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麗珍離開海城是在一年前。


    應偉康在黎家工作多年,黎家對他也已經習慣,又因為容家人不怎麽在海城發展,故而頭一年應偉康保住了這份工作。


    在事發一年後,應偉康才丟掉黎家管家這一份工作。


    他進入黎家,是因為本身有能力。


    這些年在黎家其他能力不提,察言觀色的本事絕對沒有退化。


    離開黎家後,應偉康開始創業。


    做點小生意,別人指頭縫裏露出點的好處,他吃下,日子倒也還說得過去。


    在一次一次碰壁後,應偉康頻繁想起妻子做出來的錯事。


    無法說出一時衝動。


    四處碰壁的生意,若他還看不出來自己被針對,那真是傻了。


    應偉康無法問一句為何,因為他們那些人翻起舊賬就翻,哪需要理由。


    而他本就理虧。


    就算容家人不計較,有的是人用他們來討好容家。


    他們這樣上不了棋盤的人,害了容家母子分離。


    舒麗珍自然是錯,卻也不至於不給他們一家留條活路,不留喘息的機會。


    比起被容家突然想起,應偉康更傾向另一種可能——


    其他人為討好容家,有意針對他。


    為此應偉康帶著一家離開海城。


    他們的狀況卻沒有因為離開海城徹底好轉,甚至掉入了大坑。


    舒麗珍從起初就打定主意要跟應偉康離婚,在應偉康離開黎家之前,她就有這樣的打算。


    她做了錯事,不好再拖累應偉康。


    應偉康卻說他們有孩子,在旁人眼中如何都是一家人,離不離婚都一樣的,他堅持不離婚。


    在母親走後舒麗珍頹喪很長一段時間,那會兒她沒有精力去想丈夫的事情,他說什麽就是什麽。


    舒麗珍發現應偉康不對勁,已是公司在海城辦不下去時。


    那會兒,舒麗珍又一次提了離婚。


    她不存在考驗男人的心思,單單做出自己應當做的選擇。


    應偉康對換子的事情一無所知。


    他不是獲利者。


    應偉康沒有選擇離婚,而是選擇離開海城。


    就是這樣一個看起來無論如何都是緩衝的選擇,沒有起到緩衝的作用。


    冬至,舒麗珍迴老家一趟。


    迴去掃墓。


    母親沒有去她的夢裏,她就去看望一次,舒麗珍內心的不安不因靠近母親而減弱。早應當麻木的人,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卻盡顯悲傷。


    看見舒麗珍的人,被她的冷漠刺激。


    過去,舒麗珍迴來的次數雖不多,卻總是有一副笑麵孔。


    那時,她美到不跟其他人在一處,卻也不是完全談不上話。


    奶奶將曾經鄰居的事說給梁瑜,無意間問起梁瑜跟成為大少爺的應言是否還有聯係。


    應言是梁奶奶看著長大的,梁瑜明白奶奶的心思,到底是一件值得說的事。


    若是她跟應言還有聯係,透露一些應言的消息,奶奶便有了新的談資。


    梁瑜說不出一二三來。


    舒麗珍的落魄,梁瑜雖未親眼見得也能窺之一二。


    舒麗珍過得好才是奇怪。


    容家連養了十七八年的孩子都不要了,對著有意調換孩子的舒麗珍,更不會手軟。


    在放棄容銘川的時刻,容家就放棄了他們之間過去的情誼。


    快刀斬亂麻,在其他人還在為真假少爺的事爭辯不休時,容家作出了選擇。


    梁奶奶卻是再提起舒麗珍還是充滿了詫異。


    舒麗珍在其他人眼裏光鮮亮麗太久,應奶奶離世前,舒麗珍久居海城但每一迴迴來都要被其他人羨慕一遭,她在城裏過著多麽好的日子,孩子念高中她自己看著跟個女孩子似的。這話肯定是有誇張成分在裏頭的,但舒麗珍確實跟老家的同齡人大有不同。


    除了見過舒麗珍麵的奶奶說的,梁瑜迴到海城後還聽起過旁人的道聽途說。


    說容家少爺養母一家的不好下場。


    最後的見麵太破碎、割裂,以至於梁瑜的記憶裏留下來的舒麗珍還是溫柔女人的印象。


    老家女孩的內心,曾有多少人想要成為舒麗珍。


    旁人的酸言酸語,不影響小孩們直接看到的美麗光鮮。


    舒麗珍的美麗幾乎是客觀的,年紀的增長在她臉上緩慢體現,完全不影響她的狀態。


    這樣一個大美人,分別的日子足以梁瑜模糊對方的長相,卻還是沒有忘記對方某刻的目光。


    在接觸到那道目光的時候,梁瑜當即起了雞皮疙瘩。


    那一天那一眼那一刻比舒麗珍往年往時的每一刻都令梁瑜印象深刻。


    至於舒麗珍落魄的模樣,她是見過的。


    她甚至見過舒麗珍幾近發瘋的模樣。


    舒麗珍的懺悔,舒麗珍的瘋狂,梁瑜都在高三的那個暑假見過。


    那是一個混亂的暑假,於梁瑜來說談不上美好迴憶,過去認定的執著的在那個夏天被顛倒。


    梁瑜沒有忘記那個夏天,那個夏天成為她學生時代的分割線,界限分明站在兩頭的也是很不相同的。過去的人不足以梁瑜成為過去的自己,無論是聽到議論還是不得不參與其中,梁瑜更多的是旁觀者的角色,她不再是三年前的自己。


    比起那會兒她成長兩三歲,有更漫長的時間思考一件事應該如何去做,一句話要如何說得體麵。


    在海城會有人談起舒麗珍的落魄僅是因為他們想要討論容銘川,梁瑜越發覺得時間的可靠,過去同學圈裏鋪天蓋地的消息,如今隻是一閃而過的話題。


    “應家人在海城都待不下去,不知道容銘川去了哪裏?”


    “活著,要是沒了肯定是會被知道的,但到底去了哪裏還真不清楚。就他那長相不管去哪個大學念書,出名是遲早的事情,現在網絡傳播多快。”


    “我說怎麽確定他出國卻拿不出個蹤跡來,原來是你這個想法。”


    倒也不是所有人知道容銘川出國是猜的。


    梁瑜就是明確容銘川出國的。


    -


    蘇欣悅坐在書桌麵前,手機的消息不停冒著,她沒有立即去解開屏鎖。唐成功頻繁與梁瑜的見麵,隔天一次這樣的頻繁,總能找到見麵的理由,梁瑜次次應約。


    這不對勁。


    她歎了一口氣,寂靜的夜晚,連一顆閃爍的星星都看不見,蘇欣悅起身拉上窗簾,書桌上的手機還是發著光。


    寒假到底什麽時候結束,開學會讓一切都規律起來。


    聊天框裏有朋友發過來的照片,唐爺爺的宴會結束後,他們小輩們又聚了一次。


    她的目光定在角落裏的一個身影上,這張照片的當時她與唐成功相談甚歡。


    在江城念書的梁瑜跟他們沒有多少的話題,那天梁瑜隻是坐在那裏,若不是這張照片,蘇欣悅都沒想起來那天梁瑜的安靜。


    梁瑜說話了麽,或許吧,但絕對是不能長久的參與話題。


    所以梁瑜才會把自己的位置坐成角落。


    蘇欣悅又看向照片上的唐成功。


    她突然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自己跟唐成功成為朋友這件事。


    過去梁瑜一定是唐成功關係最好的異性朋友,高中那會兒他們兩個人搭在一塊的時間不少。其實高中那會兒,唐成功與梁瑜的角色定位就可以是不同的,但是唐成功安穩的將自己定在容銘川小弟的位置上,與梁瑜是“狼狽為奸”。


    蘇欣悅羨慕過梁瑜有一個這樣任打任罵的朋友,唐成功的性格很好又總能把梁瑜逗笑,高中蘇欣悅就想要與唐成功熟悉起來,都沒有成功過。


    蘇欣悅念大學後跟高中的一些人也保持了聯係,特別是一樣在滬市的,拍照片的田鹿在戲劇學院念書,這兩年還沒混出什麽名氣,不過也不用著急,雖說田鹿還在念書,田家卻開了娛樂公司。


    田家的娛樂公司跟被嫌棄的家庭作坊不同,那些童星的家庭作坊是全家靠童星吃飯,田家開娛樂公司是為田鹿保駕護航。


    田鹿如今是星耀娛樂旗下藝人,自家公司暫時沒給她什麽好資源,不過星耀傳媒目前有熱門幾個小說的電視劇版權就是為田鹿準備的。


    田鹿是蘇欣悅的閨蜜,她有意讓蘇欣悅也來她家公司裏當藝人,當明星萬眾矚目受人喜歡,田鹿做夢也想成為大明星。


    她家裏並不缺錢,成為大明星,一個人的創收能頂一個公司,每每想到這裏,田鹿的心裏就有些熱。


    梁瑜跟蘇欣悅不對付,田鹿同仇敵愾,不為別的就為欣悅曾經受到的那些委屈。有的話蘇欣悅說不出口,田鹿能說出來。


    田鹿就是有話直說、直來直往,梁瑜拍馬溜須的模樣她早就看不慣。過個寒假,梁瑜重新出現在海城,是唐成功帶進來的,田鹿特意找了這張照片,證明唐成功沒那麽在意梁瑜。


    “肯定不是唐成功主動帶梁瑜進這個圈子的,八成是梁瑜舔著臉求來的。誰不知道他們倆以前關係好,梁瑜就用著以前那點情分,要唐成功幫她。”


    “小田,有你真好。我沒有特別在意梁瑜,反正就一個寒假的事情,假期結束,也沒什麽聯係。事情到底是什麽樣我們也不知道,我們換個話題,別提梁瑜,背後說來說去搞得我們很在意她一樣。”


    “誰在意她啊,我們就隨便說說,隔三岔五碰見說兩句怎麽了。她哪特殊?說都說不得。好了,我現在出氣了。欣悅,你怎麽跟傅崢疏遠了?看上去不太親近。”


    蘇欣悅高中的時候跟傅崢一個班,傅崢挺有正義感,會為她說話。要說兩個人有多親近,蘇欣悅一直不覺得。


    高中時期的傅崢,對女生的拒絕從來是直白的,哪怕他的那個姿態根本讓女生不敢接近,卻依舊有人為他著迷。“高嶺之花”是女同學們私下對他的稱唿,這朵高嶺之花在生活上頗為強勢,認定的事他從來執著。


    傅崢是完全在愛意裏成長的那種男生,他並不缺少家人的關懷,整個世界都在善待他。對待女生的喜歡,傅崢是遲鈍的,他受過的愛意從來直白,要別人說“我喜歡你”他才會發現這樣一件事。


    然而就算跟他告白,依然不會被他記住。


    在愛意中長大的少年並不缺乏陌生人的愛意,傅崢從不為那些告白心動。蘇欣悅見過不止一次,女孩為傅崢哭泣,他並不在乎自己的名聲,也不願意跟無關之人扯上關係。


    田鹿說她跟傅崢疏遠,傅崢矜貴、高傲、俊朗甚至如今的他是紳士的,比起從前的冷漠,傅崢變了許多,他比以前更健談。


    不提田鹿,就連蘇欣悅心中也存在不解,她與傅崢怎麽變得疏遠,對方的客氣禮貌也僅在表麵,蘇欣悅能感受到明顯的距離感。


    原來那不是錯覺。


    不是許久未見的短暫的生疏。


    而是他們之間的距離早已被長。


    “欣悅,你是不是拒絕過傅崢的告白。”


    過去的某些時刻,蘇欣悅以為傅崢對她是有感覺的。


    當初傅崢約她去遊樂場的時候,她甚至以為傅崢會跟她告白。


    “根本沒有這樣一迴事!”蘇欣悅矢口否認,“小田,不是那樣的,畢業後傅崢沒給我告白過。”


    “好吧。”拉長的勉強的語調,顯然對迴答保持懷疑,“那你們是因為什麽原因疏遠的,以前他可是會為你出頭的。不過人都是會變的,以前唐成功跟梁瑜多好,現在不也改邪歸正。”


    “服了你了,你想繼承我的花唄。”


    “我可沒有這樣冒昧的想法,欣悅你要不要來我家公司,我聽到風聲鵝廠要搞選秀節目,我們一起去節目裏露一露臉。”


    “到時候我們成團出道,我們西皮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欣田’,我們這麽好的關係到時候西皮也是穩穩的。”


    蘇欣悅:“有句話說,愛要麵目全非才好,我們這樣的別人會覺得寡淡無味。”


    “沒品。”田鹿堅持真情可貴,她反駁,“照他們那樣說,上節目的得是唐成功跟梁瑜,我敢肯定他們再多接觸幾次矛盾就會爆發。我還真有點想看那樣的場麵,唐成功對梁瑜最後的情分都被磨沒的時候,梁瑜沒了盼頭的模樣。”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都當舔狗了,當然應有盡有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月與列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月與列星並收藏都當舔狗了,當然應有盡有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