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鹽風起於東海


    東海的浪裹著鹹腥氣撲上甲板時,林小滿正用銀針挑開一條藍紋章魚的觸須。墨汁濺在船舷上,泛著詭異的熒光——這是被古商會投毒的“赤潮章魚”,三日內已毒翻兩艘官船的水手,現在必須拿出殺手鐧翻轉局麵。


    “夫人,赤鱗衛的船隊距此二十裏。”月無痕躍上桅杆,海風掀起她束發的青綢,“他們的旗艦‘吞海號’裝了鐵甲撞角,我們的鹽船扛不住一擊。”


    沈明軒從輿圖中抬頭,海圖被他用辣椒醬畫出縱橫紅線:“傳令各船,把醃貨艙的鹽包堆到甲板兩側——謝夫人既然要玩水戰,就讓她嚐嚐‘鹹風迷眼’的滋味。”


    午時三刻,赤鱗衛的黑色艦影壓境而來。林小滿立在船頭,將曬幹的海帶撕成細絲,混著辣椒粉裝入竹筒。當第一發火箭擦過鹽船帆布時,她揚手擲出竹筒,海風卷著紅霧撲向敵艦。


    “閉眼!”赤鱗衛將領的吼聲被鹹辣霧氣嗆成咳嗽。水手們涕淚橫流,撞角失控偏航,重重擦過鹽船堆砌的鹽包——鐵甲與粗鹽摩擦爆出火星,瞬間點燃竹筒中暗藏的磷粉!


    “轟——”


    吞海號的側舷炸開火團,鹽粒遇火迸濺,在甲板上燒出蜂窩般的蝕孔。林小滿趁機撒網捕撈章魚,墨汁混著解藥投入火海,騰起的紫煙竟讓赤鱗衛的弓弩手昏睡如泥。


    “東海第一道菜,‘醒神煙’。”她將解藥綁在信鴿腳上,“給謝夫人捎個話——海貨不是這麽糟蹋的。”


    2. 蜃樓宴與千帆計


    三日後,被俘的赤鱗衛水手在孤島醒來。他們麵前是用珊瑚礁搭成的長桌,擺滿從未見過的海鮮:熒光水母凍成琉璃盞,毒刺海膽掏空填入蟹膏,最駭人的是整條鋸鰩被冰雕成船形,鰩肉薄如蟬翼鋪在“甲板”上。


    “此宴名‘蜃樓’。”林小滿執刀輕劃鰩肉,露出底下用海藻汁寫的字——竟是赤鱗衛家眷的名字!“王二狗,你女兒在潮州領了繡娘差事;李鐵頭,你老母的喘症需用海馬粉調蜂蜜……”


    水手們握筷的手開始發抖。獨眼夥夫突然砸了瓷碗:“妖女!休想用攻心計!”


    碗底黏著的貝殼應聲碎裂,露出半枚青銅鑰匙——正是他離家前留給幼子的長命鎖配件!


    月無痕的刀鞘壓上他後頸:“你們從琉球劫的鹽稅銀,藏在吞海號底艙的暗格裏吧?鑰匙孔是不是這個形狀?”她指尖的鹽粒凝成鎖眼模樣,正是赤鱗衛統領肋下的刺青圖騰。


    當夜,十八艘鹽船悄然靠近吞海號。沈家水手口含解藥潛入海底,用海帶纏住舵葉,將辣椒粉灌入排水孔。赤鱗衛在睡夢中抓撓喉頸,以為是染了瘟疫,卻不知艙底鹹辣霧氣正緩緩滲入……


    浪尖躍動的月光裏,三指寬的銅管正從鹽船底部延伸。老船工王瘸子咬著竹哨,將二十年熬鹽練就的肺活量灌進銅管——混著辣椒粉的毒霧經此加壓,竟凝成細密紅珠掛在艙壁,待赤鱗衛翻身壓碎,便炸開嗆人煙塵。


    海底暗流中,年輕水手阿鯉突然扯動係腰的鮫絲繩。眾人順著指引望去,吞海號龍骨處竟吸附著拳頭大的瑩白海螺,螺口滴落幽藍黏液——這是赤鱗衛馴養的\"聽潮螺\",此刻卻被阿鯉塗滿腐鯊膽汁。待螺肉痛苦蜷縮,整片海域的螺群都將發出哀鳴示警。


    東方泛白時,最後三包辣椒粉混入特製魚膠。黏稠液體裹著朝天椒種子滲進船縫,遇水膨脹成猩紅珊瑚狀。三天後路過的商船都會見證奇觀:稱霸東海的吞海號渾身長滿\"辣椒珊瑚\",每朵花蕊都在鹹風中噴射著致命辛辣。


    3. 潮信劫與故人舟


    子時的潮水漲至最高時,沈明軒收到密報——謝夫人親率“鬼麵艦隊”繞道斷崖,要燒毀沈家在青螺灣的鹽田。


    “鹽田底下埋著三百壇辣椒醬,是北疆戰事的備用糧。”林小滿將海螺貼近耳畔,潮聲中混著異響,“但謝夫人不知道,這片灘塗的蛤蜊專吃赤磷粉。”


    她赤腳踩進淤泥,撿起一枚泛藍光的蛤蜊:“二十年前我爹在此煮鹽,發現這種蛤蜊遇熱會爆鳴——月姑娘,勞煩把咱們的‘客人’引到灘塗東側。”


    鬼麵艦隊在濃霧中擱淺時,謝夫人嗅到了陰謀的味道。但為時已晚,沈家死士點燃灘塗上的辣椒秸稈,烈火順著潮水蔓延。蛤蜊在高溫中接連爆開,聲如霹靂,炸得鬼麵艦隊的火藥艙接連殉爆!


    “夫人快看!”月無痕突然指向海麵。


    一艘破舊的煮鹽船從火光中漂來,船頭立著個戴鬥笠的老者——竟是“葬身”古商會之手的沈家老鹽工,陳伯!


    “老奴忍辱十二年,今日終得見天日!”陳伯掀開甲板,露出滿艙賬冊,“古商會通過潮汐暗道走私的路線,全在這兒!”


    謝夫人立於將沉的旗艦上,雀羽大氅被火星舔舐:“好一招‘鹽焗火蛤’……但你們真以為贏定了?”她突然揮袖,海麵浮起無數熒光水母,觸須纏住沈家戰船的舵葉——竟是喂了蠱毒的活體鎖鏈!


    4. 烹海錄與同心結


    黎明前的黑暗最濃稠時,林小滿在搖晃的船艙裏攤開《烹海錄》。這是陳伯冒死護住的沈家秘典,記載著如何以海為灶、以潮為薪。


    “赤鱗衛的蠱毒水母怕巨藻汁。”她將碾碎的海葡萄混入辣椒醬,“但需要有人潛入漩渦眼采摘新鮮藻葉……”


    “我去。”沈明軒扣上水靠,永恆之源殘留的微光在胸口閃爍,“吞海號底艙的暗門直通漩渦區,陳伯說那裏沉著我父親的鹽船。”


    林小滿突然咬破指尖,在他掌心畫了道血符:“潮信將至時,把血符印在礁石上——當年我娘教過你如何辨潮,對不對?”


    沈明軒瞳孔微顫。二十年前那個暴雨夜,林小滿的娘親為救沈家鹽隊,正是用血符在漩渦中引航。他潛入漆黑海水時,腕間同心蠱灼如烙鐵——林小滿在甲板上啟動了最後的後手。


    三百艘漁船突然從霧中現身,船頭皆架鐵鍋。漁民們按《烹海錄》記載,將臭魚爛蝦熬成濃湯傾入大海。腥氣引來成群虎鯊,瘋狂撕咬蠱毒水母的觸須!


    當沈明軒攥著巨藻衝出漩渦時,朝陽正撕開海平線。他看見林小滿立在最高桅杆上,長發與晨風糾纏,手中辣椒旗獵獵如焰。


    “該收網了。”她笑著拋出鹽袋。


    鹽粒灑落處,幸存的赤鱗衛艦船紛紛降帆——甲板上堆滿被辣椒醬浸透的降書,那是漁民們趁夜撒網的“戰果”。


    ——鹹風烈火烹海誌,最險的漩渦,不過人心方寸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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