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牧繼續說道:“夫人胎兒正常,但您的身體太過於虛弱。肚子裏的孩子在不斷汲取你身上的營養,但你卻沒有任何進補,這才使得你的身體如此孱弱,連走路都需要很大的力氣。”


    戚牧說完,屋內一陣平靜,沒有任何聲響。


    許久後,沈晚晚才打破寂靜道:“藺大哥,我們迴去吧!”說著就要起身。藺朗扶住她,卻沒有向前走。


    沈晚晚看向他,藺朗麵色凝重,道:“姑娘,不如讓他開一些藥?”


    沈晚晚的情況他也知道,也沒有沈晚晚說的那麽好,她經常一夜不睡覺,一日不吃飯,若燕子謹用些手段,她還能勉強吃些,若他不在,更是全憑心情。


    燕子謹平日大堆大堆的補品送過來,沈晚晚都不吃,全部讓他賣出去換些錢財,然後送給戚九洲他們,讓他們可以吃飽喝足,讓百姓可以正常生活。


    他們不知道,可他,卻是清清楚楚的。


    藺朗這麽說,沈晚晚也沒辦法,點了點頭,淡淡道:“那就麻煩大夫,開些藥給我。”


    戚牧點了點頭,道:“稍等。”走到一旁寫藥方。


    戚九洲上前,關切道:“你,也該照顧好自己。”


    沈晚晚抬眸對他淡淡一笑,道:“我知道了。多謝戚大哥關心。”


    戚牧將藥方遞過來,藺朗將藥方收進懷裏,扶著沈晚晚就要離開。


    “等等。”


    藺朗迴頭看向戚九洲,戚九洲看著沈晚晚,道:“晚晚,能聊一聊麽?”


    沈晚晚點了點頭,道:“好。”


    戚九洲扶著沈晚晚緩緩下了山,一路上,兩人聊著,藺朗跟在他們不遠處。


    “晚晚。”


    “戚大哥,你想問什麽,就問吧!”


    見戚九洲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沈晚晚就知道他肯定有什麽疑惑,很多問題想問。


    “你,薑也他呢?許久不見他了。”戚九洲不想直接問沈晚晚現在的狀況,隻好問些別的。


    沈晚晚淡淡道:“薑大哥,他死了。”


    戚九洲愣了愣,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沈晚晚繼續道:“你也知道,他不是我的兄長,所以,我和他之間,有什麽事,也不奇怪,不是麽?”


    戚九洲卡在嗓子裏的話,突然就說不出來了。她當時同薑也那般要好,如今是怎麽如此平淡說出口他的死訊,還有那個人,她,她竟然也能如此淡定的說出自己的遭遇。分開的半年多的時間裏,她究竟都經曆了什麽?竟然從那活潑靈動的女子,變成了麵不改色,喜怒不形於色的人。


    “這孩子,是他的麽?”


    沈晚晚淡淡道:“我也不知道。”


    戚九洲沒想到是這樣的答案,眉頭緊蹙,繃緊著臉。


    “我也不知道,這個孩子是誰的。但我希望,不是他的。”


    沈晚晚又重複了一遍。


    戚九洲拳頭緊緊握著,渾身散發著殺氣。


    “他,他竟然如此,我這就去幫你殺了他!”


    他與沈晚晚不過也是幾麵的交情,看她現如今的狀況心中早已百感交集,若沈義城,沈巍知道沈晚晚的遭遇,那心裏該有多痛啊!沒有了父親兄長的庇佑,在這沂州城裏,過得又是多少痛苦?


    沈晚晚麵色平淡,拉住他的衣袖,道:“不必了。我隻有一個心願,還望戚大哥成全。”


    戚九洲看著她,鄭重道:“你說,隻要是我能做到的,定不相負。”


    沈晚晚嘴角扯出淡淡的笑容,看著山下的風景道:“我希望有一日,沂州城,是我們楚國的沂州,是我們自己的家。”


    戚九洲抿唇不語。


    沈晚晚抬眸看向他,又看向身後不遠處的藺朗,擺了擺手,藺朗快步向前,扶住沈晚晚。


    沈晚晚淡淡一笑,道:“我先迴去了。戚大哥,我們有緣再見了。”


    說著藺朗已經扶著沈晚晚上了馬車,馬車吱呀吱呀的走遠。


    戚牧不知何時走到戚九洲身旁。


    “大哥。”


    戚九洲看著不見蹤影的馬車,問道。


    “她還能活多久?”


    “長則一年。”


    “就沒有別的辦法了麽?她,她今年才,才十八歲啊!”


    戚牧斂眉不語。


    沈晚晚和藺朗迴了府,遠遠就看到冷楓站在院子門口。


    沈晚晚知道燕子謹在裏麵,麵色平淡走了進去。


    燕子謹一身青色錦服,麵色凝重,喝著茶,坐在桃樹下,侍女跪滿整院子,頭上傳來淡淡桃花香,一陣微風吹過,花瓣迎風飄落。


    沈晚晚像沒看見他一樣,徑直向房間走去。


    藺朗看見他,行禮恭敬道:“城主。”


    燕子謹見沈晚晚那不以為然的樣子,終於繃不住,將杯子放在桌子,壓著怒氣道:“你去哪裏了?怎麽這麽晚才迴來!”


    “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去了整整一天?”


    沈晚晚不理他。燕子謹轉頭看向她身邊的藺朗,眼神微眯,帶著怒氣道:“你整日帶著藺朗出去,帶他去做什麽?嗯?這麽多侍女不帶,帶一個男子?什麽事情是非他不可的?”


    沈晚晚看了眼燕子謹,斂眉不語,徑直向房間走去。


    見沈晚晚對自己的話絲毫不在乎,燕子謹心中的怒火冉冉升起。


    “來人!藺朗以下犯上,抗命不遵,杖一百。”


    “是。”


    沈晚晚剛走到房門口,聽到燕子謹的聲音,轉頭過去,就見兩個侍衛走進來,拉住藺朗就開始行刑。


    沈晚晚走迴來,看著板子一下一下的打在藺朗身後,帶著些許怒氣道:“你做什麽?”


    燕子謹眼神狠厲,散著寒氣,看向她語氣卻涼薄道:“藺朗以下犯上,抗命不遵,他是我的下屬,我處置他,如何?”


    沈晚晚聽著板子一下一下的聲音,藺朗滿頭大汗,忍著痛,一聲不吭。


    院子裏安靜極了,隻有木棍打在皮肉上的聲音。沈晚晚聽著這聲音,下意識的握緊自己的手,指甲嵌入掌心,透出沁沁血絲。


    沈晚晚終究忍不住,咬了咬唇角,解釋道:“我今日有些不舒服,在藥館裏休息了一下。”


    燕子謹皺著眉頭,眼眸幽深。


    沈晚晚見他不相信的模樣,繼續道:“藥方在藺朗身上,若不信可以找一找。”


    燕子謹眼神掃去,冷楓命人停止行刑,上前搜身,在藺朗懷裏發現了藥方,遞給燕子謹。


    燕子謹瞥了眼,確實是藥方,轉手又給了冷楓,道:“去抓藥。”


    “是。”


    冷楓恭敬行禮離開,離開時命人將藺朗一起帶了出去。侍女也跟著下去。


    院子裏,隻剩沈晚晚和燕子謹兩個人。


    燕子謹上前,語氣同剛剛緩和了許多,語氣間也帶著一絲溫柔道:“今日不舒服嗎?要不要請大夫來看看?”


    沈晚晚瞥了眼他,轉身就走。燕子謹快步上前,扶著沈晚晚進了房間。


    戚牧的藥果然有些用處,沈晚晚吃了三日,就覺得身體比之前好了很多,吃飯也能多吃幾口,睡的也比之前久了。


    沈晚晚坐在亭子裏,看著站在門口的藺朗,想了想,轉頭和侍女說了什麽。


    侍女走過來道:“藺侍衛,小姐說身子不舒服,讓你請戚大夫過來。”


    藺朗瞥了眼沈晚晚,轉身出去了。


    戚牧是戚九洲的表弟,雖是親戚,兩人長得卻大相徑庭。戚牧五官端正,身材瘦弱,背著藥箱,頗有一副大夫的模樣。


    “沈小姐。”


    沈晚晚坐在軟榻上,看著戚牧恭敬走過來,點了點頭。


    “起身吧!我最近身子好多了,你過來看看!”


    “是。”


    沒一會兒,戚牧收手道:“從脈象看,確實好了很多。”


    沈晚晚抬眸看向一旁的侍女道:“我有些餓了,去準備些吃的。”


    “是。”


    將侍女支走後,沈晚晚抬眸道:“藺大哥受傷了,你也給他看看吧!”


    藺朗沒想到沈晚晚還想著他,抿了抿唇,道:“不必了,小傷而已。”


    戚牧看去,沈晚晚勸道:“還是看看吧!”


    藺朗也不想沈晚晚心裏過意不去,隻好點頭,去了屏風後麵,戚牧跟了過去。


    等兩人弄好出來,就見沈晚晚坐在房間門口的地上,抬眸看著外麵,眼神呆愣空洞。


    戚牧看沈晚晚的狀態似乎有些不對,試探問道:“沈小姐?”


    沈晚晚依舊坐在那裏,戚牧緩緩上前,剛想張口被藺朗攔了下來。


    戚牧小聲問道:“沈小姐,總是這樣麽?”


    藺朗看了眼門口的人,點了點頭,道:“是的,她一坐就是一整天,不吃不喝也不說話。和她說話也不理。”


    戚牧眉頭擰緊,看著沈晚晚的方向沒有說話。


    等沈晚晚反應過來時,天已經黑了。藺朗站在她身後,想著戚牧走時的話。


    “沈小姐,那日說的情況恐怕更加嚴重,她憂慮過重,心鬱結節,五髒皆傷,若不好好調理,恐怕連一年的時間也沒了。”


    藺朗垂眸看著沈晚晚發呆。


    他第一次與她相識還在街上,那時的她明媚陽光,活潑靈動,如今沉默寡言,鬱鬱寡歡。明明隻有十八歲,活的卻如此老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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