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方記得自己死了……


    “老板,來兩碗勒沙麵啦,辣椒多一點!”


    他試著迴想臨死之前經曆的場景,卻隻得到一片虛無。


    他能清晰感覺到,身體裏依舊殘留著濃烈的痛苦與悲憤,那是生命的最後一刻所迸發的複雜情緒。


    讓他的心髒緊緊揪成了一團,就像……


    “老板,加一碗魚蛋粉,不要辣!”


    就像……


    “阿喜,跟你老板說說啦,煎雞蛋不要老是半生不熟,會吃死人的啦!”


    勒沙麵?魚蛋粉?半生不熟的煎雞蛋……??


    周方猛然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斑駁龜裂的白色天花板。


    沒有裂痕的地方散布著深淺不一的黃色汙垢。


    屋梁的陰影中,有幾塊殘破糾結的蜘蛛網微微顫抖著。


    這是哪裏?


    死亡的苦澀迅速褪去。


    五顏六色的陌生記憶潮水般湧來。


    是了,這裏是24區一棟老舊居民樓,樓下就是叫做樂開花的小餐館。


    他還記得,大門外的招牌自兩年前被大風刮掉之後就再沒安上。


    還有樓上……


    周方往天花板瞟了一眼。


    名叫馮小婉的年輕女子就住在樓上,長得很招搖,搬來了大半個月,街坊們還沒猜出她究竟是什麽職業。


    周方用力抹了把臉,視線飄向窗外明晃晃的天空。


    遠在棚戶區之外,那片由高樓大廈所勾勒出的城市天際線隱約可見。


    他從床上坐起,腦中飛快掠過昨天經曆的種種。


    要不是那些畫麵如此清晰,曆曆在目,他差點要以為一切隻是他昨夜的一場夢境。


    匪夷所思。


    打不死的紫色肉瘤怪物,裝甲士兵,當然還少不了英姿颯爽的長腿女警長。


    超凡人?


    這個名詞在周方腦中盤旋了片刻。


    昨晚他難以入眠,便是在不住琢磨這事兒。


    在這個世界,超凡人的存在並非一件藏著掖著的秘密,所有人都對超凡人有些粗淺的了解。


    根據周方腦中的印象,婆娑聯合政府對此有一套公開的說法,可說是曆史悠久。


    以他所在的南鷹星來說,每個人年滿十歲之後,便可到各地的檢驗機構進行檢查,了解是否具備超凡人的資質。


    這資質說來也簡單,隻要查出“源晶適配指數”達到100以上,便可以申請免費的改造手術,經過改造後就能成為所謂的超凡人。


    成為超凡人,就會擁有遠超越普通人類的身體素質,以一敵十不在話下,據說連壽命都會有一定程度的延長。


    但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一旦接受免費的改造手術,就必須為婆娑聯合工作,服務年限據說是三十到五十年不等。


    說是為婆娑聯合工作,但是大部分人都明白其實就是被送去前線和米諾斯帝國打仗,最後能不能有命迴來都是個疑問。


    他還記得羅密歐說過,一般除非是家裏窮的揭不開鍋了,否則即便具備改造資質,還是很少有人會選擇接受免費的改造手術。


    對普通人來說,成為超凡人之後,除了比較能打之外,並不保證一定能擁有更加美好的前程與未來。


    在星際文明的時代,能打架的人隻在戰場上有價值。


    此外,由於超凡人總要接受一些危險性較高的任務,生存率反倒比那些坐在宇宙艦船裏的普通軍人要低上許多。


    普通軍人服役期滿就能退役,但超凡人則必須留在前線,直到戰死為止。


    即便運氣好能夠撐到數十年後退役,由於超凡人的情況特殊,餘生都必須處於嚴格的控管程序之下,直到壽終正寢。


    根據估計,人類中具有超凡人資質的比例大概是十萬分之一。


    然而,實際登記在冊的超凡人卻少的可憐,從比例上來看,連總人口的百萬分之一都達不到。


    簡單來說,成為超凡人弊大於利,嚴重降低了一般人的積極性。


    隨著普通人類對超凡人的觀感變化,越來越多人把超凡人稱為改造人。


    畢竟以目前的社會地位來說,他們很難撐得起‘超凡’兩字的意涵。


    從昨天那場戰鬥來看,除了未直接否認超凡人身份的阿格娃之外,其餘的警備員都隻是普通人而已。


    至於那個地位最高的樸司令,周方估計他可能連槍都沒開過幾次,也不知是怎麽坐上那個位子的。


    剛穿越那幾天,周方還為自己沒有超凡人的資質感到遺憾,但明白這些之後,很快就覺得釋然了。


    他想起前世記憶裏,曾經有過的那些武夫不受待見的時代……


    胡思亂想間,單調的旋律在房門外悠悠響起,打斷了周方的思緒。


    周方記起那是門鈴的聲音。


    他起身下床,離開房間,穿過擺設簡單的小客廳。


    才拉開屋門,便一眼看見嬌小可愛的阿喜站在外頭。


    “大哥,都過中午了,你還沒睡醒嗎?”


    周方登時有些莫名的尷尬,像是青春期挖鼻屎卻被隔壁班的女孩正好瞧見似的,他抓抓鼻子:


    “當然不是,我已經起來很久了,隻是在考慮一些很重要的問題。有什麽事?”


    阿喜疑惑地眨眨眼:


    “阿姨讓我來叫你下樓吃飯。對了,她要我問你,那些討債的還會不會上門來?”


    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周方幹咳兩聲,搖頭道:“暫時不會再出現了。”


    阿喜笑道:


    “那就趕緊下樓吃東西吧,你好多天不在家了,阿姨看到你肯定很開心。”


    周方聳聳肩,腦中飛快掠過一些片段,其中就有便宜老媽吳冰拎著菜刀追砍兒子的場麵。


    “你這個討債的,老娘天沒亮就爬起來,撿菜,剁骨,熬湯,一天要煮多少碗勒沙麵,生病了都舍不得去趟診所……”


    “每天早起剁骨頭熬高湯的明明是老爸好吧?”


    “給我閉嘴,你這沒良心的白眼狼,你爸跟我一條心,他幹了就等於我幹了!”


    “……”


    周方雖然沒有多想下樓,但現實是喂飽肚子還是得擺在前頭。


    他看了眼身上鬆垮垮的背心,抬眼對阿喜說道:


    “我先去換件上衣吧。”


    “嗯,那我先下樓去了。對了,差點忘了告訴你,剛剛大叔和阿姨又吵架了,你一會兒說話要小心點。”


    才走了兩步的周方迴頭問道:


    “吵架?因為我嗎?”


    阿喜搖頭:


    “不是,是因為曹舒萍。不說了,客人有些多,我先下去幫忙,不然阿姨該罵人了。”


    看著阿喜的身影消失在樓道裏,周方也懶得關上屋門,徑自迴去房間換上一件藍色t恤。


    曹舒萍這個名字周方有些印象,但不是太深刻。


    原身平日就是三天兩頭不著家的人,向來對街坊鄰居間的情況談不上了解。


    不過一聯想到便宜爸媽會因此吵架,周方終於還是記起這個女人的名字。


    曹舒萍是個獨居的中年寡婦,丈夫七年前死於礦坑意外,之後靠著經營小超市把兒子賀平安給拉拔長大。


    附近街坊對孤兒寡母一直也挺關照的。


    周方的便宜老爸周高興自然也做好事不落人後,偶爾會上曹舒萍的小超市買些酒煙什麽的。


    但不知從何時開始,街坊間開始有了些奇怪的風言風語……


    時間久了,街坊們或多或少都見過周高興杵在超市櫃台前的模樣。有時候甚至會獻起殷勤,幫著把店裏的貨品搬上搬下什麽的。


    這事老媽吳冰能不知道嗎?


    兩口子也沒少為了這茬而鬧的不可開交。


    每次鬧騰過後,周高興都會安分守己一陣子,但最後總會故態複萌,出現在曹舒萍的小超市裏。


    說也奇怪,照周方的印象,便宜老爸平日裏對吳冰也算言聽計從,不知怎麽地,偏偏在這事上卻強得像頭牛似的。


    想到這裏,周方腦中又蹦出另一個名字來。


    張得勝。


    和曹淑萍的亡夫相同,這張得勝也是一名礦工,性格耿直木訥,四十多歲了卻還一直單著。


    據說在曹舒萍的丈夫還健在時,張得勝就一直在暗戀她,十多年來都沒有擱下。


    可能是因為長相,加上又是口舌木訥,這才導致曹舒萍一直都沒看上他。


    但這也不妨礙張得勝三不五時噓寒問暖,關懷備至。


    這種殷勤在曹舒萍丈夫死後就更加熱絡了。


    據說在曹舒萍家裏,有不少東西都是張得勝掏腰包添置的。


    如果傳聞屬實的話,這就是妥妥的中年舔——不,無疑是令人感動的中年癡情種了。


    值得玩味的是,這曹舒萍看似也不曾直接拒絕過張得勝的追求……


    這幾年過去,事情不知不覺中演變成了街坊們口中一場狗血的黃昏四角戀。


    周方有些感慨,不得不說,這時代的中老年人們都活的挺有朝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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