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坤摸了摸鼻梁,沒一口答應下來,卻也沒拒絕,隻是提到了那天發生了些什麽。


    他有自己的考量,畢竟當天不在現場,沒有親眼所見,就沒有話語權。更何況他運營賬號不易,這麽多年才積累現在的粉絲,得對自己的事業負責。


    “你們是誰,怎麽一來就難為人,這麽大的事兒,能讓肖哥一人出來頂鍋嗎!”王城見情況不對,立即站出來為新認的哥們說話。


    冷風吹著臉,葛雲雀冷靜許多,王城的話比天氣更寒冷,她簡直是糊塗了,怎麽能這麽慌不擇言,將另外一個毫無關係的人牽扯進來。


    昏了頭,才會像落水的人四處尋找那根救命稻草。


    肖坤不會是那根稻草,她不能這麽做。


    “對不起,我……實在是太著急了。”葛雲雀真誠道歉,她退開一步,給出門的眾人讓開位置。


    肖坤說:“都是小事兒,主要是作為大博主,沒有了解事情真相之前,不方便站隊,這也是對我們雙方負責。”


    葛雲雀完全理解,沒打擾他們。


    對於這群大學生的放鴿子行為,她覺得氣惱,礙於還有更重要的事情,一時也顧不上,徐漫說要過來,卻還是沒來得及。


    望了一眼絲綢工坊,她心思沉重,最後還是和萊勒木一塊兒去了庫蘭的餐館。


    “你竟然買了一輛車!”


    車停在餐館前麵的專門停車位,巴爾塔以為來客人了,卻不成想出來的是葛雲雀和萊勒木,他像個孩子似的,好奇地圍繞著車輛四周看,左摸一下,右看一下。


    等幾人坐下來之後,葛雲雀把事情嚴重性講明白,然後握住庫蘭的手,安慰道:“庫蘭姐你放心,我們一定會盡全力幫你解釋清楚的。”


    “我們不像那些視頻評論區說的那樣,什麽都不怕,他們要罵就罵吧。”庫蘭目光堅毅,她從來沒有做過那些事情,都是子虛烏有的假消息。


    萊勒木看著麵前玻璃杯裏上下起伏的綠茶葉,“找到那個女客人了嗎?要是她能站出來幫忙解釋,這件事肯定就解決了。”


    當時在派出所裏留過那人地址,但葛雲雀她們找過去的時候,發現留的是假地址,隻有一個身份證地址,但不知道對方是不是住在那裏。


    “我們同事給出了幾個解決方案:一是盡量舉報不實短視頻,減少傳播量,然後在那些短視頻底下發布大量解釋評論,讓點進來的觀眾都知道到底是怎麽迴事;二是尋找到那個女客人,畢竟她是當事人之一,然後在派出所民警同誌的陪同下,要求她發布相關視頻證明當時到底是怎麽一迴事兒。三是,由當時被打的小楊和我們幾個當時在場的人,共同發布視頻解釋。”


    解決這件事情宜早不宜遲,他們按照這幾個方案一一行動,葛雲雀他們作為當事人,都出麵解釋,再舉報了一些不實短視頻後,評論區竟然有其他遊客幫忙解釋。


    這天,徐漫閑著無聊,刷了刷評論區。


    “阿勒屯的村民都挺熱情的,有些少數民族的人說話嘰裏咕嚕,聽不太懂,但我行李箱軲轆壞了,有個小哥看到了直接幫我拎了一截路。”


    “哪個地方都有不好的人,不要帶有偏見~”


    “我才去過阿勒屯不久,還去這家店吃過皮牙子羊肉抓飯,味道特別香,老板娘還送給我一串珠鏈,說是她閑下來的時候自己串的。”


    接連好幾天了,徐漫終於看到了有說好話的遊客,他們的努力就沒有白費,隻要真誠待人,遊客們還是看得見的。


    此事還傳到了上頭,為了杜絕以後再發生此類事件,袁鬆書記和努爾夏提主任一行人,陪同上頭領導在村裏開大會,所有商家都被要求參會。


    還是第一次參加這類大會的庫蘭,緊張了一宿都沒有睡好,巴爾塔聽見她在床上烙煎餅翻來覆去,拍拍她肩頭,安慰道:“雖然還沒有找到那個女客人,但事情已經解決了,就別再糾結過去發生的事情了。”


    他們費了很大力氣,還是找不到那個女客人,就好像人間蒸發了。


    大家都猜測是對方有意隱藏蹤跡,為了不造成其他影響,也就沒有再尋找了,由著時間去淡化這件事。


    庫蘭還是沒睡好,直到去參加會議的時候,在簽到表上看到了米哈提的名字,她眼前一亮,米哈提是她人生中的另一個伯樂。


    在她迷茫不決的時候,是葛雲雀帶著她找到了米哈提,這個退伍軍人毫無保留自己創業經驗,還告訴她想要將生意做得長久,切記不能走捷徑。


    草原上生活了幾十年的庫蘭無比堅信這句話,“人生沒有捷徑,你以為的捷徑,或許會不知道把你帶到哪條小溝裏。”


    她在簽到表上寫自己姓名,然後四處尋找米哈提。


    除卻開會外,她很少有機會能夠與他見麵,她覺得兩人的每一次見麵,都能夠從對方身上學習到很多東西。


    這是從其他人身上無法得到的。


    “庫蘭!”


    她聽見了熟悉的聲音,循聲而去,正是穿著厚羽絨服的米哈提,他的麵龐更顯消瘦了些,身板倒是一如既然的筆直,像是一棵守衛在邊疆的胡楊。


    “你也來了。”米哈提聽說了發生在餐館的事情,既為她無辜被牽扯感到擔憂,後來見他們順利解決,便由衷地感到高興。


    庫蘭知道所有的商家要來開會,還有不少領導,特意打扮了一番,精美的服飾襯得她都年輕了許多。


    “看見你能來真是太好了,我為你感到高興。”米哈提原以為庫蘭會不願意來,但沒有想到,她還是來了,並且精神麵貌很不錯,顯然並沒有受到什麽影響。


    在他們兩人交談的時候,周圍不斷有打量的目光,不少人都等著看庫蘭的笑話,她的出現讓眾人失策了。看來那件事並沒有給她造成多大影響,她還是那個堅強的庫蘭。


    庫蘭明白他意指何為,心裏更是覺得對方是個好人,越是在這個時刻,就越是要冷靜,隻有這樣,才能夠不被外人看笑話,才能夠支撐起一家店鋪。


    前段時間米哈提的駱駝養殖場也出了事情,庫蘭小聲問:“最近養殖場的生意恢複過來了吧?”


    米哈提是個固執的人,駱駝犯病,他就斷絕了給餐館運送駱駝肉,一直堅持到所有駱駝都治愈了,才開始慢慢給以前合作的餐館老板致歉,生意這才又逐漸恢複過來。


    “已經好了,李工專門托人寄了特效藥過來,駱駝們都治愈了,我都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他才好。”說起這件事,米哈提就後怕不已。


    幸虧有李工在,他一直堅持尋找病因,沒有選擇放棄。


    要不然的話,他這麽大規模的駱駝養殖場,恐怕全都得敗於這場細菌蟲感染,到時候的虧損恐怕下半輩子都難以償還。


    他擴展駱駝養殖場的錢,有一部分是由村委會作保,去銀行貸款的,所以壓力特別大。


    好在有李工幫忙,駱駝們遇到了救世主。


    “唷,這不是庫蘭嘛,怎麽來參加會議了,你家餐館的事情可是鬧得眾人皆知,給村子抹黑還真有一手。”說話間,一個身形有些肥胖的男人走了過來,他是七月餐館的老板,在‘小飯桌’比賽中輸給了庫蘭。


    自此以後就記恨上了她,背地裏偷偷看笑話,趁著這次參會,故意過來當麵嘲諷她。


    庫蘭不卑不亢道:“澄清視頻已經發布到網上了,很多人都知道我們是被冤枉的,您要是不會上網,可以借親朋好友的手機去看看。”


    “哼。”七月餐館老板見她生氣,冷哼了一聲,“誰不知道是為了保全整個村子的名聲,村委會那邊的人才會出麵保你。要不是看在市裏準備大力開發阿勒屯,你看有沒有人幫你。”


    他說話尖酸刻薄,每一句話都像是刀子般尖銳,像是非得要把聽見的人給刺出個血窟窿來,才肯罷休。


    “夠了!作為同一個村子的人,大家鄉裏鄉親的,遇到事情你不幫忙也就算了,反倒在旁風言風語,這是大丈夫所為嗎?”米哈提站出來為庫蘭出聲,他最是看不慣這種卑鄙小人了,掃了七月餐館老板一眼,隨即和庫蘭離開。


    徒留七月餐館老板一人在後,周圍的其他商家都好奇地打量,有認識他們的人,上來搭腔。


    按照章程,會議很快開始。


    在會議上領導點名批評了庫蘭,阿勒屯才剛開始發展起來,旅遊業正處於開始階段,卻險些被她一家店鋪給熄滅了光輝,她作為店鋪的老板自當難逃其咎。


    “選出你們作為‘小飯桌’的項目落地店鋪,是對於你們的信任,可現在出現的這種事,充分說明了你們辜負了這份信任。”


    庫蘭坐在台下,萬分愧疚,暗自勉勵,一定要格外留意版權問題,絕對不可以辜負各位領導和村民了。


    “經我們一直討論,認為庫蘭餐館違背了簽訂條約中的其中一條約定,因此取消與他們的合作,改換成七月餐館簽訂合約。合約即刻生效。這個決定會一並發到各大官方賬號,公之告之。”


    什麽?!庫蘭仿佛被一道閃電劈中,她此刻頭腦中一片空白,不可思議地望著台上的諸位領導,她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語。


    身邊人鼓起掌來,在為七月餐館老板順利接檔祝賀。


    而那個有些肥胖的餐館老板站起來,洋洋自得地和眾人揮手,並且感謝。


    他頗有深意地和庫蘭的視線對上,沒有挪開,作為勝利者,他無比享受這一刻的榮光,以及對失敗者的譏諷。


    “那場比賽你贏得並不光明磊落,要不是有葛雲雀幫忙,你們真以為自己能贏,我一直不服氣,現在好了,勝利的果實還是屬於我的。”散會後,七月餐館老板特意從庫蘭身邊經過,用隻有兩人可以聽見的聲音說道。


    庫蘭整個人如墜冰窟,她手腳都冰涼,身體也像是僵住了,坐在位置上,好半天都緩不過來。


    米哈提擔憂地走過來,“我聽說村委會這邊還是不想解約的,但耐不住上頭領導的決定,他們可能是看到了那則視頻,認為會影響到村落形象。”


    開餐館的第一年,就順利拿下政府項目,這成了庫蘭最為自得的一件事,但這個喜悅還沒有維持到元旦,就被人毫不留情地剝奪了。


    她覺得羞愧,麵紅耳赤,來的人那樣多,被當麵批評,饒是再厚的臉皮也有些撐不住了。


    “我沒事的。”庫蘭能夠理解各位領導的決定,是她沒有管理好店鋪,才發生了這種事情,不僅把自己店鋪的生意險些弄黃了,還差點害了整個村子的旅遊業。


    幸好她們及時挽救了,沒有造成更大的後果。


    米哈提作為過來人,安慰道:“這些項目都是短期的,周期並不長。吃一塹長一智,迴去後好好經營餐館,肯定會被領導們看到的。”


    養殖場事情繁瑣,他先離開了,而庫蘭心神不寧地走在迴餐館的途中,天空飄起小雪,零散地走著從村委會走出來參會的各個商家。


    莫名的,她開始想草原了,想有些暖又有些臭烘烘的氈房,她看著街邊的房子,許多都是重新翻修過的,外觀仍舊維持原先的老樣子,但裏邊全都裝修成了現代風格,寬敞、明亮,適合遊客居住。


    被解約的事情,她還不知道怎麽和巴爾塔開口,實在是有些難以啟齒。


    “撲通”,一個孩子被撞翻在地。


    庫蘭這才迴過神來,她趕緊蹲下來扶起小孩,七八歲的年紀,這麽冷的天卻沒戴帽子,臉蛋被爽風吹得通紅。


    “對不住啊,阿姨不是故意的,快起來,沒撞疼吧?”庫蘭給她拍了拍身上沾的雪,雪水化了些,弄髒了小孩的褲子,兩隻小手冰涼。“怎麽出門也不戴個帽子,手套也不戴。”


    她把自己的手套取下來,套到小孩手上。


    “你家人怎麽照顧你的,送你上學的時候都沒留意到嘛。”庫蘭絮絮叨叨,她有兩個孩子,更看不得小孩受苦。


    小孩眼眶有些紅,肩膀微微顫動,一聲不吭地被庫蘭握著小手,低聲道:“阿姨,我沒有家人了……”


    庫蘭為她擦拭褲子的手停頓,她這個沒腦子的,竟然問到了別人的傷心處,見小孩眼都紅了,顯然是傷心了,她也跟著傷感起來。


    “阿姨家就在前邊,你要是不介意,先去阿姨家把褲子烘幹,不然吹風感冒了。”


    她怕小孩膽小不肯去,索性不等人迴複,直接攔腰將其抱在懷裏,還把自己外套緊緊地裹在小孩身上。


    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慢,卻很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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