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鄉情怯。


    用在一個人身上,卻最合適。


    兩年過去,容卓霄不再處處不如他人。


    出租車停在江大門口,容卓霄才想起自己並不知道梁瑜在哪裏。


    總不至於尋一個人就問,梁瑜是哪個學院哪個班級的。


    腦袋裏想起過去的梁瑜總逛校內論壇,他在校外尋了一個人進入江大的校內論壇。


    大學的梁瑜,真有本事。


    他在校外尋一個人都顯得多此一舉,因為梁瑜喜歡一個人喜歡到江大人盡皆知。


    這是梁瑜麽?


    在校園論壇尋找與梁瑜有關的蛛絲馬跡,拚湊出來梁瑜身邊沒有他的兩年。


    梁瑜過得很快樂。


    沒有因為身邊沒有他,有絲毫不習慣。


    心緒複雜到容卓霄無法分辨自己此時的傷心與快樂,為即將到來的見麵感到緊張,緊張這種情緒在迴到容家的最初常常伴隨著容卓霄,他總是在無意間做出令父母失望的事情來,他擔心自己又將事情搞砸。


    擁有了做夢都不曾有的幸福家庭,容卓霄做事十分謹慎,如今才算是有了喘氣的機會。


    其實他確實挺想見一見梁瑜的,無論對方是否變化,那都是他飛一趟的意義。


    容卓霄花了一夜了解大學的梁瑜,見麵的心切逐漸冷淡。


    他真該在一開始就抓一隻江大學生問梁瑜,或許那樣看上去會有病,但是那個時刻是勇氣最充足的時候。


    在深思熟慮之後,容卓霄發現自己沒有出現的理由。


    梁瑜的生活早已向前行,而他能夠與梁瑜提起的還是過去的事。


    去找梁瑜,然後說過去他們之間的那些對與錯麽?


    他的心裏麵的怨恨怎麽就那樣長。


    又不一定是恨意綿長,而是他與她之間有的隻剩過去。


    剩下的那些畫麵,都不太溫情。


    或者是屬於梁瑜、容銘川的溫情時刻。


    梁瑜站在容銘川身邊情有可原,可容卓霄還是感受到了深深的背叛感。那種被背叛的感覺,使得他那一口氣一直憋著,在最生氣的時候,他也想如梁瑜的意,兩個人就當從未認識過一般。


    在最生氣的時候,容卓霄要的也隻是梁瑜的先低頭。


    麵對容銘川的時候梁瑜那樣會低頭。


    為他低一次頭吧。


    一次,就可以。


    那時候的容卓霄真的無法完全無法原諒,那個對他不抱有一絲歉意的梁瑜。


    容銘川可憐。


    從頂端墜落的容銘川可憐,那他呢?


    梁瑜見過他的成長軌跡,他不自覺可憐,他不需要梁瑜的憐憫,但是既然梁瑜有憐憫,為什麽不想一想他。如果跟容銘川身份調換的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也就罷了,可他在梁瑜那裏難道是什麽無關緊要的人不成,他們……是我們。


    梁瑜怎麽可以去心疼容銘川。


    梁瑜做什麽都可以。


    那梁瑜為什麽不多看他一眼,為什麽不多問他一句。


    不問他是不是習慣,不問他是不是難過。


    他們相互攙扶的時候,看不見摔在地上的他。


    他們什麽時候成了可以相互依偎的人。


    那會兒容卓霄知道一個人的難過可以有多麽反反複複,他總是在想為什麽,為什麽。以至於麵對梁瑜的時候,連開口都覺得有刀架在他的嗓子眼,但凡他先開了口,他就會死掉。


    真極端。


    容卓霄覺得自己當時的想法過分極端,陷入了死胡同裏。


    難過就質問啊,為什麽非得放在心裏麵,開口是開口低頭是低頭。


    梁瑜不明白的道理掰扯給她聽,說到她心軟,是,是道德綁架又怎麽樣呢,反正她也隻會覺得對不起他的。真沒出息,當時要是那樣做了,梁瑜就會覺得愧對他,留在他的身邊,騙來的低頭難道就不是低頭了麽。


    何必一股氣憋那麽久,還以為自己在釀酒不成。


    如果隻是這樣,容卓霄不需要這樣長的時間去明白這樣一個道理,偏偏不僅是這樣。那會兒他不是沒有想過要開口,可梁瑜對容銘川又不僅僅是憐憫,他最生氣的時候也會有心軟的時刻,在心軟的時刻他問自己:“這個朋友非做不可嗎?”


    而後,他選擇了出國,不打擾梁瑜的得償所願。


    “這個朋友非做不可嗎?”


    容卓霄又問。


    漆黑的夜晚,無法給他答案。


    容卓霄與梁瑜並非多麽相似的兩個人,有的人在淤泥裏也能開出花朵,而有的人在潮濕裏滋生菌斑,相似的環境裏成長的人並不一定是相似的,隻是重疊的成長軌跡讓兩人在微末時相依。


    梁瑜不做解釋的遠離在應言的心裏也會成為對方為了保護自己的手段,隻是應言無法在第一時間理解梁瑜的做法而已,但在迷霧散盡後,應言可以確定梁瑜做的事是為了什麽。不是梁瑜死要麵子害怕擔心自己丟了臉麵,而是梁瑜擔心他受了欺負,梁瑜用的手法很別扭梁瑜又不會開口說自己的打算,但是應言是能夠懂得的。


    雖然不是在第一時刻明白,可是在不理解的時候,應言也可以配合梁瑜的想法。哪怕在認為梁瑜不想跟特優生扯上關係的時候,應言也沒有覺得梁瑜的做法有什麽不對之處。


    應言也不是什麽都懂,在很茫然的時候,他也用愚笨的手段去確認自己在梁瑜心中的地位。在他受傷的時候,梁瑜的視線會完全落在他身上。


    看到梁瑜為他擔心,應言又會後悔,因為他做出來的蠢事是沒有必要的,可是梁瑜隻印著他的目光隻絮叨著他的話語,可以讓他平靜許久、清明許久。雲德真的是一個很糟糕的環境,改變了梁瑜,傷害著梁瑜,他很想畢業。


    等畢業的時候,應言不是應言。


    反反複複的情緒衝刷著容卓霄,他幾乎無力分辨哪些是好哪些是惡。年少的經曆,讓容卓霄很容易將愛恨看得輕易,十幾年的虛假母愛一直是緊箍咒,讓他做一個本分的人,說他是天生的下賤。可他覺得自己不應該是糟糕的,最起碼不能夠是糟糕的,他總要成為稍微好一點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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