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確定齊子翁是哪位玩家,但根據任務內容推測,應該就是那位留洋歸來會醫術的祁家少爺。


    她在花轎曾與他有過對視一眼,看起來挺機靈的,給她的印象還不錯。


    現在當務之急是熟悉王宅,最好找個由頭出去打聽一下祁老爺的墳地位置,以免午夜好不容易出門了卻找不到路。


    可新婦找什麽理由能出門呢?


    虞棠枝的視線在屋子裏轉了一圈,最終停在那個空碗上,裏麵還有一點殘餘的藥汁。


    她心中有了計劃。


    丫鬟正準備收掉藥碗,一隻素白的手卻攔住了她。


    那手生得真好看,纖細勻稱,細膩的皮覆著玲瓏的骨節,指甲修剪整齊,指尖飽滿墜著一點粉。


    她順著那手往上看去,隻見是新入府的少奶奶攔住了她,一雙杏眸盛著盈盈笑意,對她道:


    “我來吧,正好想學學如何煎藥。”


    “這……”從沒見過主子主動要求做粗活的,丫鬟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反應,求助似的看向另一個主子。


    王少爺捂著帕子輕咳了兩聲,嘴角帶笑道:“這種粗活交給下人做就好了,娘子不必操心。”


    眾目睽睽之下,他的小妻子借著桌布遮擋勾住他的衣角晃了晃,輕生道:


    “可是我想親手為你做點事情嘛~”


    “以後我照顧你,相公。”


    男人怔愣了一下,一雙黑眸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眼神明亮,像春雨裏洗過的黑曜石。


    那顆被病痛折磨得千瘡百孔的心,好像突然被人撿起來擦拭幹淨護好。


    ……


    丫鬟領著虞棠枝繞過幾處亭台樓閣,來到煎藥的小廚房。


    這裏常年熬藥整個房間每一寸地方都浸潤了藥味,桌麵上都積了一層厚厚的如膏狀的濃縮藥汁,靠牆的架子上擺滿了各種藥材。


    “少奶奶,這個是藥方,少爺平日裏需要喝兩迴藥,每次煎一個時辰。”


    虞棠枝接過藥方掃了一眼,雖然她對中藥材不是很了解,但俗話說得好久病成良醫,常見的幾味藥材名字和效用她還是認得的。


    蓮子肉,生地黃,蛾花,茯神……


    除去治療體虛滋補的中藥,竟然還有幾味治療癔症的中藥材。


    她不由得想起昨晚王少爺閉氣捉弄她,那真的是惡作劇嗎?


    她拿著手裏的藥方,問丫鬟道:“這方子可有備份?”


    丫鬟答道:“有的。”


    於是,虞棠枝非常自覺的把藥方折疊了幾下揣兜裏了。


    丫鬟有些奇怪,“少奶奶,您這是?”


    虞棠枝麵不改色的扯謊道:“我想研究一下,了解他的身體狀況以後更好的照顧他。”


    丫鬟更是感動了,覺得這位少奶奶真是溫柔體貼。


    虞棠枝翻了翻架子上的藥材,趁丫鬟不注意將所剩無幾的茯苓掃入自己寬大的袖口,然後背過手說道:


    “我看茯苓隻剩下一些渣滓了,需要采購一些。”


    那小丫鬟上前來翻找了一下也沒有找到多餘的,便說:


    “對不起少奶奶,是我的疏忽,這就派小廝出去采買。”


    虞棠枝將人攔下,向她眨眨眼,道:“我去采買,正好熟悉一下他常用的藥材。”


    按理來說剛進門的少奶奶是不宜去外麵拋頭露麵的,但虞棠枝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少爺著想,那丫鬟一時間拿不準主意。


    虞棠枝假裝有些惱怒道:“怎麽?我連為夫君買藥都不行嗎?”


    “不不不,少奶奶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丫鬟年齡尚小,被美人突然的冷臉嚇到了,連聲道歉道:“您是主子幹什麽都可以,隻是那藥材鋪在西街最裏麵,離這裏不算近。”


    虞棠枝挎上一邊的籃子,小手一揮:“沒事,我自小住在洛水鎮,自然知道藥材鋪的位置。”


    “如今天色尚早,我去去就迴,你不用跟了。”


    於是,丫鬟看著少奶奶一手挎著小籃子,一手拎著裙邊蹦蹦跳跳地走了。她躊躇了片刻,向劉管家的小院子走去。


    屋裏點著火爐,劉管家坐在炕上剪著窗花,她放下金色的小剪刀,抖落碎紙屑,道:“隨她去吧,難得她有心。”


    丫鬟道:“是。”


    ……


    這廂,虞棠枝挎著籃子順利走出了王宅大門,無人阻攔也無人置喙。


    珠釵輕搖,梳著婦人發髻的少女勾起隱秘的微笑,她知道拿王少爺作盾牌過劉管家這關是沒問題的。


    她出了門以後沒有立刻向西街出發,而是圍著王宅的外牆走了一圈。


    這王宅是把邊戶,後麵還有一片樹林。此時是初冬,葉子全都掉光了,枝椏光禿禿的。


    虞棠枝抬頭看那些樹木和外牆的距離,計算著高度,發現沒有一顆樹木能讓她順著爬上圍牆。


    也是,這高宅大院的肯定專門修剪過周圍的樹木,不會輕易讓人就鑽了空子。


    “哎……”


    虞棠枝無奈歎氣,這一低頭卻看見牆角草木遮蔽處似乎有個洞。


    “呀!”


    少女心中一喜,急忙蹲下扒拉開那些雜草,果然是個狗洞!


    這狗洞相比一般的洞要修得小很多,成年人恐怕很難鑽過去所以才保留下來了。


    但她年齡小,骨架也纖細,她隔空比劃了一下應該正好能鑽過去。


    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她決定晚上就從這裏溜出去。


    心事完成了大半,腳步也輕盈起來,她一路慢悠悠地向西街走去。


    西街是洛水鎮上相對繁華的街道,兩邊開滿了各色各樣的商鋪,還有不少沒有鋪子的商人就地擺攤販賣東西,熱鬧非凡。


    “剛出鍋的包子,大包子——”


    “撥浪鼓,小孩玩意兒——”


    “買菜啦,新鮮蔬菜——”


    ……


    “走一走看一看了啊,新編皮影戲馬上開演——”


    虞棠枝被路邊的叫喊聲吸引,被一群路人擠到了皮影戲台子前。


    這台子簡陋,隻是一個木箱子搭成的台子,上麵支起一塊薄如蟬翼的白紙,一盞燈從後麵照過來。


    老板一手拿著一個皮影,手指靈活擺弄幾下,那皮影便跟縮小版的真人一樣活動起來,惟妙惟肖。


    可還是有人不買賬,畢竟這皮影戲都流傳了多少年了,什麽新編劇情都看膩了。


    受了眾人的噓聲,那胖老板卻不生氣,反而神秘一笑,道:“各位,我這個皮影戲可與之前的有所不同,加了創新的!”


    看客說:“哪裏創新了,我們怎麽沒看出來?”


    胖老板嘿嘿一笑,道:“您再仔細瞧瞧!”


    聽了他自信十足的話,大夥也耐下性子仔細去看那皮影戲。


    幕布上是一男一女兩個角色,演的是西廂記。


    片刻後,人群中有人終於發現了華點,大叫道:“老板,你怎麽說話不張嘴!”


    眾人這才發現,那胖老板給皮影人配音時並未張開嘴巴。


    有人驚唿道:“是腹語!他居然會腹語!”


    這下可把人們的目光都吸引住了,一雙雙眼睛一會兒看皮影一會兒盯著他的肚子,有的忙活了。


    虞棠枝正看得興起,卻聽身後的兩個路人議論。


    一人:“就這也無甚稀奇的,俺年輕的時候可見過比他更厲害的皮影師傅!”


    另一人:“真的假的?”


    一人:“我什麽時候騙過人!那是二十歲年前了,洛水鎮來了個了不得的皮影師傅,據說是從西南逃難來的少數民族,隨身帶著蟲蠱的那種!那家夥的皮影才叫精致,而且他的腹語更厲害可以變換成不同的音色。”


    另一人:“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你還記得這麽清楚,這可不像你轉頭就忘的記性啊?”


    一人:“嘿嘿,要說記憶深刻的還是那家夥明明是個男人,卻長得比女人還秀氣!”


    另一人:“……我就知道你色心不死,小心我告訴你婆娘!”


    一人:“誒誒你個瓜慫!找死了麽!”


    身後那兩人實在吵鬧,虞棠枝被他們吵的也沒有繼續看皮影的興致,索性離開繼續往藥鋪走去。


    走到西街的盡頭,果然出現了一家藥鋪。


    她走進去就有夥計來招唿。


    “您需要什麽?”


    “幫我稱半斤的茯苓,還有我想讓今天坐診的大夫幫忙看一下這張方子。”


    “好嘞,大夫在院裏,您請。”


    院內,方桌兩邊坐著人。


    虞棠枝將那張藥方遞給大夫看,指著上麵的幾味藥材問道:


    “大夫,我丈夫體虛多病,可您看這幾味藥好像不是滋補的,而是治療癔症的?”


    大夫仔細看了一遍藥方子,又捋了一把白胡子,說道:


    “這幾味藥材確實滋補效果甚微,但卻也不是單純治療癔症的。”


    他指了指藥方上另外幾種藥,說道:


    “這些藥物互相配合,更像是治療離魂症。”


    離魂症?


    這三個字仿佛一塊原木撞擊到古鍾上,沉重又通透的鍾聲迴蕩在她的腦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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