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的一周終於結束了,葛雲雀難得地睡了個懶覺,窩在床上看了會兒當熱古偶,享受自己的生活。


    一通電話打來,她看清來電顯示後,一個激靈從床上坐起身。


    她擔心了很久的事情終於東窗事發……


    默念了幾句“阿彌陀佛”後,葛雲雀接通電話,震耳欲聾的聲音從那端傳來,好在她早已經習慣,在接通的那一瞬間就把手機拿遠一些。


    等到對方情緒發泄得差不多了,才貼在耳邊,“你別著急啊,我這不是一有空就跟你商量這件事嘛。”


    “你這是商量的做派?”教了半輩子書的葛女士沒少被學生氣到,可還是頭一迴發這麽大的火,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麽,怎麽唯一的女兒做出這麽大的決定都不與她和丈夫商量,找工作如此,談戀愛分手也是如此。


    除卻憤怒之外,她更多的還是悲痛,這些人生大事,女兒根本就沒有想讓他們做父母的參與進來。


    “你說說,到底在想些什麽,好端端的一個大學畢業生,這麽多個城市你就待不住,非得跑到那麽遠的地方去?”


    說起葛雲雀大學畢業找工作的事情,葛母的火氣更甚,簡直要將整個人都燃燒起來,女兒還在大三的時候,她就琢磨著要找一個工資高、工作內容清閑又體麵的工作,到時候和阮舒揚工作穩定後結婚,日子過得和和美美的。


    她動用了很多關係,就是想要讓葛雲雀留在一線城市,可女兒並不理解她的所作所為,就這樣離開了學校所在城市和家鄉。


    葛雲雀以為自己那顆心早就被工作折磨得麻木了,可當母親質問時,仍然會泛起酸酸麻麻的感覺,她的眼眶變得酸澀起來,“可我就是不想待在a市了。”


    那裏工作壓力那麽大,她就算在那裏讀了幾年書,可絲毫沒有歸屬感,她知道自己留不下來的。


    “我隻是想要找到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僅此而已。”


    即便她刻意隱藏,可葛母還是聽出了她的哽咽聲,到底是從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血肉,心一下子變軟,放緩了語調,問道:“乖乖,你迴來依舊可以找到自己想要做的事情,還記得你才讀小學的時候,媽媽帶著你去上班,你還拿著紅筆幫媽媽號卷子,那個時候不是還說以後要當老師嘛。”


    葛母並不讚同女兒跑到新疆,舍不得她吃這個苦頭,原本以為是和阮舒揚一塊兒過去的,可誰知葛雲雀竟然在不久之前給她發了個郵件,內容大致是自己早在大學畢業時就和男友分手,兩人目前隻是工作上的合作關係。


    她看到這封郵件後,震驚,隨即憤怒,再然後是為女兒感到不值得,她教齡長,帶出過不少名校高才生,她知道在大學裏的情侶有不少會在畢業季因為去留問題分手,她一直以為葛雲雀和阮舒揚不會有任何矛盾,畢竟兩人是同鄉,經常是有商有量,可哪裏知道還是出了問題。


    阮舒揚家境好,是她們家高攀了,可他不該在畢業季的時候才提分手,讓葛雲雀一個人獨自承受畢業尋找工作和分手的雙重打擊。


    “早知道他是個這樣的人,我就不打電話給他了,讓你丟臉。”葛母低聲咒罵了幾句。


    葛雲雀覺得好笑,“葛女士,你可是人民教師,能不能學點好,少跟我爸學髒話。”


    一陣插科打諢之後,氣氛倒也沒有之間的劍拔弩張,葛母了解女兒性格,明白她要是自己沒想明白,其他人就算勸再多話都是無濟於事,還是得讓時間去消化。


    她握緊了手機,仔細詢問了女兒在新疆那邊的起居住食,等聊到最後,十分掛念地叮囑葛雲雀千萬注意安全,要舍得吃喝。


    葛雲雀想起葛母之前給阮舒揚打電話,就是為了讓他們倆過國慶節的時候一塊兒迴去,家裏人都想念她,她到時候還要帶著村民一起辦活動,實在是不得空。


    白嫋和阮舒揚到時候要迴家一趟。


    她還是買點這邊的特產,到時候寄迴去吧。


    雖然阮舒揚說過,可以買些東西給他,他直接帶迴去就好,可葛雲雀並不想繼續麻煩他了。


    院子裏清洗過的床單懸掛在鐵絲上,隨風而舞動,帶來淺淡的柔順劑的香味,天氣沒有那麽炎熱了。


    掛斷電話,葛雲雀起來穿上拖鞋,出房門的時候,她下意識看了眼隔壁的房間,萊勒木迴草原了,房門緊鎖,隻有一扇窗戶的簾子沒有拉下來,陽光投射進去,在地麵形成一道光柱,周圍的所有事物都像是被摁下了暫停鍵。


    除了灰塵粒子在陽光中沉浮,時間仿佛停止了,隻有等到原主人歸來的那一日,所有的一切才會重新恢複原本的時間流速。


    剝了顆糖塞到嘴裏,是蘿珊之前給的喜糖,味道很獨特,甜絲絲的。


    葛雲雀原本是想在院子裏浪費一整天時光,可到底還是閑不住,她換了身衣服,打算去工業園區參觀一圈,了解一下那邊現在的發展近況。


    某個科技公司,阮舒揚推開玻璃門,正準備往外走,迎麵而來幾個身上沾滿了草屑的同事,他忙躲閃開,避免這幾個渾蛋往他身上扔草屑。


    “怎麽迴事兒,掉進剛修過的草坪?”


    某同事一副說來話長的樣子,“可別說了,不是非得讓我們去推廣導航項圈嘛,我們找了好多牧民去聊,結果一個沒站穩,都掉進了飼料地。”


    “幸虧你和白嫋沒去,倒黴死了,一股難聞的味道……”


    阮舒揚揮了揮手,“那你們還來公司幹嘛,迴去洗個澡換身衣服啊。”


    同事賤笑道:“這話說的,我們都受工傷了,不得到老板麵前訴訴苦,讓他漲個工資或者發個慰問紅包什麽的。”


    要不然從養殖場迴來這麽遠的路,他們早就該清理一番,再不濟也把臉上的髒泥擦擦。


    幾個人都是年輕人,說說笑笑,倒沒真受傷。


    與阮舒揚關係更好的那個人,一下子想起不久前,阮舒揚也因為導航項圈受傷,其他幾個同事都上去了,他留下來問道:“對了,這幾天忙,就忘了問你,團建那天來找我們麻煩的兩個大叔,那件事你解決好了嗎?”


    那兩個大叔可給他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隨後在給其他牧民推銷和安裝導航項圈的時候,都刻意檢查過牧民們使用的手機,要是手機太破舊了,就沒敢推薦。


    畢竟手機版本太落後,信號差,導致他們的導航項圈監測不到羊群或者牛群的位置,到時候畜牧在草原上丟了,牧民們要花費很長時間和油費去尋找,他們也得挨一頓罵。運氣差點的,像阮舒揚一樣還得挨頓打。


    提到此事,阮舒揚的頭就開始疼起來,“算是解決了吧,大叔說已經找到羊群了,離這裏很遠,可能要開很久的摩托車才能把羊群攆迴來。”


    “什麽叫做‘算是解決了’?”同事見他發愁,便說起了自己打聽到的事情,“咱們附近的基站不是不夠,才導致信號太差,我可聽人說了,通信那邊到時候會再建幾個基站,應該能解決網絡和信號這塊兒問題。”


    “那兩個大叔非得讓我去幫他們把羊攆迴來,不然就要打投訴我們公司。”就說話這陣功夫,阮舒揚就歎了不下十聲氣,也不知道老大是怎麽想的,還真答應了。他隻會騎街邊上停著的那種共享小電驢,哪裏會騎什麽摩托車,這不是故意刁難他嘛。


    “算了,我先去找下白嫋,你先上去吧。”


    阮舒揚一直想不出解決辦法,索性不想了,再不濟他就到草原去,跟著那兩個大叔一起騎摩托車攆羊,也算是一種新奇體驗。


    同事剛打算關門,忽然瞥見一個熟悉的聲影,臉上頓時掛起八卦的笑容,“哎,揚哥,別急著走啊,有人來找你了。”


    循著他的視線看去,是舉著一個手抓餅和一杯奶茶的葛雲雀,她沒想到會撞見兩人,尷尬一笑。


    這些人周末還加班啊,都不用休息的……


    “雲雀,你還是第一次來這兒參觀吧,我現在還有點事兒要處理,就讓揚哥帶著你在咱們公司轉悠轉悠。”作為一個極其有眼力見的人,他自然不能留下來做個電燈泡,沒等兩人說話,男同事就跟被狗攆似的一溜煙跑走了。


    阮舒揚有幾分不自然地摸了摸鼻梁,他倒是接到了家裏打來的電話,說是取消了雙方父母的會麵,還問到底怎麽迴事兒。


    肯定是葛雲雀給她媽媽解釋後,葛母擔心引起誤會,才會貿貿然地取消見麵,要不然的話,等他們雙方父母一會麵,發現根本不是那迴事兒,恐怕會更加尷尬的。


    安靜了一會兒,葛雲雀喝了口奶茶,一口氣嗆到,她連連咳了好幾聲,沒想到會這麽丟臉,她簡直快待不下去了。


    阮舒揚遞了張紙,“慢點喝。”


    葛雲雀胡亂擦了幾下,把紙團揉成一團,尷尬地找起了話題,“沒想到工業園區裏還真有不少入駐的商鋪,就連手抓餅都有得賣。”


    “不是你們負責運營招商的嗎?”阮舒揚輕飄飄地說道。


    葛雲雀更想拔腿就跑了,她怎麽沒想起這一點,想找個話題化解尷尬,沒想到讓話題變得更加尷尬了。


    “是啊,我們負責招商的,當初一發布公告,還以為會沒有多少商家詢問,沒想到來詢問的人真不少。”


    說起工作上的事情,葛雲雀就顯得自然許多,她不知道除卻工作外,兩個人還能夠聊些什麽。


    光是站在這裏也不像樣子,阮舒揚作為東道主,邀請葛雲雀進公司去參觀一圈,他抓起前台處的一盤幹果,塞了些在葛雲雀手心。


    兩人邊走邊聊,不知不覺就繞著公司辦公區走了一圈,更加機密的地方,並不方便其他人進去,阮舒揚不帶,葛雲雀自然不會主動提出要去參觀。


    “阿勒屯的未來還是很具有投資性的,雖然現在入駐的商戶並不是什麽大牌連鎖,但我相信在不久之後,等這裏的經濟再發展一些後,應該就會有大牌連鎖入駐了。”阮舒揚推開玻璃門,等葛雲雀出去後,才鬆開手。


    室外的陽光依舊暖洋洋,消散了些他內心中陰霾。


    葛雲雀想了想,還是決定不瞞著他,畢竟事關兩人,早些說開還比較好,“我跟我媽坦白了咱倆的事情,她以後應該都不會再騷擾你了。”


    阮舒揚聽見這句話,卻覺得有什麽東西正從兩人之間緩慢地抽離,他以為自己會很高興,誰也不想要多承擔起另一個人的責任,可似乎沒有想象中的那種情緒。


    “其實沒有關係的,我們兩家都這麽熟悉了,要是阿姨想找人聊聊的話,也可以打給我,隻要我不忙的話。”


    葛雲雀知道對方是個心善的人,他願意接受,她卻不答應。


    “還是不了,我怕會引起誤會。”


    什麽誤會,自然是白嫋會誤會他們之間還有情絲,任由任何一個女孩都無法忍受自己的男朋友和前女友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葛雲雀自覺無法做到這一點,她在感情中不是個大度的人,由己度人,自然也不法讓自己成為破壞別人感情的人。


    “阮舒揚,雖然有些時候你說話挺渾蛋的,但有句話你說得很對——我們已經分手了,就該斷得徹底,不該再黏黏糊糊,那對白嫋不好。”


    陽光下的青年遲疑了會兒,還是說道:“我沒有。”


    他覺得葛雲雀誤會了自己的意思,隻是和她母親通個電話,保持聯係而已,又不是什麽大事兒。


    “看吧,這就是我們之間的分歧,怪不得會分開。”葛雲雀故作輕鬆,她知道阮舒揚的性子,有時優柔寡斷,她索性不說這些跟情感相關的事情了。


    時間不早了,她準備迴小院。


    阮舒揚非得要送送她,直到在長街上,兩人準備道別,忽地一個玻璃瓶摔了出來,幸虧葛雲雀眼疾手快用手臂替他攔下,才沒有被砸中腦袋。


    “啪嗒”翠綠的玻璃酒瓶摔在地上,頓時碎成了很多瓣,折射出翠色的光芒,像極了翡翠,可依舊無法掩蓋它卑微的身價。


    葛雲雀捂著被砸的手臂,疼得冷汗瞬間冒了出來。


    “你們怎麽開店的,怎麽能亂扔玻璃瓶!”阮舒揚發起火,他忙查看葛雲雀的傷勢,見被砸到的地方沒有破皮,隻是迅速腫了起來。


    店鋪裏傳來激烈的爭執聲,說著他們聽不懂的話語,一個女人哭哭啼啼衝出來,下台階的時候沒站穩,跌坐下來,手心紮了不少玻璃碎片。


    葛雲雀驚愕得幾乎合不攏嘴,怎麽會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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