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廳之中,紅燭高燒,燭光搖曳,將整個大廳映照得一片喜慶之色。新娘子身著華麗的嫁衣,頭頂紅蓋頭,由喜娘攙扶著,一步一步地緩緩走入正廳。她的步伐輕盈而又莊重,仿佛每一步都承載著對未來生活的期許與憧憬。


    趙德光和夫人端坐在主位之上,目光緊緊地追隨著自己的女兒。夫人早已淚眼婆娑,那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滾落下來,她的嘴唇微微顫抖著,想要說些什麽,卻最終隻是化作了一聲聲輕微的抽泣。趙德光則強忍著內心的激動,雙手緊握著扶手,努力保持著鎮定,但那微微發紅的眼眶還是出賣了他此刻的心情。


    他們的新女婿孫兆興身穿一襲鮮豔的紅衣,身姿挺拔地站在那裏,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當新娘子走到他麵前時,他伸出手,輕輕地接過紅綢子,然後與新娘子並肩而立。


    此時,司聿安靜靜地坐在左側的椅子上,他麵沉似水,眼神深邃而銳利,讓人難以窺視到他心中所想。陸巡和沈綰則恭恭敬敬地站在他的身後,宛如兩道忠實的影子。


    沈綰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一雙美目不停地四處張望著,似乎在尋找著什麽有趣的事物。就在這時,新娘子已經走到了指定的位置,司儀高聲喊道:“一拜天地!”


    然而,就在這關鍵時刻,突然間,一陣尖銳刺耳的女子尖叫聲劃破了原本祥和寧靜的氣氛。那叫聲充滿了驚恐與哀怨,令人毛骨悚然。眾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紛紛轉頭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趙德光最先迴過神來,他迅速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司聿安,然後連忙對著身邊的下人吩咐道:“怎麽迴事兒?快去派人看看!”


    孫兆興微微蹙起眉頭,眼神不安地向四周張望著,仿佛在急切地尋找著某個人的身影。突然間,他的目光定格在了司聿安身後站立著的沈綰身上,那一刻,他的瞳孔不由自主地收縮了一下,流露出一絲驚訝與疑惑。


    沒過多久,隻見趙家的幾名下人匆匆忙忙地走了進來,他們的手上還押解著一個人。待眾人定睛一看,原來是一名婦人。這名婦人看上去狼狽不堪,她那原本整齊的頭發此刻顯得十分淩亂,像是被狂風肆虐過一般;身上穿著的衣衫也破爛不堪,幾乎無法蔽體;更令人觸目驚心的是,她的手臂上布滿了一道道細細的傷痕,絲絲鮮血正從傷口處緩緩滲出。


    此時,趙德光端坐在主位之上,臉色陰沉得猶如暴風雨來臨前的天空一般,他用嚴厲的聲音大聲嗬斥道:“大膽賤婦!你究竟是什麽人?竟敢在我趙府如此肆意妄為!”


    那名婦人聽到趙德光的怒斥後,身子猛地一顫,隨即便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聲嘶力竭地哭喊起來:“求求大人您一定要為我那慘死的孩子和可憐的婆母主持公道啊!”


    趙德光看著眼前這婦人淒慘的模樣,心中不禁生出些許憐憫之情。然而,想到今日乃是府上的重要日子,實在不宜處理這樣的事情。於是,他稍稍緩和了一下語氣說道:“你若是真有天大的冤屈,可以前往縣衙告狀。本官身為州府,身負朝廷重任,對於這些斷案刑罰之類的瑣事,實在是無暇顧及。”說罷,便揮了揮手,示意下人們將這婦人帶下去。


    婦人跪在地上,搖了搖頭,哽咽道:“我去過縣衙,但縣衙不願意審理我的案子。今日是州府大人家的大事,我本不該來打擾,但,實在是沒有辦法。還望大人恕罪。”


    趙德光看了眼坐在一旁的司聿安,道:“好,你的案子,本官接了。你先去收拾一番吧!我一定為你討個公道。”


    “還望大人恕罪。”


    “你這是什麽意思?今日可是我趙家的大日子。我已然願意為你討迴公道,你還想如何?”


    婦人哽咽道:“我今日來求大人,是抱著必死的決心。我的孩子已經死了。婆母也死了。就剩下我個賤命,但我今日這個冤一定要告。等還了他們公道,民婦願意以死向大人告罪!求大人,為民婦做主!”


    趙德光又看了眼司聿安,忍著怒氣道:“你到底有什麽冤屈?又要狀告何人?”


    隻見那名婦人恭恭敬敬地朝著堂上眾人施了一禮,然後用略帶顫抖卻又堅定無比的聲音說道:“民婦要狀告今年探花榜首孫兆興!”


    這突如其來的話語如同一聲驚雷,瞬間在人群中炸響開來。在場的人們無不被這句話驚得目瞪口呆,一時間整個場麵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之中。


    坐在首位的趙德光更是如遭雷擊般猛地站起身來,滿臉驚愕之色難以掩飾。他瞪大了雙眼,直直地盯著那名婦人,難以置信地開口問道:“你……你說什麽?”


    而此時站在一旁的孫兆興臉色變得煞白,額頭上甚至冒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他眼神閃爍不定,透露出一絲惶恐與不安,但還是強作鎮定地大聲嗬斥道:“簡直就是荒謬至極!來人啊,還不趕快把這個瘋婆子給本公子趕出去!”隨著他話音落下,幾名身強力壯的下人便氣勢洶洶地朝那婦人走去,眼看就要動手。


    就在這時,一個低沉而富有威嚴的聲音響起:“慢著!”原來是司聿安緩緩站起身來,他先是環顧四周,然後目光落在了那名婦人身上,緩聲道:“既然這位婦人聲稱自己有冤屈,那就應當讓她說出來才是。況且,今日乃是州府大人千金的大喜之日,此婦人竟敢在如此重要的場合鬧事,想必也是有所依仗、有備而來。不如暫且聽她所言,如果所說之事純屬子虛烏有,到時候大人您再行定奪也為時不晚。”


    孫兆興臉色一沉,怒目圓睜地斥責道:“你究竟是什麽人?這裏可是我們趙家府邸,豈容得你如此肆意妄為、撒野胡來!”他的聲音猶如洪鍾一般響亮,震得在場眾人皆是心中一顫。


    就在這時,隻聽一聲厲喝傳來:“放肆!”


    原來是趙德光見此情形,連忙出聲嗬斥。緊接著,他滿臉堆笑地向著司聿安拱手作揖,恭恭敬敬地道:“公子息怒啊,都是在下管教無方,才讓這些下人衝撞了您,還望公子大人有大量,不要與他們計較,饒恕在下的罪過。”說罷,他還小心翼翼地偷瞄著司聿安的神色變化。


    司聿安微微頷首,表示認可地點了點頭,緩緩說道:“無妨,不知者無罪,本公子自然不會把這點小事放在心上。隻是今日這場婚事怕是難以順利舉辦下去了。”他的語氣平淡如水,但其中卻隱隱透著一股威嚴。


    聽到這話,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聲的新娘終於忍不住了,她嬌嗔地喚了一句:“爹~”那聲音婉轉悠揚,帶著些許不滿和委屈。


    然而,趙德光此時也是一臉無奈之色,隻見他眉頭微皺,垂下眼眸沉思片刻後,開口吩咐道:“來人呐,先將小姐護送迴房休息。今天就到此為止吧!另外,去通知管家,讓他把各位賓客都好生遣散迴去。”


    管家聞令,趕忙應聲道:“是,老爺。小的這就去辦。”隨後,他便匆匆忙忙地轉身離去,著手安排相關事宜去了。


    趙德光麵色越來越沉,看了地上的婦人,又看了看司聿安麵色有些不悅的臉色,思慮道:“你叫什麽名字!”


    “民婦孫於淑琴。”


    趙德光點了點頭,道:“好,你將你的委屈說出來吧!”


    “民婦孫於淑琴,是孫兆興的妻子。”話音剛落,驚愕眾人,還有一些客人沒有走,竟然直接站在那裏不走。


    新娘子扯下頭上的蓋頭,走迴來,驚愕道:“你說什麽!”


    “民婦孫於淑琴,是孫兆興的原配夫人。”


    眾人看向孫兆興,他則麵色驚恐,道:“她,這個瘋女人,定然是在攀汙我!”


    婦人緩緩起身,冷哼道:“攀汙!是,是我在攀汙你!我賣了所有的家當供你入京讀書,可你呢!你高中探花郎,成為禮州州府大人的乘龍快婿,不僅派人買斷我們的關係,還想殺了我們!殺了我,我們孩子!甚至是你的母親。”


    司聿安神情肅穆,冷峻的氣息如潮水般緩緩擴散。


    孫兆興反駁道:“我,我沒有。翎兒,你相信我。嶽父,你相信我。我沒有!”


    趙德光的女兒叫趙翎,趙翎驚愕的看著他,眼中含淚質問道:“你,你不是說,你沒有成親麽?”


    “我……我確實,沒有成親啊!”


    趙翎指著旁邊的女人道:“那她呢!她是什麽!”


    孫兆興道:“她,她隻是與我有婚約,但我與她,並沒有成親啊!”


    婦人難過道:“是,你我並未成親。但你我早已有了肌膚之親,你當時離開後,我就有了身孕,如今孩子都已經三歲了。”


    趙翎尖聲大喊,傷心難過。“孫兆興!你還有什麽好說的!”


    孫兆興也是不可思議,反問道:“你我,何時有的肌膚之親?你胡說八道什麽!”


    於淑琴道:“你這麽快就不承認了麽?就在三年前,你母親不小心崴腳那一次!”


    孫兆興思慮片刻道:“你胡說什麽!當時我侍奉我母親一整夜,何來與你有瓜葛!”


    於淑琴麵色憂傷道:“是,你可以不承認,不承認自己的母親,不承認我,也可以不承認孩子。那我今日就在這些人麵前揭穿你的真實麵目!”


    孫兆興上前拉住女子道:“你別再胡言亂語了!”


    於淑琴冷冷的笑了笑道:“怎麽?你不願意承認?你就是如此的膽小,如此的令人惡心!”隨即繼續道:“這個人!你們眼中優秀的探花郎,他拋妻棄子,買兇殺人,一朝高中就得探花郎,又得州府大人千金的青睞,還入贅,娶了美嬌娘。從此順風順水,扶搖以上,真是好算計!好算計!”


    孫兆興不解道:“你到底在說什麽?這些,我根本就沒有做過!”


    沈綰看著孫兆興眼熟,想了半天都想不起來,剛剛聽到女子說的,這才想起來道:“哦。我想起來了。”


    司聿安和陸巡看向他。


    沈綰指著孫兆興道:“是他!前幾日我在酒樓用膳,不小心走錯客房,就聽到這個人和那個刀疤說要解決掉誰,他怕我走漏消息,所以一直派刀疤追殺我!”


    孫兆興這下說不出話來。


    陸巡冷冷道:“殺人買兇,拋妻棄子,孫探花真是好計策!”


    孫兆興這才承認道:“我承認,是我派刀疤去追他,但並未要殺他!拋妻棄子更是從何說起啊!”


    司聿安看向趙德光道:“趙大人,拋妻棄子,買兇殺人,棄母殺母,每一個都是重罪,你可得明察秋毫啊!”


    趙德光抬手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道:“是,是。臣定當查清楚來龍去脈。”


    隨即趙德光道:“來人,將孫兆興押入大牢,聽候處置。”


    “嶽父……”


    “住嘴。在事情不明朗的情況下,別叫我嶽父。”


    孫兆興被押進大牢,由縣衙主審。好好的喜事就這樣變成了鬧劇。


    ‘哢嚓,哢嚓……’


    沈綰坐在桌子旁,一口接著一口的吃著蘋果。司聿安正坐一旁,麵色凝重,不知在想著什麽。陸巡站在司聿安的身後,也是一言不發。


    終於沈綰忍不住道:“我覺得就是這孫兆興拋棄糟糠之妻,還殺害自己的親生母親和孩子,真是個禽獸!”


    陸巡道:“案件還沒有查清,還是不要這麽早下定論!”


    沈綰立即反問道:“為什麽?哪裏不清晰了?這不是很清楚麽?”


    司聿安這時開口道:“你那日,還聽到什麽了?”


    沈綰放下蘋果,撓了撓頭道:“我也不記得了,我隻是走錯了房間,其實也沒有聽到他們到底在說什麽。誰叫他總是叫刀疤臉追我,弄得我這幾日,吃不好,睡不好的。”


    陸巡立即問道:“你今日,不會是故意在趙家那樣說的吧!”


    沈綰點頭道:“是呀!我就是故意的。”


    “你怎麽可以如此?”


    沈綰不明白的問道:“為什麽不可以?而且明顯我是對的啊!他承認了!”


    這時司聿安開口道:“不,此事恐怕還有些蹊蹺。”


    沈綰好奇的看著他。


    司聿安繼續道:“看這婦人的樣子今日似乎並不懼怕州府大人,而且說話條理清晰,似乎有備而來。”


    陸巡點了點頭道:“沒錯,不過她既然說她的婆婆和孩子被殺了,那就應該有屍體。我這去查查。”


    司聿安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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