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遲到的事情,是沒有那麽容易糊弄過去了。


    楊大夫倒是也沒有功夫盯著二人寫藥方。


    冬日裏,農家人閑下來了,就會覺得自己身上哪哪兒都不得勁兒,渾身覺得不舒服。


    就會像是約定俗成的一樣規矩,集體得見天兒來楊大夫這裏,看看到底他們是怎麽迴事?


    當然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都是真的身上有病痛在身。


    隻是之前田地裏頭的活計忙,總是舍不得時間去大夫那裏看看。


    至於他們身上的病痛。


    如果不是實在忍受不下去的話,忙的時候,他們是絕對不會前往醫館的。


    冬日的這段日子,可以說是楊大夫一年之中最忙的時候了。


    藥房裏,兩個小孩坐在椅子上,絞盡腦汁地答著“考卷”。


    他們用來寫字的桌子,則是楊大夫日常用來給人看病開藥方的地方。


    於是,安晚晚的注意力,就會不自覺被旁邊楊大夫和病人的聊天內容所吸引。


    一個頭上裹著藍色粗布的村婦捏著嗓門小聲說道:“楊大夫啊,我上次來你這開的藥方,迴去喝了。沒什麽效果啊……”


    “你之前是要治療什麽病症,開的藥方還在嗎?給我看看,是不是需要調整一下。”


    楊大夫顯然這段時間診治的病人過多,已經不記得這位婦人當時被診斷出來是什麽病症了。


    便說著便示意那婦人伸手,他好給把脈,看看什麽情況。


    等那村婦將藥方從懷中摸出來的時候,楊大夫把著脈象,想起來了這婦人是為著什麽來他這裏的了。


    並不是因著生了病,而是為了急著懷上孩子。


    這婦人是村裏劉大柱的媳婦,嫁過來幾年了,為劉家生下來了兩個女兒,卻一直都沒有個兒子。


    為此,劉大柱可沒少打罵她。


    家中婆婆,也是因著她沒兒子事事拿捏著她。


    家中大大小小的活計,全都推給她做。


    可憐這婦人嫁過來的時候,還是水靈靈地大姑娘。


    才幾年時間被劉家折磨得完全沒了生氣,外貌上看起來跟三四十歲的大嬸一樣。


    實在是被逼得沒有辦法了,她隻得拿出來自己的嫁妝錢,求來了楊大夫這裏。


    她渴求自己能夠懷上一個男孩,希望能靠一個男孩來改變她如今的命運。


    但楊大夫對於助孕這種事情並沒有什麽心得。


    在他看來,隻要夫妻雙方身體都沒什麽問題,懷上孩子也是遲早的事情。


    從他們家已經有了兩個女兒來看,劉家夫婦二人應當是不存在什麽疾病的。


    楊大夫就幫著開了些調理身子的方子。


    從脈象上來看,劉家媳婦兒因著短時間內接連生子,身子本就不太好。


    又因著剩下得都是女兒,劉家的婆婆也不舍得給她做好吃的補身子。


    再加上幾乎生完孩子,就一直沒有得到休養。


    每日操勞各種繁重的農活,身體已經產生虧空了。


    之所以脈象還看得過去,是因為她現在還年輕,有底子在扛著。


    長此以往……


    就算是懷上了孩子,估計她的身子也不一定能保得住。


    不過此次脈象來看,劉家媳婦的脈象比上次好上了不少。


    楊大夫就細細詢問起了,這段時間,她除了喝藥之外,她的日常生活有沒有發生什麽改變。


    畢竟隻是喝了那幾副藥,沒有注意休息的話,應當是沒有這麽好的效果的。


    安晚晚正聽得入迷的時候,突然被旁邊的林元平戳了戳手肘。


    她才迴過神來,悄悄看了一眼師父,發現他正瞪著自己呢。


    連忙低下頭認真“做作業”了。


    楊大夫抓完不老實的徒弟的小辮子之後,示意劉家媳婦可以繼續講了。


    原來,劉家媳婦上次買藥迴去之後,就被家裏人追著問哪來的錢,買的什麽藥。


    實話實說之後,劉家婆婆對她的態度一下子就變了幾分。


    還承諾在她治病調理身子的這段時間,不會再讓她幹重活了。


    劉大柱也對她態度軟和了不少,至少不會再無緣無故地打他了。


    而且,劉大柱似乎這段日子特別特別忙。


    家裏的活兒忙完了之後,就不見他的影子了。


    劉家媳婦倒是也不曾過問,畢竟要是問了,說不定又會遭受一頓毒打。


    反正他每日晚上,還是會迴家就行了。


    少了劉大柱每日的毒打,也少了婆婆派給她的重活,劉家媳婦這段時間的日子都過得輕鬆了不少。


    也有心思和時間好好收拾自己和家裏的兩個閨女了。


    看著幹幹淨淨、乖乖巧巧的女兒,劉家媳婦也會時不時幻想自己的肚子裏有了個男孩會是什麽樣子……


    因著楊大夫的叮囑,劉家媳婦吃藥期間,就和她家男人都是分房睡得。


    在吃完了藥之後,他們才同房了。


    可眼瞅著時間又過去了兩個月,劉家媳婦的肚子還是沒有動靜。


    她發現她家男人和婆婆對她的態度又開始變化了。


    劉大柱打她的次數又開始變多了,婆婆也指使著她重新幹起重活,說的話比以前說的更加難聽……


    劉家媳婦受不了這種噩夢般的日子再次席卷而來,她隻能再次求助楊大夫。


    楊大夫隻能將今日的診斷結果告訴她,安慰了一番。


    畢竟楊大夫隻是個大夫,並不是神仙,並不能隨手就能讓對麵的婦人懷上孩子。


    不過出於不忍心,楊大夫還是給了劉家媳婦一些建議。


    畢竟想要懷上孩子,需要夫妻雙方共同的配合。


    如果可以的話,保險起見,明天叫上他家男人一起過來看一下。


    劉家媳婦走了之後,楊大夫重重地歎了口氣。


    這世道……對女人來說,何其苛刻……


    想著,他轉頭看向了埋頭努力寫字的安晚晚。


    心中不由地多出了幾分慶幸之意。


    好在,他的晚晚還小。


    好在,他可以將這一身本事都教給她。


    好在,一切都還為時過早,他可以慢慢替晚晚尋摸一個好歸宿……


    絕對不會容許像劉大柱一般窩囊沒用、隻會拿自己媳婦兒出氣的男人靠近晚晚半分!


    晚晚在他的教導下,也絕對不會成為劉家媳婦那樣逆來順受的婦人。


    時間還早,楊大夫憂慮的心漸漸放下,思緒也漸漸收了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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