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兩個,一個癡迷一個激進,謝芷默跟她聊不下去這個話題,便轉而問:“孫小娥的事了結了嗎?”


    明笙纖長的睫毛微微一閃,說:“結束了。”


    閻哥他們供認不諱,他們利用孫小娥好高騖遠的天性騙她借了高利貸,又在她無力償還的時候將人殺害。典型的草菅人命的方式。


    人這麽容易就沒了,沒有什麽轟轟烈烈也沒有是非曲折可論道,如煙灰一般一抖就落。如果不是她,也許連一個為她討取公道的人都沒有。


    每每憶及早年的人事,都覺得喘不過氣。


    謝芷默看得出她的低落,陪她喝了幾杯便把人送迴去。


    明笙是在家門口暈倒的。


    前一秒謝芷默還在跟她笑著道別,下一秒她的身影突然一晃。謝芷默察覺不對勁,立刻把關了一半的車門踢開,衝過去將人抱住。


    一向開三四十碼的謝芷默第一次把車速飆上一百二,將人送進急診室,心有餘悸地打電話給還在國外出差的江淮易。


    幸好虛驚一場,明笙很快醒來。江淮易第二天趕迴來的時候,正好接她出院。


    謝芷默在一旁數落:“你們平時一點都不留心這些嗎?醫生說小笙孕酮水平特別低,根本不適合懷孕。她還天天熬夜管店裏的事,不暈倒才怪。”


    兩個人聽她訓了一頓,才驅車迴去。


    江淮易一路上都很沉默,掌心罩著她微微握拳的手背,一言不發。


    他的倦容那樣清晰。明笙以為他是沒適應時差,迴到家的時候還對他微笑了一下,說:“累就先去休息一會兒吧。”


    “你讓我怎麽去休息?”江淮易攥住她的手不讓人走,聲線低冷,“謝芷默說你打算做流產。”


    明笙似乎沒有料到謝芷默會把她的決定告訴他,頓了下才說:“醫生說,本來也有流產的風險。”


    “所以你就想做掉?”


    她想到他會這樣,盡力喚迴他的理性:“依你現在的情況,我們本來就不適合在這種時候要孩子。而且我現在體質很不好,要保胎的話早期需要臥床靜養,需要人耗費那麽多精力照顧我,最後還有可能保不住。不如直接”


    “明笙!”江淮易粗暴地打斷她,表情都顯得寒氣森森,“我不允許。”


    他斬釘截鐵地截斷了她反駁的可能,然而她別開臉不發一言,似乎想把這當做他的感情用事,而她心裏自有決定。但江淮易把人打橫抱起來,不由分說地放到床上,把醫生開的藥一盒盒從袋子裏拿出來,倒水遞給她。


    明笙沒接,說:“你冷靜一點。”


    “我很冷靜。”


    “孩子沒有了,以後還會再有的。現在確實不是個好時候,我不想讓你因為徒勞的事分心”


    “什麽叫徒勞?它是我的孩子,不管它什麽時候來我都會歡迎它。是你不歡迎它。”江淮易仔細著每一種藥的功效,最後放下來,蹙著眉說,“你以前偷偷背著我吃了多少藥,才把身體搞成這樣子?”


    明笙愣住了:“你在說什麽?”


    “你以前不是很不想懷孕嗎?因為那種不可理喻的理由”江淮易迴憶她曾經對這件事的如臨大敵,後來終於明白原因,但卻覺得可笑萬分,他壓低了聲音,嘴角的一抹笑裏帶著諷刺,“明笙,你懷疑我是你弟還跟我睡,你是不是變態?”


    “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我不能知道?”


    明笙仔細迴想,也隻可能是顧蓧來找她的那一次。他那一天很不對勁,但她後來隻當做是他醋意大發,沒有想到他會把這件事藏得這麽深。


    江淮易把藥遞過去,看著她吞下才安心,說:“你因為這個原因,離開了我多少次?我每次都像個傻子一樣挽迴你,以為自己不夠好,以為我讓你失望了”他頓了頓,“你看著我難過的時候,有想過告訴我嗎?有沒有想過事情其實很簡單,隻要我親自去查證,立刻就能出結果。”


    “可是你寧願耗著。”他說著,把臉偏向一邊,帶著倦意的側臉令他的眼神顯得那樣寒漠。


    明笙也無法向他解釋。其實事情過去之後迴憶起來,她也會覺得自己無法理喻。但當局者迷,那時候的畏懼是真實的,像一排尖刺,阻止她靠近真相。她怕徹底的塵埃落定,怕連幻想的餘地都失去,但此時迴頭看,卻沒有辦法理解當初的自己。


    她無可奈何地說:“你在賭氣。”


    “我沒有。”


    江淮易的嗓音仿佛被灼燒過,低沉泛啞:“那時候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現在我是你丈夫了,不要再對我沒有信心。”黃昏的光線下,他眼眶通紅,忍耐地低了下頭,起身說,“你好好休息。”便轉身出去,把門帶上。


    明笙也不清楚自己是怎麽度過的這個傍晚。她倚在床頭,從黃昏一直到天黑。最後孕期的困怠占據了仍顯孱弱的身體,糊裏糊塗地睡著。


    後半夜,意識隱隱約約,發現房門被人輕輕地推開。


    她睡得早,此時很容易醒。江淮易輕輕地來到她身邊,小心地將她摟住,還是把她驚醒了。明笙迷迷糊糊地開口:“還沒睡嗎?”


    “睡不著。”江淮易貼著她的背,輾轉反側一夜、疲憊至極卻無法入眠的身體好像終於有了地方皈依。他把頭靠在她的蝴蝶骨上,用氣聲說著,“你懂什麽。我本來有多開心”


    爭吵過後兩個人都比平時沉默,淩晨三點的夜色籠罩著彼此。


    明笙靜靜聽著,他像囈語一樣,委委屈屈地說:“我瘋了一樣迴來,不是為了知道你想要放棄。我不該兇你你不要生我的氣。”


    江淮易從身後抱著她的腰,好像隻有這個姿勢能讓他安心,聲音低低的:


    “笙寶寶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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