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雲雀沒敢接話。


    徐漫見狀,心中自然有數,是不是得罪了宋羅蘭她不知道,反正對方肯定是個說話有點分量的人。


    “漁場到底出了什麽事情,方便跟我們說說嗎?”葛雲雀看向那個經理,尋思著正好打聽一下消息。剛才魚把頭趙叔來招待他們的時候,可沒有看出有任何的不對勁兒。


    小楊也道:“是啊,反正閑著沒事,你就說說唄,有什麽事情大家也能給你們支個招。”


    負責人一張臉皺成一團,思索了半晌,最後還是說了實話,原來這個杏花漁場麵積共有兩萬畝,當初胡老板以私人名義承包了4000畝用來搞養殖,最開始就投資了800萬,每年打撈上來的大魚倒是不少,都是豐收了的,他依靠這個賺的盆滿缽滿。


    附近的農戶和捕撈隊都靠著這個生意養活全家,大家自然是希望胡老板的生意越做越大。但一賺錢,就容易惹人眼紅。


    有人寄了匿名信給胡老板,說是公共湖不可以被私人承包,現在他違規承包杏花漁場,並且以此牟利,對方已經收集好證據,準備在一個月後就寄往漁業管理委員會辦公室,實名舉報胡老板。


    這不,胡老板就因為這件事兒,愁的接連好幾天都沒睡好覺了。


    正趕上每年的冬捕節,節日開始之前,胡笳他爺爺就想過將慶賀節日的規模弄小一些,但無奈以往的節日都鋪天蓋地宣傳,今年還沒怎麽開始宣傳,就已經有不少遊客打聽冬捕的消息。


    “要是真不讓胡老板繼續開這個漁場,那失業的人可不在少數,所以這件事除了幾個親信之外,他誰也沒敢說,就怕走漏消息,傳到其餘工作人員耳中,造成人員恐慌。”


    負責人將埋在心裏的這個秘密,吐露出來之後,心情都變得舒暢許多,他誰也不能說,隻能默默承受,這種感受真的很不好受。


    “我跟你們說的這件事,你們也別往外說,畢竟刀子還沒真正的落下來,就讓大家開開心心地過完這個節日吧。”負責人長長地歎了口氣,在網場裏,魚把頭趙叔他們還在忙活著,他不能在這個關鍵的時刻攪亂人心。


    這件事危及到了許多人的工作,大部分人都依靠這份工作養家糊口,要是漁場真的關閉了,這些人還真不知道能夠去做些什麽。


    葛雲雀沉思了片刻,會寄舉報信,並且能夠收集證據的,肯定是在漁場工作過的人,否則光是收集證據都是一件難事。


    她覺得奇怪,私人承包漁場可不是一件容易事,自然是要經過多重考量的,還得經過許多領導簽訂許可證,才能夠順利承包。


    “他當初承包漁場的時候,沒有和政府這邊的簽訂合同嗎?如果是按照規章秩序來辦事的,那自然沒什麽好怕的。”小楊問道,對於像胡老板這種‘資本家’,他這個辛苦工作的打工仔很難共情。


    負責人苦愁著臉,說道:“當初胡老板是和認識的領導吃了幾頓飯,就把這件事給敲定下來了,合同倒是簽了,但沒有蓋公章。而且當時隻承諾承包4000畝,並沒有全部承包。一部分是養殖區,一部分是野生區域,這麽多年了,偶爾有遊客來我們養殖區釣魚,我們工作人員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怪不得那個寄信的人敢實名舉報了,原來還真沒有簽訂具有法律效應的合同,隻能算口頭答應而已。


    “那當初承包的800萬去了哪兒?”小楊又問道。


    成功換得了其餘幾人的目光,他還真是看熱鬧不嫌事情大。


    不過,這也是葛雲雀和徐漫她們最關心的事情,八百萬,無論放在哪裏都不是一個小數目,能夠答應胡老板承包一個漁場的領導,肯定不是小領導。


    負責人道:“有一年落大雪發生災害,市政財務不寬裕,我們老板承包漁場的八百萬全都用來幫助災民重修房屋,還按人頭補助了一筆生活費……”


    這筆錢還真花得讓人沒話說。


    “怪不得了……”就連小楊也不知道該露出什麽樣的表情來,估摸著這件事就是當時事出突然,為了災民們的安危,這才想出了這個辦法,從當地企業家那裏獲得了一筆資助。


    “你們別看胡笳這小子混,可他爸媽待人不錯,對我們這些員工更是沒話說,每年年底都給我們送好多東西。也是為了漁場,胡老板夫妻倆都沒什麽時間管孩子,凡事都依著他,這才養成了現在的性子。”


    與此同時,葛雲雀留意著庫蘭那邊的動靜。


    “雖然漁場事關重要,可孩子們的安全更加重要,不能顧此薄彼,這不是胡老板在得知漁場有孩子落水後,避而不見的正當理由。”宋羅蘭沉默了許久,這會兒才開口,當初大雪成災,她知道有企業家捐贈了一筆錢,幫助了許多災民順利度過那一年,但不知道就是胡老板用來承包4000畝漁場的錢。


    “要不是槿花勇敢跳下水,還不知道會造成什麽後果,到時候你們漁場能承擔得起這個責任嗎?!”


    葛雲雀看向床上的劉槿花,今天的這件事,又一次刷新了她對於這個小女孩的認知。


    “走吧,我們迴家修養身體,切斜(媽媽)給你做好吃的。”庫蘭拉著葉德力的手迴來,她的眉梢沾染怒氣,讓劉槿花也趕緊下床穿鞋,她蹲下去親自給孩子套皮靴。


    看樣子是與胡笳父母交談的並不順利。


    巴爾塔並沒有阻攔,幾人也就沒說什麽,等著兩個孩子把之前打濕的衣服用袋子裝好,萊勒木和小楊兩個男生幫忙拎著,一同去停車區。


    途中,他們聽見了歡唿聲。


    “應該是趙叔他們收網了,聽聲音打了不少魚上來。”萊勒木道。


    庫蘭這才理智迴歸,為自己的衝動感到抱歉,“我和巴爾塔找輛車把孩子帶迴去就好了,你們繼續留下來吧。”


    自家的事情,沒有必要掃了別人的興致。


    徐漫忙道:“沒事兒,反正我們也要迴去了,在這裏過不了夜,得提前迴去,明天還得上班。”她本來是打算過個夜,次日再起個大早開車迴去,沒想到孩子們會出事,她家裏就有女兒,對庫蘭的心情感同身受,哪裏還有心思再玩耍。


    況且吃飯的時候,聽庫蘭說他們是搭巴車過來的,現在最晚的那趟巴車都已經停運了,要想迴去就得搭他們開的車。


    “雲雀,我之前定了兩間房,你要不和萊勒木就留下來住一晚上,等明天搭巴車迴去。”她怕庫蘭拒絕,刻意壓低了嗓音和葛雲雀商量。


    葛雲雀欣然同意,“行,我們明天迴去,路上滑,你們開車慢點。”


    將庫蘭一家人送到車上,隔著車窗,葛雲雀向他們揮手,車輛啟動,小楊開車還算穩當,他們也放心讓他開車送人。


    直到車輛在視線範圍內變得越來越小,最後變成了芝麻粒大小,他們才收迴目光。


    萊勒木和葛雲雀走在被凍著的地麵,草根和碎冰,踩上去就嘎吱作響,“看來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煩惱。”


    他說的是胡老板目前所遇到的困境。


    葛雲雀側目看了他一眼,隨後低下頭,說道:“可不是嘛,人生在世,哪兒能事事稱心如意,都是走一截算一截。”


    她說話的語氣過於感傷,萊勒木用寬大的手掌放在她頭頂,輕輕拍了拍,像在拍胡蘿卜上的灰塵。


    “要去看頭魚拍賣麽,很好玩的。”


    冬捕節最精彩的節目之一,頭魚拍賣,以往捕撈上來的頭魚可以拍賣到很不錯的價格,倒不是頭魚的真實價值有多高,而是大家為了圖個喜慶、吉利。


    頭魚,代表著魁首,好運的象征。


    不少當地人都會特意過來拍賣頭魚,想要搶占個好運,來年生意更加興旺。


    這會兒馬車拖拽著漁網往迴收,網內的魚都快裝不下了,才從湖裏打撈上來,都非常新鮮,活蹦亂跳的。


    葛雲雀今生還是頭一迴看到捕撈這麽多魚上來,她驚歎不已,原本還懷疑趙叔之前跟她吹牛說以前最高打撈魚的記錄是好幾噸,現在親眼看見,就一點兒也不懷疑了。


    她用手機拍攝了一段視頻,轉發給自己的父母,不止是她,其他的外來遊客也都很興奮,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多的魚。


    為了寫推文,她又從各個角度拍了些照片,引得萊勒木在旁誇讚她敬業。


    “隻是隨手做而已,算不上什麽敬業不敬業。”葛雲雀笑著道,剛才內心的苦悶,都被眼前的豐收給一洗而空,她覺得徐漫和小楊走早了,沒有那麽幸運地看見這一幕,一定會為其感到喜悅。


    他們看到魚把頭趙叔就在前方,趕緊快步過去,做了個簡單采訪。


    頭魚是采取拍賣的形式賣出去的,不少當地人都來拍賣,現場熱鬧非凡,葛雲雀他們做完采訪後,就去了拍賣頭魚的地方。


    雖然不是什麽正兒八經的古董名品拍賣場合,但杏花漁場的工作人員還是煞有其事地搞了個拍賣台,配合著工作人員的小錘子。


    台下的當地人口中喊數字,進行拍賣。


    “……”


    “六萬六千六百六十六。”


    謔,葛雲雀一聽見這個數字,就被驚訝住了,她往喊數字的那個人方向看去,是個外表看上去沒有多少記憶點的人,但眼神明亮。


    他喊出的這個數字,對於生意人來說倒是挺吉利的,應該就是生意人,不然普通遊客應該不會湊這個熱鬧。


    “六萬六千六百六十六一次……”工作人員喊了三次之後,再也沒有其他人加價,於是一錘定音,今年的頭魚就被這個人給拍下了。


    頭魚的個頭足有半年米長,魚鰓處被工作人員捆綁了紅綢子,看上去就紅得耀眼。


    拍賣完頭魚後,許多遊客都湊到成功拍下的那個人身邊,爭搶著想要跟這條魚拍照,那個人倒沒拒絕,舉著頭魚和遊客拍了幾張照片之後,眼看人越來越多,就尋個機會溜走了。


    大家見沒了頭魚,將注意力才轉移到其他魚身上,不少遊客直接出錢購買了大魚,直接拎著到附近農莊裏煮了吃。


    葛雲雀他們在室外玩了會兒,覺得冷風吹得臉頰生疼,剛打算迴訂的民宿,沒想到被趙叔喊了過去。


    “我們捕撈隊的人都分了些魚,你們拿一條迴去煮著吃。”趙叔用草繩懸掛著一條魚,看樣子是草魚,足有五六斤的樣子。


    兩個人怕是都吃不完。


    葛雲雀又驚又喜,要給錢,但被趙叔拒絕了。


    “都說送給你們吃了,客氣什麽,走了。”趙叔是個瀟灑的人,直接把草繩子往萊勒木手上一塞,就揮手迴家去了。


    “這老爺子還真有些個性。”葛雲雀看著鮮紅的魚鰓,有些哭笑不得,早知道她就該開口挽留趙叔和他們一塊兒吃頓飯了。


    許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萊勒木道:“按照習俗,他們要迴家和家人聚餐,以後有機會再請趙叔吃飯吧。”


    天冷,他們迴屋暖和會兒,徐漫訂的民宿就隔得不遠,除了他們之外,還有不少遊客也玩累了迴來。每間房裏都有簡易廚房,那條草魚扔到水池裏用水泡著,居然還沒涼。


    葛雲雀自告奮勇要幫忙煮魚,在櫥櫃裏找到了煮魚調料,多虧了趙叔告訴他們,不然隻能看著魚發呆。


    “你坐會兒吧,我來就好。”怕萊勒木覺得無聊,她把電視打開,讓他過去坐下,房間並不大,就是普通的標間,兩間房,廚房也很簡陋,但能夠做飯。


    是杏花漁場為了每年來的遊客,特意重新裝修的,就連煮魚的調料這些都準備好了,可謂是貼心至極。怪不得那個負責人他們會如此誇讚胡笳的爸媽了,能夠為遊客們想到這麽多,生意自然可以做得紅火。


    萊勒木坐了會兒,還是走了過來,他幫不上什麽忙,就站在旁邊看。


    “漁場這事兒還真不好解決,當初是迫不得已,才承包給私人大搞養殖的,見不得光,現在貿然討要迴來肯定會得罪人,但不討要迴來,就違法了。胡老板這邊原本交了承包費用,還算做了好事,現在讓他平白無故不能繼續承包了,肯定也不答應。”葛雲雀邊炒調料,邊聊天。


    萊勒木認同道:“杏花湖本就是公眾的,私人承包不符合規定,胡家承包杏花湖這麽多年,賺了很多錢,肯定是其他村民不樂意了,所以才舉報的。”


    “事關利益,就更難解決了。”葛雲雀把水放進去,她覺得事情可能會朝著一個方向走去,油點一下子濺了出來,燙在她手背上,她下意識後縮,撞到了萊勒木。


    對方堅硬的胸膛,和帶著鬆柏的味道,讓人有一瞬恍惚。


    葛雲雀往後退一步,有些慌亂,“沒把油濺到你身上吧?”她不知道自己為何又心跳加速了一秒。


    萊勒木搖頭。


    “那就好。”她幹巴巴地說道,把魚片丟到滾開的水裏。


    萊勒木盯著她的側臉,猶豫了會兒,還是開口說道:“可能過段時間我就不來村委會幫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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