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夫本以為自家小姐會將葉六公子以及那個重傷的女子丟下馬車,豈料那馬車內又恢複了平靜。


    車廂內,關管家默默撿起了被柳天嘉摔出去的賬本,他目不斜視地彈了彈賬本上微弱的灰塵,然後將它放在了自己腿上的那一摞賬本上麵。


    聽葉天騏講完芍藥的事情後,柳天嘉異常氣憤,才失手將賬本丟了出去。待冷靜下來後,她才放緩了聲音繼續說道:“章闊那小子也太放肆了些,竟敢動用私刑。一會兒便要將這事告訴溫鐸,讓他好好審審章闊這小子。”


    章闊是本朝中書令的兒子,他是京都中有名的紈絝子弟,經常憑著自己父親的威名在外耀武揚威,欺負弱小。


    因著柳天嘉和葉天騏關係甚好,章闊未曾敢欺負到柳天嘉頭上,而柳天嘉也一向看不上章闊這種恃強淩弱的做派,所以他們相交甚少。


    關於章闊做的那些惡事,柳天嘉都是聽旁人說的。今日親眼所見,更覺得章闊此人無法無天、無惡不作,實在欠缺一個教訓。


    “今日我衝進章闊的別院救出了芍藥,隻怕以後他也不敢再欺辱芍藥了。”


    “斬草應除根,如果不給他一個深刻的教訓,那他還是會欺辱旁人!真是一個恃強淩弱的狗東西!”


    知曉柳天嘉嫉惡如仇,葉天騏沒敢再繼續說下去。他看著她穿了一身水藍色花紋長裙,隻覺她變了許多,卻又一時說不出來是哪裏變了。


    葉天騏看了眼關管家腿上的那一摞子賬本,然後對著柳天嘉問道:“你們要去做什麽?我們可會耽誤你們?”


    因著剛才過於憤怒,柳天嘉那塗了淡淡胭脂的臉頰此時卻顯得分外嬌豔。她衝著葉天騏搖了搖頭,“我與關管家去巡視鋪子,不耽誤的。”


    “哦,那便好。昨日有事耽擱,沒有去你的定親宴,你沒有生氣吧?”


    柳天嘉沒有想到葉天騏會突然提起這事,她腦袋突然一片空白,口中語無倫次道:“沒事,你不是已經送了禮物過來了,禮到就可以了。”


    柳天嘉說完後隻想打自己的嘴巴幾下,這說的是什麽話,什麽叫禮到就可以啊。


    葉天騏低頭偷偷笑了笑,“那你喜歡嗎?那禮物可還稱你心意?”


    柳天嘉昨日知曉葉天騏送了禮物過來後,就命意鶯將那禮物挑了出來直接拿到了自己的屋裏。她將手放在了那禮物上好幾次,最終還是沒有打開它,隻讓意鶯將它收了起來。


    根本不知道葉天騏送了什麽東西的柳天嘉低頭尬笑著說道:“喜歡,當然喜歡。”


    葉天騏欣喜地點了點頭,他還想再與柳天嘉說些話,就聽到馬夫的聲音從外麵傳來。


    “小姐,醉湘坊到了。”


    柳天嘉低垂著腦袋,她的雙眸中瞬間滑過了一抹失落,然後才抬起頭對著葉天騏說道:“我便不下去了。”


    葉天騏抱起已經昏睡過去的芍藥,他的語氣中難掩低沉,“好,你進去也不方便,今日多謝了。”


    看著葉天騏下了馬車,柳天嘉默默握了握拳頭,她閉著眼睛告誡了自己一番,然後就命馬夫接著往鋪子的方向走了。


    在芍藥身邊侍候的那個小丫鬟早已為芍藥請了醫者來,等醫者為芍藥處理好傷口後,葉天騏本想直接離開,但是一隻瘦弱的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葉天騏不解迴頭,“芍藥姑娘還有什麽事情嗎?”


    芍藥此時已經梳洗幹淨了,她小小的臉上沒有絲毫血色,眼中也滿是破碎,完全不像葉天騏曾經看到的那個爽朗美豔的芍藥姑娘了。


    “葉六公子,你想聽芍藥講一個故事嗎?”


    葉天騏站在原地頓了頓,最終坐在了距離芍藥不遠處的圓木凳上。


    京郊蠻猛山


    李熠然帶人從一個隱秘的小路上了蠻猛山,山上設置了重重關隘,每個關隘上都有五人看守。


    蠻猛山地形複雜,又有眾多陷阱藏在暗處,一般人想要闖上去難上加難。


    “明月出天山。”


    每個來蠻猛山的人都需要對上暗語才會被放行,而屬於每一個人的暗語皆是不一樣的,守在關隘處的人便是通過暗語來得知到訪人的身份。


    “李將軍,請。”


    經過了數十個關隘,李熠然才到了山頂,而這裏也是關棠湘與一眾山匪的藏身之處。


    關棠湘再見到李熠然時已沒有了之前的冷漠與仇視,他拍了拍李熠然的肩膀分外高興地說道:“賢侄,上次你帶來的那個年輕人可真是能幹。經過他的改良之後,我這山上的防衛更是密不透風了。若是你此時再想攻上山來,那恐怕就不能夠了。”


    關棠湘說完後不禁仰頭哈哈大笑起來,李熠然聽著也隨著他笑了起來,“關叔,如今我們不分彼此。就算不用一兵一卒,我這不也上了山。”


    關棠湘再次被李熠然逗得大笑起來,“你這小子,如此油嘴滑舌,可一點也不像你的祖父和父親,他們都正經得很。”


    “那關叔定是被他們蒙騙了,我這可都是他們教的。”


    李熠然笑著說完後微微收斂了笑意,關棠湘看出他有正事要說,也嚴肅了下來聽他說話。


    “關叔,今天我帶了一人來見你。”


    李熠然說完後,站在他身後的那個戴著偌大鬥篷,被擋住真實麵目的男人走上前來。


    他站在了關棠湘的麵前,一把取下了蓋在頭上的鬥篷。


    兩人四目相對,頓時都熱淚盈眶。


    “爹。”


    “安兒。”


    看著失散多年的父子兩人,李熠然帶人默默地走遠了些,給了父子兩人獨處的空間。


    自關家與吳家被先帝下旨抄家後,關棠湘帶著為數不多的手下逃到了蠻猛山,這一駐紮就是許多年。


    他們本是將士出身,山中紀律嚴明,從不欺負弱小,搶掠村民,隻打劫為富不仁、為官不正的人們。


    周圍居住的人皆知他們的品行,慢慢也就不再懼怕他們。有吃不飽飯的人家甚至主動上山去投靠他們。


    蠻猛山的二當家曾是關棠湘身邊的副將,名為吳躍,他也是當年被滅門的吳家的大公子。


    自關棠湘被暗中招安後,蠻猛山上的眾人都不再做那打家劫舍的事情了,而是由關棠湘和吳躍帶領著在山上進行操練、冶鐵等。


    當年逃到蠻猛山上的那群將士也被皇上的一封密旨複了官職。


    看到關將軍父子團聚,吳躍心中傷感不已。他心中想著,若是他也有家人尚存於世,那該有多好。


    吳躍穩了穩心神,他站在李熠然身邊陪他一起往前走著,“熠然老弟,不如我帶著你去看看我們隊伍的操練?”


    李熠然頓時點了點頭,他伸手往前做了個請的姿勢,“勞煩吳大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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