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佳驚訝的問林憶:“林憶,你中午畫的東西,是這個?”


    林憶點點頭。


    “我過去的時候,你在看花,我就突然有靈感了。”


    說著,指著戒指上薄荷綠碧璽,“眼熟嗎?這是你穿的衣服的顏色。”


    宮佳“哇”了一聲:“林憶你真是太棒了,你好厲害,感覺你什麽都會。”


    林憶把平板塞到宮佳手裏,往身後的沙發靠背上一靠。


    “我不是什麽都會,我不會主動交朋友,我不知道哪裏好玩,我沒有感情,我不會愛。”


    林憶的聲線很平穩,沒有任何的失落,仿佛隻是闡述著一件和她毫無關係的事實。


    宮佳笑了笑:“所以上天派我來和你成為好朋友啊,這些你都可以學會的,而我要做的,就是陪著你,在你有需要的時候,鼓勵你。”


    林憶心裏劃過一絲暖意。


    “嗯。”聲音從鼻腔發出。


    “起名字吧。”


    宮佳的目光又重新落在設計圖上。


    “雖然我不太懂珠寶,但是,這個吊墜,應該是你這套珠寶裏麵核心吧。”


    “是。”林憶給出了肯定,“你很厲害,沒有了解,但是能看出來。”


    “因為,有些事情,可以用心去感受。”宮佳偏過頭,眼中含笑,看著林憶,輕聲說道,“林憶,我的共情能力,不止於人,還於物。我從你的設計圖裏,能感受到你身為設計師,在設計它的時候的那份心情,我說它是核心,是因為,我在這張圖上,感受到了你傾注的溫柔,而這種情感,比其它飾品,更為濃烈。”


    林憶顯然是被這一番話給驚到了。


    半晌,她給出了她的迴答。


    “比起師哥,我覺得你更適合學心理學。”


    這共情能力要逆天啊。


    宮佳毫不在意的笑了笑:“共情是我的祝福,但是我喜歡文學,我喜歡文字從筆尖傾瀉,流淌著情感的感覺。”


    林憶也笑了:“不愧是文學少女,說出來的話都這麽有文采。”


    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今天看到雪國紅櫻的時候,你的心情,我明白了。


    燃燒的詩行,溫柔又熱烈,溫暖了冬日的夢境。


    很震撼。”


    “你記得我說的話?”宮佳顯然沒想到,都過去這麽久了。


    她記得,這還是十月份,她倆剛成為好朋友,有一次她在看書,看到了紅櫻的圖片,有感而發,脫口而出。


    這都過去三個月了,沒想到林憶還記得。


    “我記憶很好。”林憶對此,隻迴答了這五個字。


    “我實名羨慕。”宮佳感歎一句。


    “等你真的擁有了,你就不羨慕了。”許是這段時間的歲月靜好和兩人的幫助,林憶在麵對熟人時,已經和常人無異了。


    指的是說話語速,還有狀態,不會覺得開口說話很困難了。


    “正因為我記憶力超群,那些話,哪怕過去了十年,我也依舊記得。


    這記憶帶給我過目不忘的能力,讓我輕輕鬆鬆取得好成績。


    也帶給我噩夢,那些不堪入耳的話,讓我數年輾轉反側,無法忘卻。


    我記得住快樂,卻也忘不掉痛苦。


    過目不忘,耳聞不忘,真的好麽?


    旁人羨慕的不得了的東西,在我看來,是一種負擔和拖累。


    如果可以,我也想和家寧一起,在高三的時間裏努力學習,再享受看到成績和進步的喜悅。


    可是我沒有,因為我過目不忘,因為我學什麽都特別快,所以我根本沒有一丁點快樂。


    別人忙忙碌碌為高考奮鬥,我無所事事,那些無聊的簡單的東西,根本不值得我努力去學。


    所以別人聚在一起分享著高三並肩奮鬥的時光時,隻有我,隻有我站在無人問津的角落,因為我根本沒有那種奮鬥過後的釋懷,遺憾,和欣喜。


    我沒有。


    我從來沒有為了什麽費盡心思,所以我無法分享別人的歡喜。


    如果可以,我想要嗎?上天給我這種天賦的時候,有沒有問過我,我到底,想不想要這樣的天賦?


    別人稱讚我‘記性好’‘真厲害’,我隻覺得痛苦。


    記憶力好?


    因為它,我沒法和家寧共通心情。


    因為它,哥哥忙碌學習,我獨自一人。


    因為它,那些人的麵目可憎的樣子我一輩子也忘不掉。


    因為它,因為它……”


    林憶的聲音已經開始哽咽了。


    宮佳整個人都已經震驚了。


    她萬萬沒想到,她一句“羨慕”能讓林憶的情緒波動如此劇烈。


    她放下平板,伸手抱住了林憶,輕輕拍著她的後背。


    “因為它……我連選擇保留快樂,丟掉痛苦的資格……都沒有啊……”


    最後四個字,是林憶從喉嚨裏嘶啞著吼出來的。


    沒有一滴眼淚落下來,整個人的身子卻在不停顫抖。


    “為什麽啊……如果可以選擇,我寧願不要成為人人羨慕的記憶天才,我隻想,我隻想,做一個普通人……”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卻止不住的嘶啞。


    許久許久,久到不知道過了多久,林憶才平複了情緒。


    抬起頭來的時候,宮佳看到林憶那雙眼睛,是血一般的紅色。


    足以見得剛剛的林憶,經曆了多大的情緒波動。


    可是這個受盡傷害的女孩,整理好自己以後,還會對宮佳笑出來。


    哪怕聲音輕的像是要碎掉,也努力保持著平靜。


    “別想了,我沒事,取名字吧。


    我說這些,可不是為了讓你心疼的。”


    這句話,看上去像是在嘲諷,可是宮佳知道,林憶是不為了讓她愧疚。


    想了想,還是開口。


    “可是林憶,你知道麽,苦難是化了妝的祝福。


    正如沒有人有機會選擇,上帝賜給你什麽天賦。


    我的共情能力是很強,正因為過於強大,很多時候,我接收的信息,會把我吞噬。


    你知道,在醫院裏,各種各樣的絕望,在同一時間向你湧來的時候是什麽感覺麽?


    那種感覺,讓我也忍不住,想要離開這個世界。


    那是我還小的時候,不知道怎麽控製自己的能力,我發燒生病,媽媽帶我去醫院輸液。


    那一次是我真真正正,直觀地感受到自己能力的恐怖,和不懂的控製的後果。


    如果我沒有一個強大的心理承受能力,如果我沒有學會控製它的能力,我也撐不住的。


    共情,共的從來,都不隻是正向的情啊。


    悲傷,黑暗,痛苦,絕望。


    這些,我也一樣能感受到啊。


    可是共了這份情,我也會感同身受。


    我明明沒有經曆過別人的痛苦,卻因為我能共情別人的痛苦,而白白多了一份痛苦的感情。


    那我是否也要向神抱怨,為什麽不能給我選擇的權利,讓我隻能共情正麵的,積極向上的情緒,過濾掉那些負麵的情緒呢?


    可是即便如此,我也依舊為著上天賜給我的能力而感恩。


    因為我的能力,我鍛煉出了強大的心理素質,我有了開導別人的祝福,我能感受你的內心,也願意伸出手。


    見過人生百態,卻依舊願意熱愛。


    這是我的祝福,祝福借著苦難的妝容,讓我受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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