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雨寒剛到門口,便聽裏麵忽然傳來了一聲震天怒吼:“到底怎麽迴事?!”


    蕊初聞聲,身子不禁顫了顫,怎麽也不敢再邁出腳步走進去。洛雨寒見狀,側頭對蕊初小聲地吩咐了一句,便將蕊初留在門外,獨自一人進了屋。


    “義母,到底發生了何事?”洛雨寒默默來到卓文清的身邊,輕聲問道。


    “唉,是凡兒他…又闖禍了。”卓文清蹙緊雙眉,望向正跪在地上麵色潮紅的紀青凡,既是心疼又是無奈。


    “說!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爹,我……”


    洛雨寒見紀昀立在紀青凡的麵前,身子因氣急而劇顫不止,不由得暗自為紀青凡擔心起來。今早她剛醒不久,便見卓文清的貼身丫頭翠兒急急忙忙地找了過來,說是出了大事,讓她馬上趕去紀青凡所住的西苑。洛雨寒聞言,二話不說便跟著翠兒來到了西苑,這不才剛進門,便看到了這場興師問罪的戲碼。


    “老爺!”在旁的卓文清見紀青凡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終是忍不住,立即跑到了紀青凡的身邊,將他扶了起來,“凡兒都已經燒成這個樣子了,你還想問些什麽?”


    “我要問他,我要好好地問他!”紀昀額冒青筋,上前一步,抓起紀青凡的衣襟,將其拎了起來,“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啊?!”


    “爹,我…我知錯了。”被紀昀這麽一拎,紀青凡的脖子被勒緊,臉紅得更是像要滴出血一般。


    “你早不落水,晚不落水,偏偏這個時候落水,你……!”


    “老爺,你快把凡兒放下來!”卓文清一邊扯著紀昀的手,一邊急道:“再這麽下去,凡兒就……!”


    “老爺,不…不好了!”


    就在這時,一名小廝突然從門外跑了進來。待見到紀昀,他“撲通”一聲,立即跪了下來,慌道:“二…二小姐她……”


    “二小姐怎麽了?”紀昀鬆開了手,將紀青凡扔到了卓文清的懷裏。


    “二小姐剛剛駕馬跑出府去了!”


    “什麽?!”


    在場的眾人一聽,無不驚愕異常,這才恍然想起那個平常最為鬧騰的人此刻卻不在這裏,倒顯得奇怪得很。


    “二小姐去哪兒了?”紀昀大步流星地走到那名小廝的麵前,語氣染上了焦急與不安。


    “不…不知道。”被紀昀這麽狠狠一瞪,那小廝嚇得全身直冒冷汗,隻覺得頭腦一片空白,就連說話都有點說不利索了。


    “你還知道什麽?!”


    就在紀昀氣得上去要給這小廝一巴掌之際,隻聽身後突然傳來了一句微弱聲響:“西…西山圍場。”


    紀昀聞言,幽幽迴頭望去。隻見紀青凡正躺在卓文清的懷裏,蹙著眉頭,輕輕點了點頭。父子倆靜靜凝視了一會兒,隨後聽紀昀忽然低嗔了一句:“小兔崽子!”便匆匆忙忙地轉身走了出去。


    臨去前路過已是沉默許久的洛雨寒,紀昀盯了她片刻,迴頭對卓文清說道:“安頓好凡兒後,速速帶雨寒進宮。”


    言罷,紀昀終是頭也不迴地快步離開了西苑。


    什麽?進宮?!


    “義母,我……”洛雨寒望著麵前沉凝著一張臉的卓文清,眼底漸漸溢出難以置信,隻覺得前所未有的慌亂無措。


    卓文清默默打量了洛雨寒半晌,方啟唇吩咐道:“翠兒,蕊初,你們馬上跟我迴梨園,為洛小姐梳妝打扮。”


    ……


    西山圍場,乃是皇家最有名的圍場之一,位於紫禁城西北部。每逢到了狩獵時節,皇帝都會親自率領王公大臣前來狩獵尋歡,以顯皇朝鼎盛之勢。


    紀昀換過朝服後,便匆匆駕馬趕來。他剛一下馬,就從人群中尋到了那個熟悉的瘦小身影,“嵐……!”


    “呦,這不是紀將軍嘛!”紀昀的話還未喊出口,便見一個矮胖的男人走了過來,對紀昀施了一禮,道:“紀將軍,別來無恙啊!”


    “趙大人,別來無恙。”紀昀禮貌性地迴禮道。


    “早就聽聞紀府人才輩出,適才見到了紀將軍的公子,果然名不虛傳!”


    “公…公子?!”紀昀聞言,先是一怔,但又極快地迴過神來,嘴上賠笑道:“哪裏哪裏,是趙大人過獎了。”


    就在紀昀與周圍一幹大臣周旋之際,隻見遠處一位身穿華貴藍緞的少年對在旁的勁裝少年說道:“紀青凡,你老爹來了,不去打個招唿麽?”


    “我……”正當“紀青凡”踟躕不前的時候,聽前方忽然傳來一聲:“皇上駕到。”


    圍場眾人聞言,紛紛跪了下來,齊喚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雙金黃龍靴從龍輦下來的那一瞬,隻聽那位器宇不凡的大明朝天子,當今的永樂皇帝,朱棣朗聲笑道:“眾愛卿平身。”


    “謝皇上。”


    待朱棣在正位坐定,眾人又不約而同地站起來後,一位太監從旁走了出來,雙手展開明黃耀眼的綢布,高聲宣道:“聖上諭旨,武藝大會乃先祖所製,以武選舉我朝棟梁之才,光宗耀祖,振興朝綱。”


    宣布聖旨結束後,那名太監擺了擺手,命侍衛們將馬與弓箭派發給了各人,“以一炷香為限,請各位在圍場裏隨意狩獵,以數量最多為勝,在狩獵比試中的前十位將會參加下麵的比武,以決此次的武藝大會最終的優勝者。”


    說完,那太監便退了下去,站迴到朱棣的旁邊。


    朱棣站起身,從右邊的侍衛手裏接過紫金弓,馬步一跨,對準空中飛過的一隻大雁“嗖”的一聲,利箭直中大雁的肚腹。


    “開始!”


    “駕!駕!”


    眾馬瞬間揚起了地上的黃土塵沙,不過半刻,已盡數消失在樹林之中。


    “皇上適才那一箭,可比當年的成吉思汗“彎弓射雕”,當真是天生神力,天佑我朝啊!”


    “是啊,是啊!”


    “……”


    就在朱棣剛坐迴到正位大椅之際,一群王公大臣紛紛湧了上來,不住地稱讚著適才朱棣持弓射雁之舉。唯有紀昀仍愣愣地站在原地,凝視著遠方的塵土飛揚,麵容冷峻,眼露擔憂。


    “紀將軍,皇上叫你呢!”這時,見一個太監拽了拽紀昀的衣袖,小聲在旁提醒道。


    “啊!”紀昀迴過神來,忙對著朱棣跪了下來,低聲道:“臣該死,望皇上恕罪。”


    “紀愛卿,免禮平身。”


    “謝皇上。”


    “看愛卿今日臉色欠佳,可是身體不舒服麽?”


    感受到周圍一道道精光射/來,紀昀正了正神色,躬身答道:“迴皇上,臣無事,多謝皇上關心。”


    “沒事就好。”朱棣走到紀昀的身邊,輕輕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常言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是‘虎父無犬子’,你家老三能差到哪去?你還是耐心地與朕共候佳音吧!”


    “是,臣遵旨。”紀昀恭敬地應下。


    他抬頭望向前方身穿龍袍的大明天子,不禁暗自輕歎一聲,心道:“倘若真是我家凡兒,我倒不必擔心。可是,現在正入虎穴的人,卻是……”


    與此同時,坤寧宮。


    “臣婦見過皇後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聞到跪在自己身旁的人因過於緊張導致說話明顯慢了半拍,卓文清的心“咯噔”一下,眼角餘光見麵前的鳳鞋稍稍一頓,投/射過來的目光更是充滿著驚奇。


    “起來吧。”


    “謝皇後娘娘。”


    洛雨寒跟著卓文清剛一起身,便聽前麵那人又吩咐道:“抬起頭來,讓我瞧瞧。”


    洛雨寒悄然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抬頭望去。隻見一位頭戴九龍九鳳冠,身著赤紅鳳袍的美貌女子正來迴地打量著自己,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


    這位...難道就是全天下最尊貴的女子,當今的皇後娘娘麽?


    她一雙桃花丹鳳眼,神光照人讓人不敢逼視。櫻唇輕抿,令人捉摸不透她此刻到底是何情緒。麵對這樣一位既莊嚴,高貴又十分美麗的女子,洛雨寒的心深深地被震撼住了。


    “不錯,確實是個美人兒。”


    “……”


    卓文清見洛雨寒仍怔愣在原地,心裏雖幹著急,但麵上仍需賠著笑:“皇後娘娘過讚,雨寒她第一次進宮,不懂規矩,望娘娘恕罪。”


    “什麽恕罪不恕罪的,都是自家人,嫂嫂您還跟我客氣什麽。”紀汐若將卓文清安排入座,隨後又望了一眼洛雨寒,笑道:“不瞞嫂嫂,剛剛我還納悶兒呢,若是嵐兒的話早就喊著“姑姑,姑姑”的撲了過來,怎能像這個小姑娘這般文靜有禮?”


    “唉,都怪我把嵐兒給寵壞了,總是沒規沒矩的,不像個樣子。”卓文清見紀汐若收迴了身為皇後的嚴肅,變迴了平常模樣,心也跟著放鬆下來,“我這次本想帶著嵐兒進宮的,可是那丫頭太過胡鬧,昨晚與凡兒戲耍之時不慎落入池中,著了傷寒,這不…又錯過了今年的賞花大會。”


    “嵐兒這孩子。”紀汐若掩嘴笑了笑,又道:“嫂嫂,等你迴去後替我轉告嵐兒,就說姑姑我本想送她一份禮物,可惜她這次病了未能來,我隻好轉送給我另一個小侄女了。”


    紀汐若的話剛落,便見一名宮女走了過來,將一個小托盤遞到了洛雨寒的麵前。


    “……”


    “雨寒,還不趕快謝恩。”卓文清朝洛雨寒遞了遞眼色。


    洛雨寒迴過神,忙站起身,跪了下來,“多謝皇後娘娘。”


    “免禮。”待洛雨寒重新站起,隻見紀汐若走到她的麵前,忍不住再次打量起她那張長得清麗脫俗的麵容,淡淡一笑,道:“你既是成為了我大哥的義女,自然也是我的侄女了,你以後不妨跟著嵐兒他們同喚我作‘姑姑’吧。”


    “我……”


    “嗯?”


    雖是一聲簡單的輕喃,但仍頗具威嚴。洛雨寒將頭微微一低,小心地喚了句:“姑姑。”


    紀汐若,既是當今皇後,又是紀昀的親妹妹,紀晴嵐兄妹三人的親姑姑。此刻她溫柔親切的外表下,洛雨寒仍是能隱約感受到從紀汐若身上散發出的一種懾人寒意,令人感到若即若離,倒是和自己有幾分相似之處……


    她,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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