後是葳蕤暢快的笑聲自風暴中傳來。


    在玄印震顫的瞳孔中,整個灰湖最大的燈火被更閃耀的金光籠罩,被那道風旋席卷,絞碎。


    並最終夷為平地。


    等到風暴散去,玄印隻看見少年劍客周身纖塵不染,站在僅剩的一點廢墟上,執劍含笑,恣意風流。


    饒是以玄印和玄桓不對付的程度,也不能不在此刻讚同他,他喃喃重複玄桓的謾罵,心裏被忌憚塞滿。


    “……瘋子。”


    ————————


    玄玉:這重劍是長刀都比不上的神兵!


    葳蕤:這不廢話嗎?


    葳蕤:那刀是我打的,這劍可不一樣,是兩百塊隕鐵+一塊玄晶搓出來的!


    葳蕤:什麽叫200=1七個月的含金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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