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麽撇下了所有人,紀晴嵐一路狂奔,直接往自己所住的北苑跑去。她匆匆打開房門,跟著反手一關,將背靠在門上,粗喘著氣。


    臉上的淚因這一路的奔跑,早已風幹。此刻屋內漆黑一片,又安靜得可怕。紀晴嵐坐在門後,雙手扶膝,幽幽地迴想著適才發生的一切。


    “剛剛平叔明明說過要送給小姐的!”


    “人家雨寒也是紀府的小姐!”


    “我現在正式宣布,有我紀晴嵐一天,就沒有她洛雨寒!你們自己選吧!”


    “……”


    紀晴嵐這會兒自己冷靜下來,才發現自己當時竟是有多麽的魯莽衝動。她也不清楚自己當時究竟是哪裏來的勇氣,居然能那般與自己的爹娘叫板,甚至還當著所有外人的麵口出狂言,不給自己的爹娘留有半分餘地。


    一想到紀昀和卓文清在自己臨去前那氣得鐵青的臉色,尤其是紀昀,眼中的怒火更像是要馬上噴發出來似的,她的身子便忍不住開始顫抖,手心背後直冒冷汗。


    “爹這次是絕對不會放過我了,怎麽辦?怎麽辦?”


    紀晴嵐隻覺有一股莫名的寒意侵至全身,竟是沒想到這盛夏的夜晚,卻也能這般的冷。


    就在她暗自發愁之際,這時從門後突然傳來了匆忙的腳步聲。紀晴嵐聞聲,倏地站起身,慌張地望了望閨房的四周,欲要找個地方躲起來。


    隨著腳步聲越來越近,紀晴嵐慌作一團,腦海更是一片空白。


    似是有種類似“死亡”的氣息漸漸靠近,她直到此時此刻才真正明白什麽叫做“絕望”。


    咚咚!


    身子猛地一顫。


    “小…小姐,你在房裏麽?”隻聽一句輕到不能再輕的問話從門外傳來,虧的現在是夜深人靜,不然這話任誰都難聽見。


    “哎,原來是小月!”紀晴嵐長長地舒了口氣,轉身打開了一個門縫,小心翼翼地探頭問道:“小月,就…就你一個人?”


    “小姐放心,小月也是偷偷跑迴來的,沒人跟來。”


    “那就好。”紀晴嵐讓開了身子,讓小月進屋。


    “小月,那邊…那個情況怎樣?”


    “還能怎樣?”小月走到桌前,拿出火折點燃了蠟燭,令房間頓時通亮一片,“小姐,小月服侍你這麽多年,這迴可是頭一次打從心眼兒裏的佩服你了!”


    “小月,你快跟我講!現在那邊到底怎麽樣了?”紀晴嵐將眉毛扭成一團,湊到小月身旁,焦急地問道。


    “現在那邊什麽情況,我不知道。不過在我偷跑出來之前,卻見老爺和夫人十分尷尬地寬慰著在場的客人們。而洛小姐在你走後不久,便聲稱自己不舒服,先迴去了。”


    “你瞧爹他…是不是很生我的氣?”


    “能不生氣嗎?”小月輕瞥了紀晴嵐一眼,皺起細眉,又道:“小姐你這般衝動行事,讓老爺和夫人,甚至整個紀家在外人麵前出醜。若換做你是老爺,你說你該不該生氣?”


    “我……!”見小月一副“大人”的口吻教訓著自己,紀晴嵐雖心有不甘,卻也是啞口無言。


    “要…要不是那個洛雨寒,我怎麽可能會這麽做?”紀晴嵐訕訕垂下頭去,暗自嘟囔道:“若是沒有她的出現,我們紀家一直都是好好的,這全都要怪她……”


    當晚,紀晴嵐因心中過於不安,從而不敢早睡,生怕紀昀在毫無預兆之下突然過來找她興師問罪。見紀晴嵐不睡,小月也不敢早睡。她懸著一顆心,在旁一邊安慰著紀晴嵐,一邊留神外麵的動靜。


    長夜漫漫。


    紀晴嵐因再無法抵抗不斷襲來的睡意,最終在後半夜直接倒桌睡著。小月見狀,先是扶起紀晴嵐讓她到床上去睡,後來自己也是困得不行,不知不覺便倒在了紀晴嵐的被上。


    轉眼間,晝夜更替。


    “小姐,小姐!”


    “……”


    “小姐,快醒醒!老爺和夫人叫你馬上出去!”


    “啊!爹!”待聽到“老爺”二字,隻見紀晴嵐立即從床上坐了起來,滿臉的惶恐。


    小月在旁蹙緊雙眉,將紀晴嵐身上的錦被撤走,擔憂地道:“小姐,老爺和夫人現在就在外麵,小姐快收拾一下,隨小月出去。”


    “爹找我興師問罪來了?!”聞言,紀晴嵐一把抓住被角,將錦被從小月的手裏扯了迴來,直接縮進了被窩裏。


    “小姐,你這叫躲得初一躲不了十五,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小月將被掀起,見紀晴嵐此刻身子縮成一團,背向著自己,她歎了口氣,聲音微微抬高,裝腔作勢地道:“老爺剛剛可是說了,若小姐半個時辰內還不出門,老爺就親自把小姐拉出門!”


    “好啦!我出去就是了!”


    半個時辰後,北苑中庭。


    紀晴嵐剛到,便見紀昀和卓文清二人站在原地,黑沉著一張臉,正等她過來。紀晴嵐看到紀昀憤怒的臉,心下甚是惶惶,但又見身旁一幹下人也正盯著她看,便站直了腰板,抬頭挺胸地走了過去,頗有一副“視死如歸”的氣勢。


    “爹,你找我?”紀晴嵐站在紀昀的麵前,低聲問道。


    “你可真威風啊,紀二小姐。”紀昀垂眸緊盯著紀晴嵐,語氣猶如千年寒冰,道:“自昨晚以後,想必我紀家托了紀二小姐的福,此後在這京城更是赫赫有名了!”


    “爹,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要打要罰,你盡管來吧!”


    “嵐兒!”在旁的卓文清聽父女倆這般對話,更是心急如焚。她走上前一步,來到紀晴嵐麵前,低頭勸道:“嵐兒,別再鬧了!趕快向你爹認錯!”


    “我沒有錯,憑什麽認?”紀晴嵐偏頭望向卓文清,皺起眉頭,不滿地道:“娘,昨晚是平叔親口說那五彩琉璃珠是給‘小姐’的。而我就是紀府的小姐,憑什麽你們非要給她洛雨寒,而不給我?”


    “因阿平昨晚沒有講清楚,這才造成了誤會。”


    卓文清暗歎一聲,接著說道:“你雨寒姐姐既已成為了我們的義女,你平叔立即改口稱她為‘小姐’,也不為過。你姑姑昨晚送來的東西確實是給人家雨寒的,這件事我們已經確認過了。而你平叔因為說錯了話,則是被你爹罰了半年的薪俸!”


    “夫人,你不必在與她多做解釋了!”


    紀昀直接打斷卓文清的話,轉頭對紀晴嵐吼道:“你昨晚在大庭廣眾之下口出狂言,害的你爹娘,甚至整個紀府都丟盡了臉!你還有什麽話可說?”


    “我無話可說。”紀晴嵐將頭一偏,已然做好了受罰的準備。


    “來人!家法伺候!”紀昀長袖一甩,指著不遠處站立一排的下人,大聲命令道。


    片刻後。


    “紀晴嵐身為紀家嫡女,口出狂言,目中無人,今日責其二十大板,以觀後效!”


    卓文清聞言,臉色瞬時慘白。她忙拉住紀昀,開口勸道:“老爺!這二十大板太多,嵐兒年紀還小,受不住的!”


    沒等紀昀開口,便聽紀晴嵐道:“娘,你不必向爹求情!嵐兒沒事!”


    “嵐兒!”卓文清還想求情,不料被紀昀怒瞪了一眼,也就不敢在出聲。見紀晴嵐與一眾下人仍站在原地,紀昀怒哼一聲,喊道:“還等什麽?馬上給我打!”


    “……”


    “請問,還有多久能到?”


    “洛小姐,快了,從這裏轉出去便是!”


    晨間,洛雨寒聽見下人們在院內低聲議論,說是紀昀夫婦一大清早就去了北苑,要找紀晴嵐興師問罪。聞言,她當即叫來一名下人,命他帶自己去北苑。


    “三!四!五!”


    隔著老遠,洛雨寒便聽見板子落下,以及男子朗聲計數的聲音。她細眉一蹙,直接越過那個帶路的下人,跑去北苑中庭。


    “七!八!”


    “住手!”


    洛雨寒見那板子一遍又一遍狠狠打著紀晴嵐的臀部,登時臉色一變,忙喊了一句:“義父,手下留情!”


    “雨寒,你怎麽來了?”見洛雨寒突然跑了過來,二老心中皆是一驚。


    “求義父網開一麵,饒了嵐兒!”洛雨寒見紀晴嵐已被打得皮開肉綻,傷口之上更是血肉模糊,心不由的一揪,連忙跪下求情。


    “雨寒,這不關你的事,你迴去吧!”紀昀將頭一偏,低聲沉道。


    “老爺,你現在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夠了!”卓文清見洛雨寒跑來,心中甚喜,知道這是個絕無僅有的機會,也跟著洛雨寒跪下為紀晴嵐求情。


    “……”紀昀見兩人齊跪在自己的麵前,不禁抽了抽嘴角,心中漸起不忍。


    “不…不用你求情!”


    就在紀昀準備下令罷手之際,隻見紀晴嵐吃力地睜開雙眼,緩緩側過頭來,望向洛雨寒,顫聲輕道:“我…我就算是被…被打死,也不…不需要你的同情,更不要你求情!”


    其實剛開始被打的那幾下,紀晴嵐身上雖疼痛不已,但因生性倔強,過於高傲,她硬是忍住了即將破口而出的呻/吟。然而越到後來,疼痛越是難忍。到了最後,她寧可選擇去咬破自己的嘴唇,也不願去開口求饒,甚至吭聲半句。


    此刻下半身猶如被火燒一般,痛意直襲大腦。紀晴嵐漸漸難以承受,意識越來越模糊,索性直接閉眼“等死”。若不是聽到了洛雨寒的聲音,她現在怕是直接被打得昏死過去了。


    “好,好,沒想到你如此有骨氣!”


    紀昀見卓文清與洛雨寒同為自己找了個台階下,便也不願繼續打下去。沒想到紀晴嵐突然說了這麽一句話,等於是與自己叫板。他被紀晴嵐氣得是渾身劇顫,當即大喝一聲:“給我打!狠狠地給我打!沒有我的允許,不許停!”


    “老爺!”


    “義父!”


    無視洛雨寒與卓文清的話,紀昀一手指著那個行刑的下人,一邊怒喊道:“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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