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丁山征西已經接近尾聲,唱完這一曲便暫時停了。


    此刻時間已經接近中午,午膳便擺在此處,午飯過後接著聽戲。


    很快宮人就將一道道精美的膳食擺在眾人的桌上。


    戲是暫停了,可也不能讓主子們覺著無聊,聲樂聲響起,歌舞登場,殿內瞬間就熱鬧起來。


    桌上的菜擺盤精美,聞著味道也不錯,可裴抒早上吃了一小碗麵還有其他的東西,現下倒是不怎麽餓,看著這些菜也不覺得很想吃,隻撿著一道炒的嫩嫩的菜心有一搭沒一搭吃了些。


    裴抒眼神落在台上舞姬的身上,不愧是教司坊培養出來的人,是有真功夫在身的,舞技果真高超,各種常人難擺出地動作在那女子身上卻是自然又絲滑,渾然天成。


    裴抒自己雖不會舞蹈,也見過不少名動京城的舞姬,還是有欣賞能力能看出好與否的,台上女子的舞技在她見過的所有人中算是數一數二的。


    隻是裴抒怎麽瞧都覺得那女子視線似乎若有若無落在周宸身上。


    愛慕皇上的女子?


    “皇後愛吃這個?”


    周宸瞧著皇後隻夾著一道菜吃,不由問道。


    聞言裴抒收迴視線,笑了笑,道:“臣妾覺著這道菜味道不錯。”


    “既愛吃,讓人再上一些。”


    裴抒笑著婉拒,“這些便夠了。”


    周宸也看出裴抒似乎沒什麽食欲,點點頭,道:“喝些湯,湯不錯。”


    桌跟前站著的宮女上前給裴抒盛了一小碗湯,小心放在裴抒身前不遠處。


    “好,多謝皇上。”


    帝後和睦自然是好的,可旁人瞧著就不是那麽迴事了,沒幾個人能有好心情,可麵上也得若無其事,甚至還要恭維皇上和皇後娘娘伉儷情深。


    今日禦膳房準備的是甘草杞子瘦肉湯,清清淡淡的看著還不錯。裴抒正要端起來喝些湯,就感覺肩膀被人輕輕碰了一下。


    站在她身後能碰到她的隻有念秋和迎春,若是無緣無故,念秋和迎春不會碰她肩膀的。


    正如早之前周宸來鳳儀宮時不讓人通報,可裴抒又怎麽可能真的不知道呢,自然有自己的一套法子。


    裴抒剛握著碗的手一頓,像是嫌手邊的碗礙事一樣,順勢握著將碗放在一邊,拿起碗邊的筷子,又夾了一筷子青菜放入嘴中。


    裴抒抬起頭朝著四周掃視一圈,要麽低頭吃飯,要麽和身邊人相近之人小聲交談,要麽眼神落在舞姬身上欣賞歌舞,沒人注意她。


    裴抒垂眸沒再多看。


    用過午膳之後,歌舞下場,台上重新開唱。


    此時輪到了裴抒點的那出女公子。


    裴抒將心中雜念摒棄出去,稍稍打起了精神,認真聽戲。


    女公子,戲如其名,講述了一個出生自沒有兒子的富裕人家的女子自小女扮男裝的故事。那女子名叫馬繼祖,在她之前家中已經有五個同母姐姐,母親為了維護自己岌岌可危的地位,將第六個女兒的真實性別隱瞞。


    自此,馬家終於有了兒子,馬老爺給自己唯一的寶貝兒子取名為繼祖。


    馬繼祖自小便表露出非常人所能及的聰慧之處,讀書很好,二十出頭便成了探花郎,順利入了翰林院。可不久之後身份被嫉妒他的同僚發現,一紙狀書告到了皇帝麵前。


    馬繼祖的真實身份被天下眾人皆知,從未有過女子入朝為官,皇帝盛怒,當即將馬繼祖打入牢獄,等候問斬。


    可馬繼祖著實有才,對於如此人才人頭落地,盛怒之後冷靜下來的皇帝有些心生不忍,又有與馬繼祖交好的官員三番五次為她求情。


    皇帝最終免了馬繼祖的死罪,並破格允許馬繼祖繼續在朝為官。


    頗受打擊的馬家老爺最終也隻能接受兒子變閨女的事實。


    這折戲還未全唱完,隻唱到馬繼祖高中探花郎,殿內氛圍便有些不對勁兒了。


    不,早之前在馬繼祖頭一次參加縣試,考上童生之後就有些不對勁兒了。


    可皇上不發話,台上隻能繼續往下唱。


    眾人心中七上八下,看了看皇後,又暗暗瞧著皇上,隻見皇上似乎沒注意到這出戲的不同之處似的,姿態閑適靠在椅背上,嘴角噙著淺淺的笑,看著不像是生氣的樣子。


    裴抒瞧了周宸一眼,心中難得多了幾分忐忑,誰曾想這出戲竟講述了這樣一個巾幗不讓須眉的女公子,她無聲長歎一口氣,正欲開口。


    “皇上恕罪,這出戲本不是這樣的。”


    滿頭大汗的管事公公終於忍不住跑過來跪在周宸身前不遠處請罪,他顫聲道:“皇上,這是教司坊一個女子胡寫的,和真正拍板排出來的不是一個故事。定是那女子做的。”


    台上的聲響也停了下來,殿內極致安靜,眾人連唿吸聲都不自覺放輕,唯有管事公公不斷磕頭的聲音。


    “砰”“砰”“砰”


    一聲又一聲,砸進在場大部分人的心裏。


    “既排了就接著唱,下去吧。”


    周宸終於開口,臉上也瞧不出生氣的跡象。


    “奴才遵命。”


    管事公公啞聲道,強拖著兩股戰戰的雙腿站起來,弓著上半身退了下去,低垂的眼眸中劃過陰鷙,就算是死,在此之前他也定要那自己離經叛道卻害他至此的舞姬求生不能。


    鼓樂聲重新響起,戲伶重新登場,咿咿呀呀唱起來。


    殿內聲樂陣陣,明明熱鬧至極,卻沒幾個人臉上表露出笑意,越是唱到後頭,不少人臉色甚至多了些凝重。


    終於,音樂停,曲收尾。


    大部分人緊繃著的心弦還未能放鬆,隻聽皇上又開口說話了。


    周宸揚了揚下巴,淡淡開口,“教坊司排的結局是什麽樣的,再唱一曲,”


    樂曲重響,戲伶再次登場。


    這次的故事開始和剛才一樣,到了馬繼祖參加縣試的時候就有不同之處了。


    馬繼祖的女兒身在縣試搜身的時候就被人發現,馬繼祖不僅沒能參加縣試,當即就被縣令羈押進大牢。


    馬繼業將被問斬。


    自赴任以來就聽聞馬繼業聰慧名聲的縣令心生不忍,在牢裏找了個無論是年紀還是身形都與馬繼祖相仿罪犯,將人當成馬繼祖問斬。


    至於真正的馬繼祖則換了個身份,換作女兒身,與年輕的縣令喜結連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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