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號城市很大,也很擁擠,與前九個生活區相比,後六個生產區的占地麵積更大。


    第一牧場位於10區,這裏離生活區較近,很多需要時效性的生產廠都位於這裏,方便向生活區運送物資。


    嚴格來說,第一“牧場”該被稱為第一“牧廠”才對,用地緊張下,即便是畜牧業也被塞進了層疊的高樓裏,更像是生產肉類的工廠,而不是一片允許牲畜們自由活動的場地。


    工廠裏有柔和的人造光線,精準調配的溫度與濕度,定時定量的調和飼料,確保牲畜們能順利成長。


    大樓裏的活動空間有限,無法像草地上一樣自由奔跑,牲畜們隻能沿著故意設計好的彎曲線路,在並不寬敞的走廊裏,被驅趕著強行運動。


    整座第一牧場原本被設計成封閉的循環係統,但在長久的運行當中,總會出現這樣那樣的問題,漸漸變得不再那麽封閉,需要更多的外部輸入,也產出了不少廢物。


    一些病死的牲畜,或者機器無法再迴收的殘骸,被拋棄到工廠外麵,廣闊的露天垃圾場中。


    這部分空間原本是幾個生產區的間隙,還有一部分臨時停車場,但隨著第一片垃圾落地,越來越多的廢棄物被堆放在這裏,逐漸成了默認的垃圾堆放場所。


    這些垃圾場連成一片,除了還在運作的工廠和道路,其餘空間都有垃圾的身影。


    所謂垃圾,都是放錯地方的資源,這些被工廠視為不合格的產品,在拾荒者眼中卻是寶貴的生存物資。


    隻要生態位存在,就會有生物來占據,在城市裏找不到謀生方法的人,都會來垃圾場碰碰最後的運氣。


    聚集的人多了,垃圾場裏也就分成了三六九等,人們自然的結成團夥與勢力,劃分出不同的地盤,維護著最後的生存資源。


    越靠近廠區源頭的位置越好,占據這裏的人搜刮一番後,他們不要的東西才會再扔到外圍,由更外麵的拾荒者繼續搜尋,如此往複,直到再也沒有任何可用的資源。


    雨漲江正在最外圍的垃圾場中搜尋著,瘦弱的胳膊吃力的在垃圾堆中翻找,這裏已經離第一牧場很遠了,幾乎不可能找到成塊的肉,能發現一些沒剃幹淨的骨頭,就已經算是萬幸了。


    身為沒有勢力的獨立拾荒者,年僅16歲的雨漲江不敢得罪任何一個拾荒團體,隻能在各個垃圾場的邊緣徘徊。


    雨漲江也嚐試過加入某個團體,但是在這個弱肉強食的環境中,沒人想接納一個派不上用場的小孩。


    不過最近事情有了轉機,雨漲江身旁,多了一名青年,學著他的樣子在垃圾堆中翻找著。


    青年是最近才來到這裏,一副落魄的樣子,顯然也是在城裏活不下去的倒黴蛋。


    初來乍到的青年,完全不懂該如何在垃圾場中生存,遇到雨漲江之後,虛心求教生存技巧。


    雨漲江最初十分警惕,但青年一直表現出友好和善的樣子,雨漲江就開始向他分享自己的生存經驗,兩人一起行動,逐漸有了一副小團體的樣子。


    雨漲江找到一根斷裂的牛骨,興奮的對青年炫耀著:“阿明,你看,像這樣的骨頭,裏麵就有不少可吃的東西。”


    雨漲江說著,拿出隨身攜帶的鐵條,在骨頭內部刮了起來。


    鐵條將骨頭內部的骨粉刮出,雨漲江用手掌接好,然後仰頭填進肚中。


    被稱作阿明的青年看著雨漲江的行為,眉頭微微皺起,有些難以接受的樣子。


    雨漲江見青年難受的表情,調侃的說:“怎麽,你羨慕啦?想吃就快點自己去找,食物可不會自己跳進嘴裏來。”


    阿明沒有多言,埋頭繼續在垃圾堆中翻找起來。


    很快,阿明也找到了一根差不多的骨頭,向雨漲江問道:“這個裏麵,有能吃的東西嗎?”


    雨漲江走到阿明身邊,接過骨頭上下觀看,隨後掏出鐵條,將骨粉全部刮進了自己嘴裏。


    吃完之後,雨漲江才有些得意的對阿明說:“裏麵有吃的,不過這根算是你的學費,之後再找到,才是你的。”


    阿明點了點頭,對雨漲江掠奪自己勞動果實一事,沒有絲毫怨言。


    過了一會,阿明還是問道:“請問,哪裏能找到肉呢?”


    雨漲江有些不屑的說:“你還想吃肉?你以為還在城裏呢?在這片自由的垃圾場中,隻有強者才配吃肉!”


    阿明繼續說道:“可是,我真的很需要肉。”


    雨漲江皺眉說:“是為了你的母親嗎?孝順是好事,但是妄想就不對了。你看到那棟大樓了嗎?裏麵全是美味的肉,你要是有本事進去,就能放開了隨便吃,要是沒本事,就老老實實的在垃圾場裏刨食吧。”


    說完,雨漲江意識到自己有些言重了,新人的加入,讓他不自覺的端起前輩的架子,將自己之前受的委屈,發泄在新來的阿明身上。


    但無論如何,阿明是現在唯一可能成為自己同伴的人,雨漲江不想失去這個同伴,猶豫了一下,從口袋中拿出一根鐵條,放到阿明手中。


    “給,這東西有很多用處,你來了兩天都沒找到趁手的工具,這樣下去早晚會餓死,先用我的吧。”


    阿明接過鐵條,顯得十分感激,又看了看雨漲江,關切的問:“那你呢?沒有鐵條,你要怎麽吃骨粉?”


    雨漲江從口袋中又拿出一根鐵條,自豪的說:“我在這裏混了這麽久,可不是白混的,這種東西當然還有很多啦。”


    炫耀一番過後,雨漲江催促著說:“好了好了,趕緊找吃的,你有兩張嘴要喂,不快點找到吃的怎麽行。”


    雨漲江說著,轉身走向另一片垃圾堆。


    阿明一手拿著鐵條,一手拿著雨漲江吃剩的骨頭,等雨漲江走遠之後,手掌悄悄變形,肌肉逐漸張開,像是一張大嘴,逐漸包裹住骨頭,將它整個吞進了自己體內。


    阿明看著在垃圾堆裏翻找的雨漲江,這個頑強生存的少年,有時表現出些許傲慢,但內心深處卻很善良,而且真誠,毫無保留的分享自己的知識。


    和雨漲江的真誠相比,阿明覺得自己虛偽了很多,從未說過自己來垃圾場的真正目的,甚至隻說自己叫“阿明”,從來沒有告訴他,自己的全名是“張誌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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