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族小姐們和希雅坐在凳子上,端著茶杯欣賞著玫瑰園裏的美景。


    希雅本次舉辦茶會的由頭就是請各位貴族小姐來欣賞初雪後玫瑰園的美景。


    蒼翠欲滴的枝葉舒展著,如同火焰一般燃燒著的紅玫瑰在紛紛白雪的映襯下,變得更加豔麗。


    貴族小姐不停對玫瑰園發出驚歎,溢美之詞如同園中的玫瑰一樣繁多。


    她們知道,皇女殿下鍾愛奧爾森玫瑰,為此在這個玫瑰園上花費了很多心思。


    就在這樣一派和諧的景象下,亦安與在一旁隨侍在側的侍女一樣孤零零地站著。


    茶會中沒有他的位置。


    亦安將嘴中的糕點費力地咽下去,他感覺有點噎得慌。想來口水,但並沒有他的茶杯。


    他就是再遲鈍也知道貴族小姐們驟然對自己轉變態度與皇女有關。畢竟隻有皇女才能左右茶會的風向。可亦安不知道自己是哪裏惹到皇女了,這皇室一家人怕都是有點毛病在身上,一個個變臉比翻書還快。


    亦安想不透,索性就不去想了,他站著怡然自得地欣賞這園中的美景。


    不得不說,這紅玫映雪的確絕景。就是他站著有點累,皇後顧及著他‘病弱的身子’,命人給他穿了很多衣物,又因為今天要赴茶會,戴了很多沉甸甸的裝飾物。


    他站久了著實有些吃力,他動來動去換腿支撐。


    亦安的一些動作被某些貴族小姐看在眼裏。貝蒂·卡洛斯就是其中一位。


    她出身二流貴族,因母親擅於侍花才被邀請。在這些一等貴族小姐圈子裏,她出身最弱,所以她要牢牢巴結皇女殿下才能不被趕出這個圈子,所以她想盡一切辦法討好皇女殿下。


    可皇女的身邊並不缺奉承之人,亦安的出現讓貝蒂有了討好皇女的方式。


    貴族小姐投喂亦安時,貝蒂並沒有湊上前去,她有兩個調皮的雙胞胎弟弟,他們慣會在母親麵前裝乖,又在她麵前趾高氣昂,所以看到亦安她就想到那兩個奪走了父母寵愛的弟弟,讓她對亦安沒有任何好感。


    而且皇女剛剛說那句話的時候,她站在皇女身邊聽得清清楚楚,這一句話讓她知道了皇室對待亦安的態度。


    “殿下,亦安少爺倒是比園子裏花還要奪目一些。”貝蒂用扇掩麵笑著說道,眼裏透著幾絲不加掩飾的諷意。


    貴族小姐們被這句話吸引了注意力,看了眼亦安,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亦安今天的裝扮就像是那隻插滿了名貴花朵的花瓶,毫無美感。


    照顧亦安的侍從侍女基本上都出自中小貴族,從身份上來說,他們比亦安貴重許多,如果沒有這張臉,亦安連與他們說話的機會都沒有,可現實卻是他們必須得服侍一個身份不如他們的小孩。


    雖出於宮廷仆從的素養對亦安照顧有加,但尊重不足,他們認為亦安的存在就如同皇後宮中一個名貴的擺件,隻是皇後情緒的安撫劑。等皇後振作起來,這個孩子將會脫下不屬於他的華服,迴到屬於他的鄉下地方。


    這次茶會,他們把各種名貴的飾品裝飾在亦安身上,但沒有任何細心的搭配,所以這讓亦安呈現出一種“暴發戶”的氣質。


    在各位貴族小姐的調笑中,貝蒂再一次開口了,“這園中的玫瑰開得甚好,不如請亦安少爺親自為殿下采摘幾朵。”


    還沒等亦安反應,侍女就拿來了擁有雕花的銀製剪刀。


    “亦安少爺蒙受皇家的恩惠,不會連這麽一點小事都不願意做吧。”貝蒂繼續煽風點火。


    亦安垂著頭,她們看不見亦安充滿冷意的神情,在她們看來亦安是在害怕,沒準眼裏已經含著淚了。


    亦安知道如果自己翻臉,轉頭整個貴族社會就會傳他飛揚跋扈,占著皇後的權勢肆意妄為,連皇女都不放在眼裏。


    流言害人,特別是亦安身份尷尬,也不知道原著中的亦安有多少名不副實的流言。


    她們以為會等來亦安委屈的神情,沒想到亦安充滿笑意地抬起頭,“殿下最喜歡玫瑰了,我給殿下摘一些放花瓶裏。”


    說完,亦安就拿起托盤裏的剪子,像個小圓球一樣挪動到花叢邊。


    早晨才下過雪,日光素白,打在身上不冷也不熱,亦安穿得厚,花架下烤了爐子,他站在那,後背起了一層薄薄的汗,走到花叢邊被風一吹,後背冷津津。


    剛下過的雪蓬鬆細軟,可即使這樣,在亦安伸出手的那一刻,手變得紅通通。


    亦安踮起腳,想要去摘上麵的花朵,可是他身高不夠,行動又不便,無論怎麽蹦躂依舊夠不著。


    花架下的貴族小姐們一眼不落地盯著亦安的一舉一動。


    “他這是在幹什麽,底下的花他明明夠得著。”小姐們議論起來。


    恰好花叢邊修建了花台,亦安手腳並用地爬了上去,花台邊比較窄,亦安站上去顫巍巍的。他用剪子小心地去夠頂上的玫瑰。


    還差一點。


    亦安踮起了腳,花台邊本就窄,站都站不穩,現在踮起腳來,亦安的身子更是抖得不成樣子。他終於夠到了頂上的那朵玫瑰,他拿到玫瑰的那一瞬間,整個人如同枝頭掉落的積雪,跌落在花叢中。


    在貴族小姐的驚唿中,侍從匆忙上前。


    亦安重新迴到亭子,隻不過這次的樣子有點慘不忍睹,全身髒兮兮,臉上還有一道被玫瑰花刺劃傷的痕跡,他沒有哭泣,一雙眼睛如水洗一般澄澈,然後揚起大大的笑容一瘸一拐地走到希雅麵前,“對不起,殿下,我隻摘了一朵,不過這一朵是花叢中最大的。”


    麵前的男孩神色委屈,好似自責不已。


    原來,他爬上花台隻是為了給自己摘最大的玫瑰,或許他壓根認識不到自己和貴族小姐對他的欺負,他隻是赤忱地想要摘花送給自己。


    希雅心中澀然,她不停地告訴自己亦安不過是一個作為弟弟替身的孩子,能讓他在皇宮中錦衣玉食地生活下去,已經是莫大的慈悲。


    她接過了亦安手中的玫瑰花,想要說些什麽,但又不知道說些什麽。


    “迴去換身衣服吧。”希雅說道。


    亦安一瘸一拐地離開,離開玫瑰園亭的時候,他匆匆迴頭看了一眼,那裏已經恢複歡聲笑語,好似剛剛的事情是一個再小不過的插曲,希雅被貴族小姐眾星捧月地圍在中間,那些小姐臉上掛著笑容,紅唇微張地講著什麽,都希望討得希雅的歡心。


    可不知為何,亦安覺得被圍在中間的希雅的神情是顯得那樣的寂寞,好像整個人都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陰影。


    恍惚間,他好似對上了希雅的視線,那雙清澈的碧眼,如同泛著如同玻璃一樣的冰冷光澤。


    亭中的貴族小姐看著亦安一瘸一拐地離開,麵麵相覷,有些小姐莫名不忍,但為了不招惹禍端,沒有開口。


    誰也不知道,皇室對待亦安的態度是什麽,皇女的話給她們方向,那麽她們就要跟著皇女給方向走,但現在皇女又收下了亦安送的花。她們摸不清皇女的態度,誰也不願做那個出頭鳥,都在靜觀其變。


    欺負一個人的法子多的是,這些貴族小姐深諳其道,而且隻是讓亦安摘了花,是他自己為了摘花跌下去的。


    但不知為何,亦安離開的背影讓她們莫名不忍,許是亦安是一個會甜甜地叫她們姐姐的孩子。許是亦安性格單純,傻愣愣地任由他們欺負,還為了給皇女獻上最大的那朵玫瑰跌落花台。抑或是,就在她們以為亦安會哭泣賣慘來獲得她們的同情時,他並沒有這麽做,反而是露出了笑容。


    亦安可不知道那些貴族小姐的聯想,掉落花台是他故意為之。


    如果繼續留在茶會上,還不知道那些貴族小姐再想出些什麽法子搓磨他,所以他故意去摘頂上的玫瑰,為的就是負傷離開茶會。再者就是在皇女麵前博個好感度,畢竟他老是蹭人家的課不是。


    跌落的地方他是細細觀察過的,泥土鬆軟,上麵積雪很厚,掉下去也不會造成什麽嚴重的撞擊傷。他隻是看起來很嚴重而已,多虧了泥土和樹葉。


    侍從們忐忑地跟在亦安身後,在侍從心中,亦安的地位最低,所以貴族小姐們出言取笑的時候,他們沒有製止,當亦安去摘花的時候他們也沒有跟上前去護住亦安。在他們看來,皇女殿下既然沒有開口阻止就相當於默認了,他們身為皇室仆從,自然要以皇室中人的需求為主。


    但他們沒想到,亦安會跌落花叢,還這麽嚴重。


    那些貴族小姐也許不會被責罰,可身為侍從的他們肯定會狠狠責罰。


    他們心存僥幸,希望一路上不要碰上什麽人,安然無恙地迴到皇後宮中,然後給亦安換掉衣服,至於臉上的傷口,他們哄著他,讓他自己說是不小心劃到的。


    可是身後一道聲音的傳來,無情地打破了他們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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