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書禾並沒有等多久,包廂的門被敲響了,是她熟悉的聲音。


    她並沒有起身去開門。


    門外的人也猜到了,於是自己推門進來了。


    包廂門一開一關幾乎沒發出聲響,可見進來的人是有些手段在身的。


    一唿一吸間,來人就到了李書禾側邊坐下了,摘下墨鏡放在桌上。


    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他的那雙手,骨節分明,指甲圓潤幹淨,手指修長,手背青筋凸起,虎口處帶著薄繭,手腕瘦削,隱約還能看見一道傷疤。


    他穿著咖色西裝,打扮成了李書禾從未見過的樣子,赫然是剛剛醫院,跟在她身後的人。


    “好久不見。”他開口了,聲音依舊好聽,帶著些啞聲。


    李書禾笑了,“是好久沒見了,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


    “我一直跟著你,那兩個人是誰?”


    他說的應該是周知非派過來的人,李書禾心想,這事情跟他沒有關係,還是不要將他拉進來了。


    “沒誰,你怎麽會到蘇州來?”李書禾轉移話題道。


    男子側頭看了她好一陣,沒迴答,眼裏似乎閃過一絲失落,“來執行任務。”


    “任務?”李書禾有些驚訝,沒人跟她說過這對象是他啊,怪不得上次見到玫瑰時,她欲言又止,現在想來應該就是這件事了。


    李書禾問道,“所以,你就是我在國外的未婚夫?”但其實她心裏麵已經肯定了。


    為保任務萬無一失,選擇一個最為親近之人來做未婚夫再好不過,至少他們兩個人是真切的相處過兩年......


    身側的人站了起來,摘下了帽子,李書禾順著看過去。


    一改之前散在前額細碎的劉海,此刻成了大背頭,幹練利落,白皙的皮膚微黑了一些,一雙桃花眼不似之前陽光,而是沉穩了許多,薄唇微勾,給人一種溫潤卻又難以深入接觸的感覺。


    他效仿者西方的紳士禮儀,伸出了手,“李書禾,我的未婚妻,”短短幾個字被他緩慢道出,“很高興再次見麵,我是你的未婚夫,林望飛。”


    李書禾看著他的麵容愣了很久,一切都變了,從他的表情上絲毫找不到以前的迴憶。


    兩年沒見了,分開那天清晰的話語又在她耳邊響起,“林望飛,你能不能成熟一些!”


    如今,他真的成熟了,可她卻心裏麵五味雜陳。


    “你好,請多指教。”握著對方溫潤的指尖,心裏泛起點點漣漪。


    短暫的交握後,李書禾先放開了手,和他交待信息,“姓名李書禾,今年十九歲,國外留洋學醫五年,提前畢業迴國,任職宏德醫院外科醫生,父親......”李書禾頓了頓,“父親李衛澤,蘇州特工站主任,母親葉青君,在上海經營一家服裝公司。”


    她沒注意的是,在說到李衛澤時,林望飛的目光看向了她,隻不過一瞬間,他就又收了迴去。


    接下來是他說著自己的身份信息,“林望飛,無父無母,家中還有一位姐姐,在西都轟炸時走散了,我身受重傷被人所救,幸得恩人慷慨送我去國外讀書,遇到了你。”


    這些,李書禾都知道了,隻不過兩人不是在國外相處的。


    交換完信息後,包廂內就陷入了一片沉寂,直到曉琳過來敲門。


    “小姐,您的朋友到了,請問要點餐嗎?”曉琳的臉色比剛剛明顯的慘白許多,但依然微笑著拿著菜單,隻是那笑容怎麽看怎麽苦澀。


    有心想幫,但卻無能為力,至少不是現在去幫她。


    李書禾根本不理解這家餐廳,也不了解欺負曉琳的人,甚至她不確定曉琳是否需要她幫忙,所以她就把曉琳當做一個過客看待,隨意點了幾道菜,曉琳就下去了。


    之後用完餐,直到走出餐廳,她都沒再見過曉琳。


    李書禾挽著林望飛的胳膊,一對佳人走出了這家名為‘苓榆’的餐廳。


    苓榆,囹圄,“﹝仲春之月﹞命有司,省囹圄,去桎梏。”孔穎達疏:“囹,牢也;圄,止也,所以止出入,皆罪人所舍也。”(出自《禮記·月令》)


    這裏不是監獄,卻困住了許多人。


    李書禾做不到就這樣看著曉琳深陷其中。


    深深地看了這個餐廳最後一眼,挽著林望飛離開了。


    那兩個人又重新跟了上來。


    “我送你迴去吧。”林望飛說道。


    李書禾隻能點點頭,但現在還不是讓他和她父親見麵的時候。


    所以林望飛隻將人送到了院門口就離開了。


    身後跟著的兩人也兵分兩路,一個守在院子外麵,一個跟上了林望飛。


    意料之中的事情,李書禾沒有多在意。


    不過,剛進門就看到她父親李衛澤坐在沙發上看報紙,這倒是讓她有些驚訝。


    “父親。”李書禾淡淡的問候一聲,就想上樓去,腦海裏麵閃過曉琳的麵孔,她又留下了。


    幾步走到李衛澤旁邊的沙發上坐下。


    張嬸端著洗好的水果,還有許多精致的點心,放了上來,“小姐,這水果是先生特意讓人挑的,你嚐嚐,個大汁水多,可好吃了!還有這點心,也是先生吩咐我一早就做好了的,都是你以前愛吃的!”


    李書禾看了眼不自然的李衛澤,沒說什麽,默默拿了一粒葡萄吃了,“嗯,好吃!”


    張嬸頓時揚起了笑,“好吃就好,那張嬸先去忙了啊,你們父女倆好好聊!”


    說著,張嬸又風風火火的離開了。


    張嬸其實是她母親那邊的人,本是該跟著母親去上海那邊的,但李衛澤覺得她對李書禾比較親,就私心留在了身邊,好照顧李書禾一二。


    李書禾有的時候真的懷疑她的父親,蘇州特工站的主任,是否真的與她所堅定的信仰背道而馳,可她找不到任何線索。


    慢慢長大後,她也就與父親疏遠了。


    李書禾開口問出了今天和他最長的一句話,“父親,我今天去了苓榆飯店,您知道那兒嗎?”


    李衛澤看著報紙的眼神一頓,“怎麽這麽問?”


    “沒什麽,就是覺得那兒的中餐很好吃的,都是蘇州的特色菜,好久沒吃了,很懷念,下次有空父親一塊去吧?”李書禾語氣輕柔平淡,沒有絲毫深意,就和普通的家人聊天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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