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的話卻飄在她耳邊久久不散。


    —小魚啊,你父母是小楊的至交好友,在他的手術台上離世,可想而知,小楊得有多難過。你就別往他眼前湊了,免得勾起他的傷心事。


    人死燈滅。


    生前的恩恩怨怨盡數消散。


    江偵這人人如其名。


    他交朋友很愛幹淨。


    年輕時候又在部門幹過,處著處著,職業習慣就冒出來了。


    這麽多年,得他承認的好友不過就那麽幾個。


    而楊煥,是他唯一一個帶迴家的好友。


    知魚至今仍記得,當初父母沒有救迴來時,楊煥走出手術室,神情呆滯,剛出門,就癱軟了下來。


    緊接著,就是痛苦聲。


    總說,痛到極致是不會哭的。


    可知魚聽到過楊煥的痛苦聲。


    一開始,聲音不大,然後在某一瞬間突然爆發了出來。


    那是從心底漫上來的難過。


    勾的在場所有人都濕了眼角。


    上麵派來的人在一旁紅了眼,雙手握緊捶著牆。


    知魚茫然又悲嗆,難過又絕望,那是暑假的最後一天。


    京市的天氣已轉涼。


    再開學,就是最後也是最難的一年高中生涯了。


    一群朋友喊著去喝酒。


    說什麽,致敬他們的少年時期。


    一群人熱熱鬧鬧的,知魚父母位高,多的是人圍著她。


    到最後,難免多喝了幾杯。


    而,在她舉杯歡送他們的少年時代時,她的父母正在經曆一場蓄謀已久的謀殺。


    她後來忍不住想,那果真是送走了她的少年時代。


    隻可惜,並不是歡送。


    而是,以這樣一個悲壯的方式。


    刺的她渾身都在疼。


    那日的最後,楊煥跌跌撞撞的奔向她,幾乎要給她跪下,跟她說:“小魚,對不起。”


    “我真的……”


    他哭的渾身都在顫抖。


    以一種極其悲傷又茫然的姿勢看著知魚,跟她說:“我和江偵,約好了,再過二十年,就一起退休,喝茶釣魚的。”


    摯友離去。


    如,剜心之痛。


    他淒厲的叫了一聲:“江偵。”


    抱著知魚又大哭了起來。


    這件事,知魚忘不掉。


    所以這些年來,她也從未主動往楊煥身邊去。


    畢竟是父親生前的好友,畢竟自己跟在他身後喊了那麽多聲老師,知魚舍不得讓他難過。


    這一覺睡得渾渾噩噩,起床的時候頭都在疼。


    手機一直嗡嗡的響,知魚摸出來一看,是謝辭安,給她發了不少圖片,都是各種各樣的車,問她喜歡哪一款。


    知魚迴了個問好過去。


    謝辭安的電話立即就打過來了。


    嗓音有些啞,像是剛說多了話。


    “小魚,你看看喜歡哪一個,我給你買。”


    知魚拒絕:“不用。”


    “聽話。”


    謝辭安語氣強勢了些,說完這個,又柔和了下來,“小魚,哥哥不是說了會照顧你的嗎?”


    “辭安哥,真不用。我有錢,可以自己買。”


    謝辭安還要說什麽,知魚就聽見對麵有人喊了一句——


    “老大,謝總喊開會了。”


    謝辭安匆匆扔下了句:“小魚,把款式選好發我。我還有個會。乖。”


    說完,就匆匆掛了電話。


    知魚舉著手機有些無奈。


    還是給謝辭安發了句—辭安哥,真不用。我自己已經買了。


    師姐唐聞已經開了車過來了,正給她發著消息喊著——


    “小魚!帶點兒吃的下來!我要餓死了!”


    知魚在家裏翻了半天,最後在冰箱裏翻出了半包吐司。


    一看日期,很好,昨天過期的。


    知魚把它扔進了垃圾桶。


    又在廚房的櫃子裏翻出了一包還沒有拆封的燕麥片,很好,這個沒有過期。


    跑下樓刷了兩瓶刷奶。


    唐聞停到門口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麽一幕。


    看著她,笑道:“小魚,你還怪貼心的啊。怕我直接吃燕麥片太幹,還給買了牛奶?”


    知魚上了車,拆著手中的燕麥片:“別說了,本來還有半包吐司的,打算給你烤一下。結果你猜怎麽著,吐司昨天過期了。”


    燕麥片已被拆開,知魚又擰開了酸奶,在車裏的儲物空間裏翻出了唐聞的杯子,往裏倒酸奶和燕麥片。


    唐聞也跟著笑:“你應該直接烤啊。是昨天過期的,又不是去年過期的。”


    知魚大概的把酸奶燕麥給晃了晃,“來,早飯。喝吧。”


    “要是平時就算了,我會告訴自己,保質期隻是最佳食用時間而已,但是今天不行。今天得去見大人物。”


    唐聞頭疼皺眉:“昨天實驗室那邊就給博江藥企發了約見了,那邊一直沒迴。老師也發了,也是沒迴。我們就這樣過去,人家能見我們嗎?”


    博江藥企,就是趙氏的藥企公司。


    知魚喝了口酸奶,“我聽說,隔壁項目組的老師,看不過去,正好,和博江那邊有合作,也給那邊發了約見麵,結果,那邊很快就迴了。”


    “對啊。”


    唐聞承認:“人家就是不想見我們唄。”


    “那也得試試。”


    知魚垂下了眼。


    唐聞歎氣:“做研究的,可是最搶時間的。”


    車停到博江藥企的時候,正好上午九點半。


    公司門前停了輛知魚眼熟的車。


    正是昨天趙蘊開的那輛。


    倆人走到前台,說明了來意。


    前台一臉為難:“兩位雖然發了郵件,但是我這邊並沒有收到消息呢。”


    這是對方不想見她們。


    知魚從來沒有什麽為難人的習慣。


    唐聞習慣性的想去抓頭發。


    想到在這外麵,在人家公司呢,又硬生生的忍住了。


    在一旁出著餿主意:“我剛來的路上,突然想起來了,我們有個同門師姐,現在在博江做藥物研發,不如,找她幫幫忙?”


    知魚看著手機裏的信息。


    自她給二叔打完電話後,又發了幾條信息給他。


    二叔至今未迴。


    倒是老爺子給她發了信息。


    問她什麽時候迴家,說和哪家的人約好了,明天見一麵。


    是昨晚給她發的消息了。


    知魚到現在也沒迴。


    就在這時,老爺子又打了電話過來。


    不用接就知道,是催她迴家的。


    知魚切斷了電話,走到了前台,脾氣很好道:“你好,可以給你們總經理之類的打個電話嗎?就說,”


    她頓了頓,開口道:“就說,江家二小姐江知魚在下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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