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宅內,因王大善人的好名聲,許多鎮上的居民前來慶賀,大家觥籌交錯,把酒言歡。


    前院裏熱熱鬧鬧,後院就顯得冷清的多。


    天色黯淡時分,初雪飄飄揚揚地落下,與寒冷一門之隔的屋內是一片柔軟的紅色,溫熱的昏黃暈開美人唇邊的胭脂。


    她沒有發現自己的口脂已經在剛才被桃子蹭花了,仍舊睜著一雙不諳世事的眼睛望著他,黑白分明的眼眸裏隻映著他。


    王少爺耳尖的熱度又升上去了,手裏攥緊紅蓋頭傻傻地站在那裏。


    虞棠枝也有些尷尬,她麵前這位王少爺長得清雋,眼眸垂下時睫毛又長又密,隻是氣色不好,唇色很淡,他其實長得不矮,隻是體虛站立時習慣微微含胸,如被風吹拂的青竹。


    良久,等那股熱氣消退後,王公子取了桌上準備好的合巹酒,遞給虞棠枝。


    “娘子,請。”


    透明的酒液盛在金色的華盞裏,淡淡的酒香撲鼻。


    虞棠枝接過酒杯,二人陌生又拘謹的喝了合巹酒。


    至此,婚禮的所有繁文縟節已經告一段落。


    虞棠枝迫不及待地想將頭頂沉重的鳳冠卸掉,但她低估了這個年代編發的複雜性,金屬的鳳尾顫動,步搖的流蘇互相碰撞嘩啦啦的作響。


    “哎呦~”少女手忙腳亂地反而把頭發弄得纏繞進頭飾中了。


    “別動了,我來。”王公子接過那沉重華麗的頭飾,耐心地將淩亂的發絲規整。“好了。”


    新婚夫妻,氣氛難免有些曖昧。


    虞棠枝表示很慌,她想扯過頭發奪門而出。


    王少爺又開始咳嗦了,他捂著嘴走到桌邊給自己斟了一杯茶連喝了好幾口才緩過來。這時他也乏了,便和她說道:


    “秀芝,你去洗漱吧。”


    於是,為了不ooc人設,虞棠枝垂眸恭順道:“是,相公。”


    但是她實在太緊張了,去屏風後洗澡時都同手同腳了。


    王少爺眼含笑意看著自己的小妻子像個小鴨子一樣從麵前經過躲到屏風後,心中正歡喜,卻又引發了一陣咳疾,他垂下眼眸,掩住那一抹自卑。


    隻可惜,他這具身體實在是太羸弱了。


    房間內的燭火暗下來,隻剩桌麵上的龍鳳雙燭還在燃燒著,按照慣例要燒一夜不能滅,寓意龍鳳呈祥。


    等虞棠枝沐浴完懷著忐忑的心情從屏風後出來時,男人已經就寢了。


    她在暗中鬆了一口氣,臥室內除了一張雕花大床,還有一個靠窗的貴妃椅。


    虞棠枝有些猶豫,要不今晚就在貴妃椅上湊活一宿?


    可是……


    她糾結再三,決定還是上床睡覺吧,要不然被仆人們發現容易被落下話柄。


    王少爺睡在床的外側,她想進去的話必然要經過他。少女輕手輕腳地靠近床邊,垂眸看向床上的人,唿吸平穩,一動不動的似乎已經入睡。


    她抓著絲綢睡衣擦擦手心的汗,腳丫子站在床邊小心地踩了踩,扒住雕花的上沿小心的從人身上跨過去。


    虞棠枝:我這一生,如履薄冰!


    設想很美好,動作很流暢,奈何這矜貴少爺的床上四件套全是真絲的,她的腳下一滑差點撲到在人家身上,幸好關鍵時刻扶住了牆壁才穩住身體。


    隻是,她的腳剛剛踹到了什麽東西。


    虞棠枝小心翼翼地迴頭看,罪魁禍腳還搭在嬌弱少爺腿上,她火速收迴腿鑽進被窩縮在牆角裝睡。


    前廳的宴席已經結束了,周圍靜悄悄的,隻有她略顯淩亂的唿吸。


    虞棠枝閉著眼睛裝睡,漸漸地唿吸平穩下來,她突然睜開眼睛,怎麽感覺隻有她一個人的唿吸?


    旁邊的王少爺依舊躺著,連被她踹歪的那條腿也沒有動。


    我靠,不會是悄悄死了吧?


    虞棠枝被自己的想象嚇了一跳,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指懟到王少爺的鼻尖。


    下一瞬,她就猛地收迴手,驚坐起來。


    他竟然沒有唿吸了?!


    雕花床上,少女擁著被子不知所措,腦子一片空白,背後冷汗都下來了。


    就在這時,她身邊的王少爺突然猛地唿出一口氣,眼神狡黠地看著她,“被我嚇到了?”


    “誒?”虞棠枝反應了一會兒,腦子裏的齒輪終於開始轉動,“你幹嘛這樣啊?”


    王少爺意外發現小妻子的另外一麵,臭著臉訓他的樣子也好可愛。


    他捂住嘴角的笑意,“我錯了,隻是一時興起想逗逗你玩。”


    他認錯態度良好,讓虞棠枝的火氣瞬間也消了大半,隻得重新背對著他躺下,一個人對著牆角生胖氣。


    一夜無恙。


    翌日,清晨。


    今日需要早起給王老爺敬茶,虞棠枝醒來時王少爺已經穿戴整齊了,她不敢耽誤也馬上起來洗漱。


    丫鬟們進來整理房間,大丫鬟從床單下抽出來一塊白色手帕,上麵有零星一點血漬。她紅著臉收起帕子,向劉管家的院子走去。


    待虞棠枝洗漱穿戴好,王少爺便拉著她一起去到王老爺的院子裏請安。


    “父親,兒子攜秀芝來給您敬茶。”


    這也是虞棠枝第一次看清王老爺和劉管家的樣貌。


    王老爺已垂垂老矣,坐在太師椅上耷拉著眼皮,鷹鉤鼻,下垂眼,整個人身形消瘦,看麵相並不是良善,反而頗為刁鑽精明。


    而站在他身旁的中年女人是劉管家,她身材欣長,頭發利落的盤起,因常年操勞而微微弓著身子,眼角眉梢都落下歲月的痕跡,但仍可窺見年輕時的風華。


    屋裏燒著炭火,但溫度還是略低。


    虞棠枝恭敬地向王老爺奉上一杯熱茶,蒼老枯瘦的手接過微微喝了一口,“坐吧。”


    兩人坐下,劉管家和虞棠枝說了幾句體己話,王老爺半垂著眼,那杯熱茶在手邊冒起一縷輕飄飄的白煙,他卻再也沒喝過一口。


    劉管家說:“少奶奶住著可還習慣?”


    虞棠枝迴:“很好,宅子裏井井有條,您辛苦了。”


    劉管家禮貌的微笑裏流露出一絲真實的笑意,說道:“少奶奶太客氣了,這是我應該做的。”


    正當幾人聊著天其樂融融的時候,有下人走進來傳報。


    “老爺,張警長登門拜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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