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中,遇見了一大群正在橫穿馬路的牛群,一隻黑白配色的邊牧狗在旁邊搖尾巴,幫忙攔住車。


    葛雲雀刹車等牛群過去之後,才緩慢加速。


    “沒想到邊牧除了牧羊還能牧牛。”阮舒揚拿手機拍了一張,留意到她開車的速度並不快,詢問過後才知道是故意為之。


    葛雲雀說有些人覺得東疆相較於城市人煙稀少,就加大馬力,但這邊養殖了很多的動物,成群結隊的牛、羊、駱駝出沒,還有偶爾可見的野生動物跑出來覓食,要是開車速度太快,就容易撞上動物。


    像羊群這類體重相對而言較輕的動物還好,要是撞上駱駝,直接飛向你的擋風玻璃,對車體和駕駛員的傷害極大。


    “還是謹慎點好。”葛雲雀一向信奉這一點,這也是她的生存之道。


    到達駱駝養殖場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多,深秋的阿勒屯已經冷風嗖嗖,草色蒼涼了許多,門衛將欄杆打開,放葛雲雀他們的車輛進去。


    望景生情,葛雲雀不由地感慨道:“過不了多久牧民們就該帶著羊群轉場了吧。”等天氣再寒冷一些,牧草就沒了,牧民們就得帶著他們的羊群前往冬牧場,路上又該吃上多少苦頭。


    “天寒地凍的,也不知道以前生活條件更艱難的時候,這些牧民都是怎麽堅持下來的。”阮舒揚接話道,他們公司研發的那些產品,就是針對牧民的放牧情況,想要為他們減少一些生活的折磨,能夠在家裏就檢測到動物們的行蹤。


    隻是始終還有bug,需要再進行更新,不然就能夠大批量地投入市場。


    阮舒揚越發地想要加快研發速度,真正為草原上的牧民做點什麽。


    將車停穩後,兩人下來,擴建後的養殖場麵積比之前大了幾倍,許許多多的棚圈坐落在這片土地,沿著提示標往前走去。


    葛雲雀小聲道:“咱們待會兒看情況再說話,免得讓他們多想。”


    還沒等他們走近辦公的地方,就聽見了嘈雜的聲音傳來,是幾個男人的聲音,嗓門一個賽一個高,音調有些曲折,聽起來像是當地人。


    “不會是吵起來了吧?”


    葛雲雀和阮舒揚默默地看了眼對方,加快腳步過去勸架。


    三個人站在一個棚圈前,大聲爭論些什麽,各自臉上都帶著不愉神色,甚至有人還伸出手指著棚圈說話。


    “不行不行,我不會讓你們把駱駝拉走的,說什麽都不可能。”米哈提態度堅決,絲毫沒有鬆口的可能性。


    葛雲雀聽見這句話,原來還真是關於駱駝,她衝著米哈提點點頭,打了個招唿。


    這才距離她上次引薦庫蘭和米哈提認識多久,那個意氣風華的青年,一下子變得暗淡起來,他最近的狀態很不好,被駱駝的事情都快熬出白頭發了。


    過了會兒,葛雲雀和阮舒揚才弄明白,原來這些人是和米哈提合作的餐館負責人,近來阿勒屯的遊客增多,他們的生意也變好了,於是就想再購買一些駱駝,製作烤駱駝肉。


    但是沒想到給米哈提打了很多通電話催促,這人就是不送駱駝來,沒辦法隻好找上門來。


    餐館負責人以為米哈提是想借機漲價,火冒三丈:“合同上寫得清清楚楚,你們每隔一段時間就該給我們送駱駝過來,一年時間都沒過去,你們就想毀約了,還有天理嗎?!”


    他們認出葛雲雀是在村委會工作的,趕緊拉著她不讓走,讓她做個見證人,必須要找個公正的人評評理。


    “米哈提,做人不能夠這樣言而無信,當初你的養殖場剛開業,駱駝沒有地方銷售出去,是我們哥兒幾個幫你收了些駱駝,雖然不算幫你大忙,但至少也算是幫了你。如今你的駱駝養殖場越辦越大,怎麽能夠言而無信,連駱駝也不銷售給我們了。”


    “是啊,我們餐館都沒有存貨了,就等著你送駱駝過去,好不容易來了這麽多遊客,大家都等著靠賺這筆錢過節。”


    米哈提在幾位餐館負責人的斥責聲中,羞愧得都快抬不起頭了,他不是像他們口中的言而無信之輩,隻是現在養殖場的駱駝莫名其妙犯病了,在沒有查清楚到底是為什麽疾病之前,他不能夠讓人牽走任何一頭駱駝。


    他不僅是對自家的生意負責,還是對那些懷揣著熱情前來阿勒屯餐館,體驗當地特色飲食的遊客生命安全負責。


    米哈提臉部肌肉抽動幾下,明顯觸動。


    餐館負責人還以為他鬆口了,正要喜上眉梢,哪裏知道下一刻就收到逐客令。


    “你們先迴去在其他牧民家買幾頭駱駝吧,我不會讓你們帶走駱駝的,等過段時間,我會親自送駱駝上門。”米哈提做出這個決定也很受煎熬,沒有任何一個做生意的人,願意把到手的買賣轉讓到別人家,可他再不舍,也得這樣說。


    “你……竟然半點兒人情都不講!”其中一個餐館負責人聽後倒吸一口涼氣,臉上的憤怒轉瞬間變成了受傷,他和米哈提是同一個連隊退伍下來的,兩人之前好到能夠穿一條褲子,才退伍多久,就連戰友情也不顧了。


    連與米哈提關係最要好的人都沒有辦法從他手裏拿走駱駝,看樣子是真的行不通了。


    其他餐館負責人沒法子,隻好接受米哈提的賠償,帶著一紙合同離開。


    “就當我之前看錯人了,以後我們兩家人再也不通往來。”米哈提的戰友生氣地一甩手,就連他的延誤賠償也不打算拿了,就打算走人。


    見其他閑雜人等都走得差不多了,葛雲雀趕緊過去攔下人,幫忙勸慰。“邱哥,您別生氣,這都跟米哈提大哥是老熟人了,又是同一個連隊的戰友,他是個什麽樣的人,您還不清楚嗎。這件事是另有原因,並非他不願意賣給你們駱駝了。”


    阮舒揚也幫腔道:“要不咱們聽聽米哈提大哥的解釋,要是您還不滿意,到時候再走也不遲。”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可算是把人勸了下來。


    其實說實話,葛雲雀他們也不知道到底駱駝發生什麽事情。


    她好奇地往一旁的白色棚圈張望,看起來與其他棚圈沒有任何區別,實在是想不明白。


    等其他人都離開以後,米哈提才有空過來招待他們,“實在是對不住了,讓你們看了笑話,確實沒辦法,駱駝不能讓你們拉走。”


    “沒關係。”葛雲雀讓他不用在意這些小事情。


    戰友老邱痛心疾首道:“到底發生什麽事了,你總得給我透個底吧,咱們都認識多少年了,有什麽事情你不能告訴我啊,難不成還怕我給你抖落出去了。”


    “不是的……”米哈提哪裏有這想法,實在是不知從何解釋,索性拉著三人一同進棚圈,讓他們自個兒看個清楚明白。


    四人走到棚圈門口,桌子上擺放著消毒液,先擠在手裏消毒,然後穿戴一次性的防護服和消殺過的筒靴,才能夠進入。


    往裏沒走多遠,淒厲的慘叫聲頓時響起,此起彼伏,幾乎一大片的駱駝都在抽搐慘叫。


    一見這架勢,別說老邱,就連年輕一些的葛雲雀和阮舒揚,也都心中一震,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竟然還鬧得這樣大的動靜。


    阮舒揚下意識護在葛雲雀身前,“待會兒你別太靠近了。”


    “沒事兒,駱駝旁邊有飼養員看管,應該不會有危險。”話雖如此,可葛雲雀還是覺得他這個舉動很貼心。


    老邱是個退伍軍人,他不怕這些,快步上前,查看這些駱駝,發現駱駝們都在抽搐,離他們最近的症狀稍輕,而離他們最遠靠近棚圈另一頭的幾頭駱駝都快站不住了,渾身抖動,嘴皮上全是白色泡沫。


    “這是怎麽了,它們看起來好奇怪。”阮舒揚摸著下巴思考。


    米哈提無奈地說道:“並非我有意想瞞著你們,隻是這場疾病來得太突然了,我和李工查過很多次,就是找不出一點病因。”


    他不敢去賭,萬一真的讓餐館拉走了駱駝,到時候吃出問題來,可怎麽辦才好。


    “是飼料沒有保存好嗎?”老邱走過去查看飼養員投喂的那些飼料,他不嫌棄髒手,直接撿起來看了又看,很新鮮的食材,水分足,外表鮮豔,是用的好食材。沒等米哈提迴答,他就自個兒否決了這個猜測。“看樣子還是其他地方出了問題。”


    “不好意思來遲了。”又有人推門而入。


    四人看向來人,是李工,這都深秋了,他還是跑出了滿腦門的熱汗,依舊是那身最熟悉的衣服,隻是在裏邊添加了個絨衫。


    李工來了之後,和大家說起他們昨晚上在群裏討論的結果,可能是國外某種變異的細菌蟲,感染後的駱駝就會渾身抽搐,因為細菌蟲入侵了大腦。


    隻要找到了病因,解決問題就快了。


    李工為了養殖場的事情忙前忙後,找了不少老同學問詢,國內國外的老同學都發了好多視頻,想要讓他們幫忙找出病因。


    “這種細菌蟲隻針對駱駝本身,一旦感染一頭駱駝,很快就會傳染到其他駱駝,幸虧我們及時采取措施,將駱駝隔離開來,還做好了消殺工作。”李工為眾人做解釋,“放心吧,細菌蟲可以通過特效藥治愈,不會影響到駱駝的肉質,隻是會比沒感染的駱駝虛弱些,到時候多補充些營養就行,不耽誤正常銷售產品。”


    折騰了好久,米哈提幾乎都快絕望了,沒想到事情竟然一下子被解決,他不可思議地看著李工,又看了看那些仍然在抽搐的駱駝。


    情緒一下失控,捂著臉痛哭,這麽大規模,這麽多的駱駝,要是全都得了病,他就是賠盡全部家產恐怕都不夠。


    李工真的是幫了他一個大忙,他都不知道該怎麽表達感謝才好了。


    “謝謝李工,也謝謝雲雀,要不是你們工作做得好,讓專業技術員和我們養殖場進行一對一幫扶,我還不知道該找誰求助。”米哈提緊握著李工的手,十分感謝。


    李工一把年紀了,麵對這種狀態,有些不知所措,拍了拍米哈提的背,讓他別太激動,“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


    特效藥國內已經研發出來,隻是數量少,價錢高,李工找他老同學幫忙寄了一批過來,相信在不久之後,就能夠治好所有感染細菌蟲的駱駝。


    李工說:“感染這種細菌蟲的最大病症就是渾身抽搐,口泛白沫,食欲不振,其他棚圈的駱駝被隔離這麽久,都沒有任何發病的征兆,看樣子是沒有傳染上。”


    一切還是得靠他們預防和隔離工作做到位了,否則這麽多駱駝真要全部感染細菌蟲,光是特效藥的購入費用就不少。


    “再等兩天吧,要是其他駱駝還是沒有發病,就正常銷售給餐館他們。”米哈提不敢去賭這個被感染的幾率,他將一切利益都放在安全之下,隻有原材料是健康可靠的,那麽消費者才能夠拿到安全的產品。


    從這個棚圈的駱駝開始發病後,他就停下了這些駱駝產生的一切效益,就連母駱駝產出的駱駝奶也都全部丟棄了,沒有再投入市場。


    損失的錢都是小事,他再艱苦,再咬著牙過日子,也不願意讓有風險的駱駝奶端上消費者的餐桌。


    李工沒反駁他,早些投入銷售就早賺錢迴本,米哈提為了食品健康甘願放棄這筆利潤,他自然不會從中阻攔。“行,都聽你的意見。”


    特效藥最早也得明天才能送到養殖場來,不過有了救命良方,米哈提肩頭上的擔子一下子就輕了,他欣喜地和妻子一起做了一大桌子美食,邀請戰友老邱和葛雲雀他們留下來用餐。


    席間,米哈提跟老邱、老李倒酒痛飲,阮舒揚借口要開車,隻喝了些果汁。


    他給葛雲雀夾菜,壓低嗓音:“我還以為是他們改造棚圈時沒接好地線,漏電了,才導致駱駝們渾身抽搐。”


    光是想想,阮舒揚就覺得好笑,隻不過這個想法不適合當著養殖場主人說出來。


    “怎麽會。”葛雲雀覺得好奇怪,不知道他從哪裏冒出來這個想法。


    阮舒揚道:“你小時候沒看過《走近科學》節目,那上麵就播了一期節目,有個小區樓道行人走過去沒事兒,小狗走過去總是吱呀亂叫,後來節目組一調查,發現那地方漏電,人腳下有鞋子隔絕了,狗沒穿鞋就被電了。”


    “……”葛雲雀被他這番話給整無語了,但不是沒有這個可能性……難怪提到要來養殖場的時候,阮舒揚的表情透露出幾分躍躍欲試,感情是想過來表現一番。


    “你會接電線啊?”葛雲雀問。


    “拜托,接電線這種小事,誰還不會了。我不僅會接電線,還會修理各種東西。”阮舒揚絲毫沒有壓力。


    葛雲雀壓下嘴角的笑意,“那待會兒你陪我去找萊勒木,他家的洗衣機壞了,你幫著修修。”


    阮舒揚一臉受傷的表情,“沒你這樣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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