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大雪紛飛,鳳儀宮中的宮牆也結了厚厚一層雪,風吹不下。宮中梅樹不合景色的沒結一個花骨朵,淒敗飄零的隻剩枯枝盛雪。


    嬴畟來時未叫人通傳,隻見宮門緊閉,雪蓋著厚厚一層,他四下看了一圈,對著暗處招了招手。


    下一刻身邊便落了一聲,鞋底踩在雪麵輕輕的咯吱響。嬴畟身邊多了一人,唐鈺單膝跪在他身側向他行了一禮。


    “參見皇上。”唐鈺仍然麵巾覆麵,夜行一身,腰間長刀規矩的背在身側。


    “朕瞧著四下寂靜,這周圍可有什麽不該有的人?”嬴畟問他。


    “臣早已排查清楚,鳳儀宮外無外姓之人的暗手,皇後娘娘也不曾設防。”唐鈺迴稟。


    “行了,知道了,且迴待命吧。”嬴畟朝他擺擺手,“另外,把跟上來的那兩條尾巴帶走看住了,別來打擾朕。”


    唐鈺一聽,抬頭迴看向嬴畟,有點詫異,隨後,目光瞧向不遠處的圍牆陰影,那兩人的腳印還沒被大雪掩蓋,他猜這兩個小子現在正靠在旁邊冒冷汗大喘氣。


    “皇上,霍薪他......大監也是擔心您。”


    他斟酌著開口,眼神有點飄忽不定,拿不準嬴畟的態度,眼神遊移一圈再次迴到正視嬴畟的地方,發現嬴畟仍然像剛剛那般看著他,一動沒動。


    “......”


    隔著麵巾他的心思也湧了出來,身為皇帝,最會洞察人心,這人正在心裏罵他。


    “臣這就去。”唐鈺再行一禮,隨後身形消失不見。


    嬴畟盤算著把這一筆記下來,以後報到唐奕身上。他用手撣撣下袍,淩空一躍,眨眼間就登上了高牆,站在圍牆之上,將雪踩下了些許


    夜深人靜沒人發現此處天子不合禮數的異亂,鳳儀宮內寂靜可聞,隻聽風吹梅樹的沙沙聲,和劍斬鵝毛的撕風聲。


    有人夜半作劍舞。


    是蕭皖。


    她一身黑衣薄紗,被風吹得鼓起淩亂,衣袍紛飛暴漲,墨發未束,未施粉黛。未著鞋,未穿襪,手中一柄長劍亂舞,劍身通體漆黑,隻有劍鋒一列狹紅,連通著火紅的劍穗。行雲流水似蛟龍,銜花探雪如金雀,劍有靈性,神明下凡。


    嬴畟自小跟隨師傅學武,教學師傅是一等一的高手,他自然懂得舞劍如何為最佳。


    仙人作劍舞,一動一式一收一放皆有造詣。


    少時也曾見過蕭皖舞劍,彼時她的劍隻求勝不求美,那時同學習君子劍法的嬴畟戰了一場,他手裏上好的寶劍竟然被蕭皖一式震斷了。君子劍法在於視美,意表君道平和沉穩,此戰落花流水難以形容他,劍斷了,連帶著他學武的方向一起斷了。


    那時他對蕭皖的劍用“隨心”以表,道家講本心,結合以力,而相輔相成得以奇效。


    再見蕭皖的劍是在邊城之外。雜亂無章,殺伐泣血,求生而不求全,哪怕以傷換傷,出劍也必須見血。在戰場淬煉而後領悟真正劍法的他更瞧不上蕭皖的劍。


    劍客舞劍講究劍勢,此刻的蕭皖渾然連劍勢都沒有了,隻剩下瘋魔和殺意,如此低劣粗鄙的劍法,蕭皖真是愧對於道家門人對她的栽培。


    又見此刻,蕭皖之劍勢如長虹細雨綿軟波蘭,作舞美,卻有力,柔,卻凜然。渾然天成,嬴畟一時看呆了,隻站在圍牆忘了隱匿身形,就這麽愣愣的看著蕭皖做完了兩卷劍舞。


    一式《太陰》一式《易靈》,前者殺伐千裏寒風簌簌,後者步伐輕盈明明滅滅,演完收勢,嬴畟肩頭已經積了薄薄一層雪,他看得入神,忘了抖下去。


    “凜。”劍鳴的嗡響聲。


    蕭皖身形消失不見,嬴畟終於抖了抖肩膀,感受到被濡濕了的衣衫,這才反應過來適才的入神。


    咄咄怪事,自己怎至如此?


    “鋒。”劍鋒斬斷了身側的飛雪,那人與他同站圍牆上,惹得積雪又陸陸續續的砸下不少。她手中長劍嗡鳴,直指著天子的喉嚨。


    “... ...”嬴畟此時真想好好的抽自己兩個嘴巴,瞧人一整作完兩套劍舞竟忘了逃跑,如此蠢事他年幼時都不曾犯過,如今竟然將警惕心思全部渾忘了,真讓人這麽簡單的抓了把柄。


    “皇上大駕光臨,不知所為何事?”蕭皖未曾正眼瞧他,隻看著院落裏的梅樹,劍卻不含糊。


    “隻雪夜寂寥,聞你病重,朕來瞧瞧。”嬴畟未理那劍鋒,說的平和,“切莫多心。”


    “宮門下鑰就翻牆而入,皇上可懂禮數?”


    “朕無意與你耍嘴仗,你不必如此咄咄逼人。”嬴畟一甩袖口,“唐鈺稟你一連七日暈厥不省人事,朕怕再不來看看,你一命嗚唿就沒機會了。”


    “夜半攀高,不懷好意,此時皇上說是因為對我賞識,您猜我可會相信?”蕭皖長劍逼近幾分,轉頭看向嬴畟,寒意融於大雪,散落肩頭。


    “我也用不著相信,你賞識如何,忌憚如何,對我而言,毫無區別。皇上隻遠遠的聳立高堂就好,少來鳳儀宮,平添你我煩惱。”


    二人對視著,大雪飄泊,視線之間雪花冰封,蕭皖雙眼瞧不清晰,隻能虛虛看見嬴畟麵容輪廓,不知他此時如何神色。


    寂靜無聲,風吹枯枝有沙沙聲,嬴畟注視著她,不知是月色太過皎潔還是蕭皖過於白皙了,她整身都泛著瑩白,那一雙眼也好像覆了一層白翳,瞳色很淺,一雙琥珀色的眸子幾乎要看不清,無神的,瞧不出情來,隻有涼冰。


    “倒是柄好劍。”嬴畟二指輕撫上漆黑的劍身,如此冰天雪地這黑劍仍然溫和,輕輕將劍鋒推開,“有點事兒,想要問問你。”


    蕭皖一挑眉,雙眼眯起,將他夾在其中,長劍仍然穩穩地端著,等著他接著說。


    “天太冷了,讓我暖暖再說?”嬴畟作勢攏攏大氅,搓搓雙手。


    “鳳儀宮也不暖和,想問就在此說完。”蕭皖挽了個劍花將長劍背在手臂後,看向宮門。


    見說不通,嬴畟也不惱火,就站著牆上說起來。


    “宮宴那日,你知道了些秘密,對嗎。”嬴畟仍記得那日蕭皖最後詭異的笑容。


    “皇上藏得那麽辛苦,希望我發現嗎?”蕭皖笑笑,“我若承認了,腦袋還可保得住?”


    “你都沒想藏,還怕我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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