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勢漸漸小了些,路上偶爾有人經過,看見一對男女在簷下,彼此沉默相對。


    好像過了有一個世紀般漫長,他冰冷的表情終於有所觸動,眸子往她身後飄,眉心越看越皺起。最後,終於按捺不住,一把拉著她胳膊往裏拽了下。


    明笙如夢初醒般往後看了眼,是一個路過的中年男人。


    江淮易眼神像把刀子:“看毛看,勞資把你眼珠子挖出來信麽?”


    那人撐著一把傘,連忙收迴傘底下的視線,掩飾性地低罵了聲神經病。


    江淮易往下瞥一眼。她今天這條裙子格外短,又是褶皺的設計,看上去分分鍾會縮上去,露出臀部的曲線。


    明笙站了這麽久,腿已經冷到麻木,下意識交錯了一下。兩條白皙的長腿互相蹭一下,彈性很好的皮膚輕輕動了幾下,奶油果凍一樣的觸感。


    江淮易把手和視線一起不自然地收迴去。


    明笙輕笑一聲,握住了他的手。


    她指尖冰涼,他掌心卻熱烘烘的,像個暖爐。


    明笙輕撫了下,確認他不會動,才把另一隻手裏攥著的盒子打開。江淮易一直別著臉,聽見她的動靜也不肯鬆動,好像全無好奇心。


    她便就著這個姿勢,把什麽東西滑入他耳垂。


    涼涼的金屬感。江淮易耳尖條件反射地一動,摸上去:“什麽東西。”


    “耳釘。”明笙小心地幫他戴好,說,“給你帶的禮物。”


    她垂眸留意他的手指,那枚尾戒還在。他不知為何喜歡戴在無名指上,看起來有點不倫不類。但是和耳釘很搭,銀藍,桀驁又璀璨的顏色。


    江淮易終於肯迴頭看她一眼,說:“就一個?”


    “嗯。”


    “你買東西怎麽那麽喜歡買一個。”他語氣不滿,埋怨地看她一眼。


    明笙淡笑:“喜歡買獨一無二的東西。”


    他瞟著眼抿住了唇。


    明笙把空盒子放進他手心裏,握住。再想退迴來的時候,江淮易食指勾住了她的手。他的手指很修長,掌心能輕易包住她的手,握著一隻小盒子,還能勾勾纏纏地不讓她把手伸迴去。


    十根手指勾勾繞繞地纏了一會兒,明笙的指尖都有些燙。江淮易視線上揚,漫不經心地看著一盞路燈,昂著下巴輕聲說:“抱我啊。”還要他教。


    她愣了一下沒反應。江淮易不耐地說:“不抱算了。”便要往裏走。


    轉身剛走兩步,明笙帶住他的手。


    江淮易返身,靜候她的動作。


    明笙就這樣拉著他的手,靜靜地站在原地,說:“我不太喜歡許亦淑。”空氣清涼而安靜,她緩緩說,“不是什麽飛言飛語的原因。是她這個人,不太好。女孩子心思可以很重,你可能現在覺得沒什麽,以後吃了虧就懂了。”


    不就是吃個醋,被她講得跟人生哲理似的。


    江淮易勾勾唇,說:“看你表現。”


    明笙放開手,說:“時候不早了。我迴去了。”


    “……”就這樣?


    明笙歎了一聲,上前一步,抱了他一下。她抱得很克製,輕輕攏著,仿佛始終保持著一種不該有的清醒。她輕輕貼著他微微起伏的胸膛,用手丈量他精窄的腰腹,輕輕笑出一聲,把他心口震得麻麻的:“瘦了。是不是想我想的?”


    語氣這麽不正經,跟調戲良家婦女似的。


    江淮易幽怨地瞪她一眼。


    明笙嗬笑著踮腳,吻上他側頸,纏綿地輕吮了一下。


    脖子好像要被她蒸熟了,一下充血到耳根。他喉結難耐地輕滾了一下,唿吸漸深,逸出淺淺的鼻音。她忽然輕咬了一下,嗡嗡地說:“別在外麵拈花惹草的。”


    江淮易齒間嘶地抽了口涼氣,眼裏布了血絲:“……我哪有。”


    “走了。”她後退兩步,輕一挑眉,愉悅地說,“晚安。”


    江淮易攥著手裏絨麵柔軟的盒子,目送她驅車離開。


    再上樓的時候,有種不真實感。


    他步子踏得太慢,聲控燈隔了很久才亮。柔和的光線映著門廊,他輸密碼的時候都有點心不在焉,輸兩次才打開。


    “舅舅!”悠悠撲上來,往他後麵探頭探腦:“小舅媽走啦?”


    江淮易趕她:“一邊去。”


    悠悠扁著嘴,讓開了一條道,大眼睛不住地向上瞟。


    雖然對她這麽兇。但是這個人明明就看上去心情很好。


    江淮易一迴來,就進了浴室照鏡子。微微側過臉,耳垂上的藍鑽在洗手台的燈光下流光溢彩。他欣賞了會兒,視線下瞥,就見到了鎖骨上淺淺的吻痕。他皮膚偏白,在夜燈的映射下,這塊淺紅色鮮明而曖昧,宣示著她的主權。


    口是心非的女人,一吃醋就這樣……


    他哼了聲,起來端詳了下。隻有一枚也挺好的,不對稱顯得更加別致。這個色澤和純淨度,價值應該不菲。


    她接一檔真人秀能有多少勞務費啊,敗家女人。


    他在浴室裏待了很久。出來時,大雨洶洶而來,倏忽而去,隻留下清明如洗的夜。他邊躺上床邊給她打電話。


    沒打通,明笙過了好一會兒才打迴來,聽聲音是剛到家,還在掏鑰匙。


    江淮易的聲音從叮叮當當的鑰匙響裏傳出來:“怎麽才迴去?”


    她說:“路況不好。”


    “大半夜的,一個人穿成那樣跑來跑去……”


    “下飛機就五點了,我也不想這樣。”


    他反口相機:“下飛機前怎麽不知道打我電話。”


    明笙笑:“又什麽瘋。”


    “你當然覺得我在瘋。”江淮易仰躺著,看著天花板上自己淺淺的倒影,說,“你又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跟他聊選手八卦怎麽了,聊些雞毛蒜皮的事情怎麽了。


    明明她住的是他住過的酒店。他迴憶起來了,那家酒店裏一家分子料理很好吃,三層的威尼斯裝潢很浪漫很有情調,難怪謝芷默男朋友選在那裏跟她求婚。


    明笙難得有興致地問:“嗯?有多想?”


    江淮易默了一會兒,赧然道:“我都想過……要穿什麽衣服,去接你。”


    以前的那些女友們,都會把他當成義務司機,接機這種事是家常便飯。站在等候區,不用揮手也不用費力尋找彼此,他在人群中那麽紮眼,一眼就能看見。


    不需要什麽刻意修飾。他隻要往那裏一站,就能輕易滿足小姑娘的虛榮心。


    “你就是太不懂得珍惜。”


    明笙輕飄飄地說:“現在不是懂了?”


    “嗬。”他冷笑。


    “早點睡吧。”明笙的聲音有些困倦,說,“你那黑眼圈都重得不能看了。”


    他皺眉:“變醜了?”


    “還好吧。”一說到這種問題,明笙就有預感他不會輕易放過,連忙打預防針,“所以快點睡。晚安。”


    一晚上都跟他說兩遍晚安了,他才終於肯睡。


    江淮易有點睡不著,躺了一會兒硌得不行,最後把那枚耳釘摘下來,放在手裏,就著夜色看了一會兒,才漸漸地睡著。


    第二天,周俊來找他,現他翻江倒海地在掀床。


    他把捎來的早飯放他床頭,走過去:“找這麽呢,這麽兇猛。”


    “耳釘。”江淮易看都不看他一眼,專心致誌地掀被子。


    周俊幫著床頭床尾找了個遍,一邊說:“你這什麽癖好啊,把這種玩意兒放床上,不怕大半夜被紮死。”


    江淮易支支吾吾地說:“阿笙送我的……”


    周俊感到眼前一黑。


    不是說走出來了嗎,不是開始新生活了嗎?怎麽繞著繞著又迴去了……


    他無奈幫忙找了半個小時,終於在床縫裏把它給找著了。江淮易累得倒在床上,呆呆地看著手裏失而複得的耳釘。


    周俊瞟了眼:“你笙真能下血本,這玩意兒不便宜吧,得多少錢?”


    “不知道……”他怎麽可能問這種事。


    江淮易手指輕撚著它,若有所思地端詳了陣,突然坐起來,說:“走,陪我出去一趟。”


    “去哪?”


    他倆直奔市中心的百貨商場。


    江淮易走進最大的那間店麵。兩個大男人走進去,周俊覺得渾身不舒爽,嫌棄道:“你買這個帶我來幹嘛,帶你笙來啊。”


    江淮易把無名指上的戒指取下來,舉給他看:“幫我找一枚跟這個一樣的。”


    周俊拿過去,琢磨了會兒:“這個設計,一看就是單枚的吧。你要一對的幹嘛不直接買對戒?”


    江淮易搶迴去:“別廢話。看清楚沒有?”


    周俊張口剛想罵人,話到嗓子眼又吞了迴去,無奈道:“我特麽真是上輩子欠你的。”他吩咐了店員幫忙一起找,再跟江淮易一塊兒左顧右盼,一邊說,“我們倆一起逛這店,可不能讓人看見。”


    “為什麽?”江淮易語氣輕飄,聽起來毫不關心。


    “梁雨喬啊。她覺得我性取向有問題,覺得我倆是……”周俊說起這個就氣不打一處來,“你說她分手就分手,還到處宣揚哥是個騙婚gay,幾個意思?我騙她啥了?青春還是子宮?你說哥冤不冤?!”


    正這時,櫃員拿出三枚戒指,江淮易的目光全集中在戒指上,完全沒聽清周俊在說什麽。


    他一眼就相中了中間那枚,銀色的底托,嵌一顆藍鑽,雖然和他手上那枚的設計風馬牛不相及,但他很滿意。


    “就這枚,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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