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眼裏滿是怒氣。


    知魚一步未退的和他對視著,語氣卻沒有多淩厲,甚至,說得上溫和:“爺爺,瞧您說的。孫女不是那個意思。這藥企這些年一直在江家,孫女還能不相信您的人品嗎?”


    從很早之前,她就知道了。


    對待老爺子,不能完全來硬的。


    你硬,老爺子比你更硬。


    他年輕時可是貨真價實上過戰場的,槍口舔血造就的一身硬氣。


    家裏誰能硬的過他?


    越硬氣越得不到想到的。


    得學會服軟。


    知魚從報誌願那會兒就學會了。


    老爺子手裏的拐杖在地上狠狠的砸了幾下,怒道:“江知魚!你別跟我說什麽有的沒的?我就問你,你是不是又要去研究什麽心髒病?”


    “心虛了是吧?江知魚!你以為我不說我就查不出來嗎?”


    老爺子要想查一樣東西,就沒有查不到的。


    知魚自然明白這個。


    這會兒倏的鬆了口氣。


    “是。”


    然後,搶在老爺子前麵開口道:“爺爺,我在大學的時候,就對心髒病這方麵很感興趣!我的導師更是國內心外領域的大牛!我做心髒病方麵的研究不是很正常嗎?”


    “是!可你江知魚捫心自問,你對這方麵感興趣,是真的感興趣還是因為什麽別的?”


    知魚在迴來之前,是真的沒想硬碰硬的。


    撒嬌賣癡,聽話溫順。


    都是她想好了的。


    這會兒話趕話說到這兒,知魚情緒也上來了。


    她情緒上頭和別人不太一樣,她不是爆發,而是很平靜。


    她看著老爺子,問了句:“因為別的什麽呢?”


    這幾天倒春寒。


    寒風抖落著將院子裏的枝條都給席卷到了地上。


    零零落落的散了一地。


    這會兒又起了風,吹了截枯枝過來。


    老爺子拄著拐杖站起了身,拐杖落在了那截枯枝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這一下,就像是敲在知魚的心上。


    老爺子的話更狠:“江知魚,你不就是認為你爸媽死不對勁嗎?要我告訴你多少次,你爸媽就是在保護人民生命財產安全的時候因為槍殺而導致的心髒病突發!”


    “你一直卡著他們沒有心髒病身體一直很健康來說事,你到底要怎麽樣!”


    “你是不是想讓你爸媽死了都不安生!”


    每次聊到這個,老爺子都會生氣。


    以前隻是警告她,現在是直接大發雷霆。


    發完脾氣了,又歎了口氣,跟她說:“知魚,你爸是我親兒子。從小就是我的驕傲。他的死要是個意外,我這個當父親的,就算拚了這條命也會去查的。”


    “我知道你很愛他們,接受不了他們的離世。但是小魚,我也很愛他們。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有多難受隻有我自己知道。”


    老爺子情緒太激烈,一邊說一邊咳著,這些話說完,差點兒咳的站不起來。


    知魚有些不知所措。


    隻能拍手給老爺子拍著,關心著:“我們先進去。外麵風大。”


    她看著老爺子通紅的眼就說不出什麽嚴重的話來了。


    老爺子對付她,又有了新的方法。


    本來帶刺的話,在嘴裏轉悠了一圈,最後才很輕的冒出來一句:“爺爺,你記錯了。”


    “你說什麽?”


    老爺子沒聽清,追問了一句。


    知魚搖了搖頭,扶著老爺子往裏走。


    說了句:“爺爺,您這咳嗽怎麽沒好轉的樣子?身邊的保健醫呢?”


    老爺子揮手搖頭:“我沒什麽事。”


    這會兒倆人倒是爺孫情親厚了起來,老爺子抓著她的手,念叨著:“看你這手涼的,比我這個老頭子還不如?是不是最近太累了?實在不行,我們就不幹了,就迴來,江家還養不起你嗎?”


    知魚扶著老爺子沒出聲。


    有時候,不得不承認,越親近的人,越會得寸進尺。


    但偏偏,受著親情所裹挾,說不出什麽帶刺的話來。


    隻能把那些帶刺的、可能傷害對方的話全部咽下去,轉過來對著自己。


    戳的自己鮮血淋漓。


    見她沉默,老爺子說的更厲害了:“當時就跟你說了,學醫太累。你非要學,哎。罷了。”


    直到把老爺子送進了門,又請了保健醫過來,知魚才準備離開。


    保健醫年紀也不小了,看見她在家,打了聲招唿,說了句:“小魚迴來了?上次聽你爺爺說,你現在在301的心外科?厲害啊小魚,把你爺爺高興的多喝了兩杯酒。每次和他那些老夥計聊天了,都要說一句,哎,你知不知道我家小魚工作了?對對對,就在那個301.”


    最割舍不掉的感情就是這樣。


    一顆糖一把刀一個棗一巴掌。


    知魚笑了笑,“爺爺說這個幹嘛?”


    保健醫一邊往裏走,一邊跟她說笑著:“驕傲唄。怎麽,難不成讓他們多照顧你?”


    “您這話可千萬別在爺爺麵前說。”


    “放心,這話說出去人家還以為我咒他呢。”


    知魚倒沒有現在就走。


    她想找一趟二叔。


    雖然二叔不管家裏的這些,但是二叔現在位高,他說話,老爺子還是會考慮考慮的。


    問了一圈,得知二叔不在家後,知魚一邊往外走,一邊給江勉打去了電話。


    除非是在開會,否則江勉接她的電話一向很快。


    今天卻響了好幾聲也沒有接通。


    就在知魚以為江勉在忙要掛斷的時候,電話被接通了,她剛要開口,就聽見了江勉那邊的聲音,聲音壓得低,說道:“等一下,我先接個電話。”


    接著,就是輪椅滑動的聲音。


    江勉笑著喊她:“小魚,怎麽了?怎麽突然想起來給二叔打電話?”


    不是突然。


    她和江勉的關係說不上親近。


    但也絕對說不上遠。


    她念著救命之恩,這些年,向來關心江勉,平時的電話是少不了的,逢年過節的信息,更是少不了的。


    她壓下了心裏的不舒服,一句二叔剛喊出口,那邊就有人喊了,喊她二叔去看文件開會。


    江勉急匆匆的交代一句:“小魚啊,二叔晚點兒打給你好不好?這段時間一直在外地開會,時間太趕了。”


    正巧江勉身旁的秘書說了句:“您已經兩天沒怎麽休息過了吧?今天這會開完,好好休息休息吧。晚上還有一個會呢。”


    知魚乖巧的說了句:“不了,二叔,您先忙。”


    她沒有開車迴來。


    低頭翻著手機通訊錄往外走著。


    結果,差點兒撞人車上去。


    —熟悉的京a·888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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