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微微頷首,示意洛普轉達自己意思:


    “告訴他,這些肉可以出售,大約一方木材,可以換到巴掌大一塊半的狗肉。”


    “工具也可以來交換,我會給出一個公平估值。”


    “重點說說,他如果能運來一方石材,便可以換取四塊狗肉,還包熟包烤。”


    “如果量大,我甚至可以將價格提升至一方石材五塊肉。”


    秦漢說話時,已拔出匕首,一副隨時可以分肉的架勢,兩名沙漠新兵蹲下將肉再推到前麵一些,那狗肉的腥氣頓時更加明顯。


    大胡子男人的目光黏著匕首刃的走勢,瞳仁忽閃,一瞬都不敢眨。


    “你再告訴他,去將其他人招唿過來,人越多越好,隻要完成,立馬割一塊肉與他。”秦漢囑咐。


    洛普如實翻譯。


    大胡子明顯心動,喉結攢動,幹咽一口唾沫。


    “這個…這個…實不相瞞,這條街上的人,彼此之間都提防著,我…我可不敢打包票能叫來誰。”


    “但,但是…”大胡子搓著手,不太好意思的笑了笑,“如果您能先付給我報酬,那我會更賣力幫您吆喝,畢竟若我也先得了肉的話,就更能說服別人了。”


    秦漢邊聽洛普翻譯,邊不著痕跡觀察大胡子男人,此人是個老油條,不敢去叫人,卻想白嫖那塊狗肉。


    不過這無關緊要。


    他這邊幾個人幾把槍,已經足夠引人注目。


    街道氣氛逐漸緊張起來。


    秦漢敏銳捕捉到變化,果不其然,正如他所預料,街道兩側鱗次櫛比的建築中,影影綽綽閃現一張張或驚疑或貪婪的麵孔。


    水果店鮮豔遮陽棚下,一模糊人影微微晃動,一家快餐店的大塊玻璃,映出偷看者臉龐,雖然極快就縮迴去不見,但仍被二號動員兵捕捉到。


    街對麵那家金碧輝煌的銀行,二層玻璃窗上映出身姿姣好的人影。


    那些麵孔稍縱即逝,在窗口門縫後一閃而過,轉瞬又隱匿於黑暗之中。


    二號動員兵迅速以手勢指揮,動員兵們立即將秦漢圍攏在最中間,其中四人持槍形成扇形半圓,呈戒備姿態。


    二號位於圓心位置,護衛隊伍中間的秦漢。


    洛普暗中縮緊脖子,盡量往隊伍最中間擠,他覺得自己需要被保護,不能站在靠外方向。


    就在這時,銀行的玻璃旋轉門吱呀一聲,一名身材高挑的白人女性從中走出。


    秦漢發現此人正是上次在西街匆匆一瞥那位。


    她上身套了件肥大深色工裝,頭上裹藍碎花頭巾,步伐竟不疾不徐,似乎並不在意動員兵們高度戒備,膽魄非同常人。


    但當她走到距離秦漢等人大約十米左右的地方時,則能發現她身體處於緊繃,重心在慢慢往左邊放,隨時可變換到跑步姿勢。


    這白人女子此時方才看清那兩具笑狗屍體,一雙眼睛看直了,驚詫無比!


    兩天前她才目睹一頭狗頭怪物衝入房屋,撕開一壯漢的肚子,生生吃起腸子。


    她本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幸運,能在銀行倉庫中勉強躲避那如夢魘般獰笑的怪物襲擊,還能有水喝,她覺得自己就是這街道上最最幸福的人了。


    但眼前一幕卻顛覆她的認知,兩具龐大笑狗屍體堆疊在這裏,如同小山。


    而眼前這個年輕夏國人,就是這些肉的所有者!


    洛普認出這白人女子標誌性的高顴骨,試探地用還算流利的毛熊語,將秦漢的交易條件複述一遍。


    白人女子湛藍眼眸微閃亮光,沒有絲毫贅言,轉身便快步走迴銀行。


    不一會兒,那旋轉門又被推開,白人女子吃力抱出攔腰折斷的貼金匾額,金箔剝落隱約可見“vip”字樣。


    秦漢粗略估算,這牌匾大概有0.5單位木材。


    他當即手起刀落,割下大半塊狗肉,特意選的肥瘦相間,遞給白人女子。


    白人女子小心捧起狗肉,觸感油潤膩滑,神色間不可置信,像在捧著世間最珍貴的寶物,激動得全身發抖,她立即轉身再度步入銀行。


    那名大胡子男人直勾勾盯著白人女子手中肉塊,那肉腥氣如一隻隻無形小手,拚命往他鼻孔裏鑽,撓得他心癢難耐。


    他猛地吞咽一口唾沫,轉身一頭紮進身後麵包店。


    店內頓時發出木頭碎裂的脆響。


    濃霧似灰白湯汁,緩慢在西街上湧動。


    那些潛藏於建築物中的幸存者們,皆透過門縫窗隙,窺視街道中央那堆小山般大小的狗肉。


    那光是看起來就能填飽饑腸的質感,在大霧中那般顯眼。


    有人急得直抓著自己幹澀頭發,眼睛死死盯向肉山,眼白布滿血絲。


    饑餓已經折磨了他們整整三天三夜。


    他們曾冒死搜尋一切可以果腹的東西。


    一塊發黴麵包、一包過期餅幹,甚至是一顆腐爛土豆,都讓他們如獲至寶。


    饑渴交加時,他們隻得在晨光熹微中小心探出頭去,舌尖舔舐清晨凝結在窗欞牆壁上的泠泠露珠,冰涼腥濕,卻越舔越餓,腹中火燒火燎。


    他們雖語言不通,但親眼目睹那白人女子僅僅隻用一塊斷裂牌匾,連當柴火都不好燒的玩意,卻換來了肥顫顫的肉!


    那個最開始跟秦漢搭話的大胡子,現在也依舊生龍活虎在麵包店拆卸木頭,安然無恙。


    終於,一白人胖子再也按捺不住。


    他拖拽斷了一條腿的辦公桌,從加油站中弓身走出,不自覺減弱聲響,生怕刺激到那夏國人。


    緊接著,一道瘦小身影從快餐店中挪出,這老婦人佝僂身子,右手費力拖出一排顏色鮮豔的兒童木桌椅,左手抱著寫有今日特價的小黑板。


    因身體矮小,懷裏黑板對她來說又太大了,再拖動長長的兒童桌椅,讓老嫗遠遠看去好似爬行前進,木板拖地發出沉重刮擦聲。


    另一身影從水果店的鮮豔遮陽棚下鑽了出來。


    這是一黑人少年,看起來隻有十五六歲,瘦骨嶙峋,身上空蕩蕩掛著一件過大t恤,死死盯著狗肉,拉來一台快被砸碎的水果攤操作台。


    此時,大胡子也終於滿頭大汗拖出麵包貨架,貨架木板上尚存被快舔幹淨的糖霜。


    銀行的旋轉門又一次被打開,白人女子扛出幾根銀行等候區隔離帶立柱。


    秦漢的手掠過這五人帶來的木材,迅速評估。


    4單位左右。


    木材進度:15.5\/10。


    這搜集速度遠比他預想的要快,比自己南街那些人快得多,秦漢不禁在心中暗自點頭。


    按照每人所貢獻木材的數量,秦漢用匕首利索分割生狗肉,精準公平。


    很快這五人就拿到大大小小幾塊生肉,溫熱粘膩。


    當狗肉落入他們手中那一刹那,每個人盡皆心潮湧動,血脈僨張,眼底微閃癲狂!


    白人女子接過狗肉後,極快點點頭,立即又衝迴銀行繼續搜集。


    大胡子把鼻子拚命湊到狗肉上嗅聞,而後一把將狗肉塞入衣內。


    老婦人緊緊抱著肉,眼睛一眨不眨,生怕不注意肉會消失。


    白人胖子當場便狼吞虎咽啃食起來,肉塊上血水順嘴角流淌,滴落在肮髒不堪的衛衣上。


    黑人少年則始終死死盯著他那份狗肉,一唿一吸頻率快的嚇人,喉嚨吞咽聲越來越響,他饑渴貪婪的眼神,比其他人還要強烈得多。


    洛普縮了縮脖子,下意識往秦漢身邊靠去,餘光時刻瞄著這五人,這些饑餓貪婪的目光讓洛普不寒而栗。


    秦漢自然注意到洛普的舉動,他沒說什麽。


    他很明白這些饑腸轆轆的人眼中,倒映著的世界是什麽模樣。


    自己南街的洛普、巴蒂等人,才剛剛開始挨餓,便能生火吃上熱乎烤肉,雖說比不上原本日子,但在這末世裏已算得上體麵生活,也正因如此,他們才能勉強維持基本的鎮定和理智。


    而這些西街的家夥,他們龜縮忍受了足足三天饑餓!


    隻有真的餓殍才能理解這饑餓滋味,那些瀕臨餓死的人,對食物的渴望、對活著的渴望,極其強烈。


    他們的求生本能可以讓他們比怪物更具破壞力、更有危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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