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瑤問道:“你為何信我?”


    莊橋起身走到窗前,月光灑在他的臉上,他一如當年,歲月不曾在他臉上留下任何痕跡,他笑道:“我不是信你,我是信得過當年的撫遠大將軍。”


    他說罷,躍窗而出。


    林月瑤怔在原地,直到天邊泛白,遠處傳來公雞的打鳴聲才緩緩迴過神來。


    她以為今晚的遭遇隻是夢一場,可桌子上未喝完的茶水提醒著她,莊橋是真的來過。


    風逸塵看著林月瑤眼下的黑青,問道:“可是昨日未睡好?”


    “有一點。”林月瑤有些失神,她不斷地消化著昨晚莊橋說的那番話,至今仍不願意相信那是真的。


    風逸塵道:“那用過早飯之後,你再去睡會兒。”


    林月瑤搖搖頭,說道:“我想去看看夫君。”


    見林月瑤進來,茯苓開心地跳到她麵前,將手中的紙塞到她手裏,說道:“阿威說了,你既認為阿威是你的夫君,那他便以你夫君的名義休了你,從此你們再無瓜葛!”


    林月瑤展開那張紙,’休書’兩個大字首先映入眼簾,接下來寫的什麽已是模糊不清。


    她跌跌撞撞扶在傅明鶴床前,帶著哭腔道:“為什麽?你告訴我為什麽?”


    傅明鶴嘴唇幹澀,好幾次想張口,上下嘴唇粘在一起讓他張不開口。


    他舔了舔幹澀的嘴唇,平淡又冷靜,“你不是說過會尊重我的選擇?無論從前如何,我如今已記不得你,茯苓對我無微不至,我不能負她。”


    “你不能負茯苓?那她呢?”風逸塵有些失控地抓起林月瑤的手腕遞到傅明鶴眼前,“在荒山中你快死了,是她割破手腕喂你飲血你才得以苟活!在荷塘落水,是她奮不顧身將你救起;在南疆你中了蠱毒,是她將最後一顆解藥讓給你;在大漠你險些敗於匈奴,也是她獻計救你於危難………”


    “阿塵!別說了!”林月瑤嗬住風逸塵,聲音漸漸軟了下去,“我尊重他的選擇,他既然已經不記得我,又何必提那些往事呢。”


    林月瑤從懷裏取出一枚玉佩輕輕放入茯苓手中,“你對他的好,我都看在眼裏,今後他就交給你了。”


    茯苓開心道:“我雖比不得你蕙質蘭心,但我能照顧好阿威的,你放心。”


    林月瑤點點頭,跌跌撞撞地走了,風逸塵跟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扶著她,生怕她磕了碰了。


    直到漸漸走遠,茯苓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消失,她走過去將門合上,轉頭看向傅明鶴,說道:“她走了。”


    傅明鶴強忍的淚水終於奪眶而出,他的身子顫抖著,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茯苓隻是撲過去抱著他痛哭道:“既然你們二人都是如此痛苦,為何又要推她離開?她未必不肯與你一起麵對。”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傅明鶴的眼淚就如同斷了線的珠子滑落下來,“這樣的我,對於她已是拖累,如今又被冠以’反賊’之名,這可是株連之罪,我怎可忍心叫她陪我去死?”


    茯苓一隻手捧著傅明鶴的臉,柔聲道:“那餘下的日子讓我陪著你好不好?”


    傅明鶴擦去臉上的淚,說道:“茯苓,你是一個很好的姑娘,你值得更好的人,我欠你的這輩子還不了了,過些時日,我會叫人給你些金銀,保你此生無憂。”


    “不,我不要。”茯苓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你知道的,我隻想要你。”


    茯苓止住哭聲,問道:“前日你被林姐姐從荷塘救起,那時的你就已經恢複記憶了對不對?”


    傅明鶴緩緩地點了點頭。


    “那……”茯苓又問道:“那我們一起在山間的記憶你可還記得?”


    傅明鶴又點點頭。


    茯苓喜極而泣,“那從前說過要娶我的,這些可還算數?”


    傅明鶴紅著眼眶看向茯苓,正欲張口,茯苓卻一把捂住他的嘴,說道:“你不要說了,我都明白,我隻想陪你走完剩下的日子,你別趕我離開好不好?”


    傅明鶴歎了口氣,緩緩地閉上了眼睛,一滴淚從眼角滑落。


    林月瑤不知怎麽迴的房間,隻知道一陣困意襲來,就閉上了眼睛。


    睡得迷迷糊糊要水喝,便有人送來了水,’咕咚咕咚’牛飲了三大杯,又沉沉睡去。


    醒來時,屋子裏一片漆黑,想起身倒杯水,又軟軟地倒迴了床裏。


    屋子裏亮起燭火,風逸塵朝她走了過來,“怎麽?可是要水喝?”


    林月瑤動了動嘴,嗓子發出的聲音如破爛的風箱一般嘶啞難聽。


    風逸塵倒了水遞到她嘴邊,柔聲道:“許是發燒燒壞了嗓子,你好生修養,不過幾日就會好的。”


    林月瑤沒力氣說話,隻是點點頭,喝完水又躺了迴去。


    風逸塵說道:“你昏睡了三日,這會兒該餓了,我叫阿離溫了粥在廚房,我這就叫人送來。”


    林月瑤點了點頭。


    她不能死,也不能就此頹廢,她還有許多事情未曾弄明白,她還有許多事情要去做。


    風逸塵端起藥碗,舀起一勺嚐了嚐,這才送到林月瑤嘴邊,“來,吃藥了,我叫人放了許多冰糖,不苦的。”


    林月瑤半倚在床上,乖乖地任由風逸塵喂著藥,湯藥不苦,可心裏卻苦得緊。


    此時的她就像一隻布偶娃娃,半倚在床邊任由風逸塵擺布,叫她喝藥就喝藥,讓她吃粥就吃粥。


    她就這麽直愣愣地看著窗外。


    風逸塵滿心不忍,輕聲說道:“你若是心中覺著苦楚,那就哭出來吧,興許能好受些。”


    她的眼睛動了動,緩緩看向風逸塵,嘴角扯出一絲笑,輕輕地搖了搖頭。


    她看似在笑,可這樣的笑在風逸塵眼中,比看見她哭還難受。


    這樣的日子又過了幾日,如風逸塵所說,林月瑤的病好了許多,嗓子也好了,隻是還不怎麽願意說話。


    風逸塵滿眼心疼,“你要我做什麽你還能開心些。”


    林月瑤看著風逸塵,問道:“阿塵,你能送我迴京嗎?”


    風逸塵問道:“迴京你會開心一些嗎?”


    林月瑤努力揚起嘴角,擠出一個笑容,緩緩吐出一個字,“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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