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靠在他淋了雨而洇濕的襯衣上,貼著濕潤的布料,潮濕而黏稠的觸感讓皮膚緊覆上去。?樂?文?小說.他的肩膀很牢靠,屬於年輕男人的溫和體香暈在淡淡的濕氣裏,柔柔瓦解了她抗拒的念頭。


    疲倦從身體的每處神經透進心底。


    眼皮很沉重,明笙本能地閉上眼,歇了一會兒。


    良久,她說:“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理智能做的隻有到此為止。明笙自己都沒發現,她看他的眼神有幾分不舍。


    她都這麽說了,江淮易隻好鬆手放她走。


    病中的她步子邁得很慢,他總覺得她會在某個時刻,忽然迴身看他一眼。但最鬱悶的事莫過於他在車裏一直目送著她的背影,卻發現她頭都沒迴一下。


    他很吵嗎?會無法控製引吭高歌一首小雨點嗎?什麽叫想一個人待一會兒啊……


    江淮易越想越鬱悶,一下午沒聯係她,接完悠悠迴家,終於打出一個電話給她,也沒人接。過了好幾個小時,天都黑了,明笙才迴說剛醒,已經吃過東西了。


    剛醒怎麽可能吃過東西?


    很明顯的嫌他煩的托詞。江淮易看著短信半晌沒說話,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幹脆忍著兩天沒聯係她。


    這兩天,除了去了趟圖書館,一直沒出門。


    周俊還當他是轉性了,每次來找他他都在書桌前,嘲弄道:“你知道麽,你現在這模樣,就像古時候愛上了小姐的窮書生。那個叫寒窗苦讀那個叫奮筆疾書啊……問題是你笙都已經跟了你了,你在這寒窗苦讀個什麽勁?”


    江淮易的迴答是:“你懂個p。”


    周俊忍無可忍,撲上去搶他寫的東西:“寫什麽呢,這麽多紙,印紙錢呢?”


    “你特麽能不能說出句人話。”江淮易板了臉。


    周俊終於不逗他了,扯扯脖子前的領結,說:“今天不是小悠悠生日呢麽。她周叔叔我都收到請柬了,你這個做舅舅的怎麽一點表示都沒啊?”


    江淮易心道表示什麽,他的錢都是他姐的,用他姐的錢給他姐的女兒買禮物,這不是在繞圈子。


    “行了吧。就知道你對什麽人都不上心。”周俊催他,“趕緊的,換件衣服。該遲到了。”


    又不是什麽重要場合。江淮易懶洋洋換了件襯衣趕往她姐訂的酒店。已經遲到了好一會兒了,小悠悠正站在和她一樣高的蛋糕前,猛朝他揮手:“舅舅!舅舅!來陪我吹蠟燭呀!”


    江淮易挺不樂意,說:“幼不幼稚。這不一堆你的同學呢麽,讓她們陪你吹。”


    悠悠不高興了,咧嘴作勢就要哭:“就要舅舅陪!”還沒哭出聲,江淮易就在他姐不悅的目光裏,硬著頭皮上去站在了悠悠旁邊。


    麵前一個粉紅卡通蛋糕,宴會廳裏燈光全暗,留下一堆花花綠綠的裝飾燈。在童聲版的生日快樂歌裏,江淮易牽著小丫頭的手,一口氣把蠟燭吹滅。


    燈重新亮起來。他臉色有點不好看。


    小悠悠攥著他的手不放了,粉雕玉砌的小姑娘黏在他身上,仿佛覺得他是同齡人,張望著問:“小舅媽呢,沒跟你一起來呀?”


    江淮易臉色更難看了,把手收了迴來,插在兜裏。


    小悠悠瞪大眼睛,捂著自己的嘴,驚訝地說:“你又換小舅媽啦?”


    要不是看在她今天是壽星,江淮易覺得自己一個耳刮子就扇過去了,“你這話要讓你小舅媽聽了,甩了我怎麽辦?你負責?”


    悠悠咯咯笑:“我負責呀!”


    靠,不能跟小朋友開著玩笑說話。


    他蹲下來,為了顯示自己的嚴肅,特意跟她視線平齊,俊朗的眉蹙得很深:“以後這話不準說。”小孩子能懂什麽,已經開始四處張望找小夥伴,心思不知道飛去哪了。江淮易兩手按住她肩膀,厲聲說,“聽見了沒有?”


    “聽見啦!”悠悠不耐煩地聽完,一蹦一跳地走了。


    小孩子的生日會上,飲料全是果汁,周俊拿了盤甜點過來吃,臉上洋溢著被小蘿莉環繞的幸福感,瞥一眼江淮易手上的低度果酒:“你喝這都能喝出借酒澆愁的滋味來,我也是服你。”


    江淮易放下空杯子,換了杯蜜桃味的,按亮手機,又按滅。


    周俊把手機抽過去,三兩下撥出了明笙的電話,按到他耳邊,一邊給他比口型:“別跟我做這個表情。你那點心思哥還看不透麽。”


    江淮易想分辯,電話響了幾下突然通了,他瞪了周俊一眼,拿著手機快步走到陽台。


    大晚上的,明笙那邊熱鬧非凡,襯得他麵朝陽台下的清薄夜色,無端落寞。


    她心情聽起來挺好,大約剛和誰笑著說完話,就連“喂”的一聲,語調都是向上挑的。


    看來感冒已經好了。


    “是我。”他說。


    明笙剛剛接得很倉促,把手機從耳邊拿下來看了眼屏幕,這才定神說:“嗯?”語調一下子平了不少。


    夏夜真悶,陽台上都沒一點風。江淮易低聲說:“你玩什麽這麽高興呢。”


    明笙愣了片刻,再開口時的語氣一點都聽不出來高興了,說:“沒什麽事。謝芷默她男朋友跟她求婚呢,我們都在酒店裏湊熱鬧。”


    “哪兒的酒店?”


    “……澳門。”


    三天不見,不僅身體好了,一下就飛澳門去了。


    他齒間出了口氣,說:“怎麽一聲不吭跑這麽遠?”


    明笙走到一個安靜的地方,淡淡道:“有工作。”


    “之前沒聽你說過。”


    “一檔真人秀。簽了保密協定。”


    江淮易的不滿征於色形於聲:“對我也要保密?”


    明笙狀似輕鬆地開了個玩笑:“這不是法律麵前人人平等麽。”


    電話那頭的人正要發作,明笙那邊突然有人叫她。謝芷默人逢喜事,喊明笙的語氣都透著甜蜜,明笙掩著手機笑說“就來”,隔著磁波都能聽出她笑得勉強。


    對比太鮮明。江淮易覺得自己隻要出現,無論說什麽做什麽,都能讓她平白無故不開心。


    他到底做錯什麽了?


    那股熟悉的煩躁感又隱隱約約地占據了心髒。


    果然,明笙迴到電話前,斟酌著措辭跟他說:“那我先……”


    “阿笙。”


    他打斷她。


    “嗯?”


    江淮易深吸了口氣,悶得很,沒有氧氣,肺部被濁氣填滿,嗓音發沉:“你是不是不喜歡我經常找你?”


    “……”


    長久的沉默,像一場無聲的拉鋸。


    忽地,江淮易勾了半邊唇角,不屑地說:“行啊,那你玩吧。等你什麽時候想起我了,再聯係我。”


    他主動掛了電話。


    周俊跟他的小蘿莉們玩夠了,發現江淮易打一個電話失蹤了很久,端著酒杯來到陽台入口,站住了。


    迷離夜色裏,江淮易單手插兜,倚在欄杆上,薄唇抿著,垂頭有一下沒一下地摩挲著淡金色的手機殼。夜空為他鋪設墨藍的背景色,北極星在遙遠的地方為行人指引方向。而他像一個目無終點的旅人,姿態頹然又桀驁。


    這是他第一次從這個人身上,看出落寞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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