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大驚,陸寬下巴一跌,差點栽倒在地。


    他想了各種辦法,或製造混亂或抱木頭搭橋。再不行用板車家當填了那豁口,拚死也要爬到對麵。


    可阿禾姑娘說是要留下來,想不通,這屬實不像她的性子。


    “戶籍文書都還在吧?人口多的人家湊一湊人數,牽著板車先過。”沒理會驚疑不解的人群,楚禾冷著臉詢問。


    “壞了!戶籍文書沒在咱們這兒!”


    崔婆子默默幫忙騰板車,一切都聽孩子們的就是。直到楚禾提起戶籍這事兒才反應過來,他們現在徹底成了正正經經的流民。


    “奶,沒事。叔,選四張人口多又符合我們條件的。”


    安慰老人一句後,楚禾從懷裏掏出一遝紙來遞給陶三之。


    “這……這麽多!”


    捏著厚厚一疊戶籍文書,陶三之既驚喜又詫異。原來阿禾每次搜身都是在找這個,阿禾定然早就預料到會用得上戶籍!


    陶三之尚且如此,其他人自不用多說,陸寬等人對楚禾的欽佩又深了一層。


    也不再苦惱,幾個漢子忙跑後麵找了個地方仔細篩選。


    陶雅雯站在板車上接過婦人們交上來的砍刀鋤頭和幾口鐵鍋,“做好標記,到時候也好分辨。”


    雖然不懂阿姐要如何處理這些東西,但她沒有問,隻埋頭苦幹。


    這四十來人心懷希望,雖然很有可能到最後還是一場空。可其餘數以萬計的流民大隊麵色灰敗地拆衣領,包袱,鞋子,從各個地方歸集糧食。


    即使攏共都不夠一捧。


    有車馬糧食的人又喜又悲地慢騰騰往前挪,一無所有的人或哀愁地和妻女抱頭痛哭或眼神狠決地打算孤注一擲。


    不拚一拚,自己和家人隻能被困在這封閉的路上餓死。


    “都到這地步了,我們絕不能等死,大家聽我說……”許多隊伍心照不宣地聚堆小聲交談,接著悄然分散。


    即使努力讓自己神色輕鬆,可還是被飄忽不定眼神所出賣。


    沒有多久陶三之便照著戶籍將四十五人打散分成四隊,分別站在四輛板車旁邊。


    隻要年齡和身量不相差太多,蒙混過去不難。


    逃難了,人人又瘦又醜,都一個樣。


    “總算可以安心了,就是可惜了我們的車馬和大刀。”


    宋大飛眼睛黏在車上的一捆大刀上,不舍地上手撫摸了下自己慣用的那一把,然後狠下心來走向前頭排隊。


    “阿禾,事情不妙,這些人想搶板車!”郭相言悄悄靠近楚禾,低聲提醒。


    “明擺著的事,不用擔心,寬哥早就發覺了。”馬雷不在意擺手,一臉嫌棄地將還在大驚小怪的瘦弱讀書人拉走。


    可不能打擾了阿禾姑娘,能不能安然走出全靠她了。


    “啊!你們要幹嘛?”


    “你們放開我家的馬車!來人,我有糧食!趕走他們我每人給一斤糧!”


    “啊啊!大人!他們搶……”


    破爛官道上又是一派亂象,為了自己和家人活著,所有人不擇手段。前腳死傷數人,頭破血流換來一輛驢車,可後腳又殞命於他人之手。


    一輛破爛板車短時間內輾轉數人之手,一炷香時間早就過了打鬥也沒停歇。


    “和前幾撥一模一樣,這人啊……嘖嘖嘖……”


    坐在虎皮闊椅上的男人興致勃勃,玩味地看著前方精彩紛呈的殊死搏鬥,這可比達官貴族們愛觀賞的困獸之鬥有趣多了。


    既耗了這些賤民的力氣又讓逗趣兒,自己還沒出手就死了大半。


    誰還敢說自己隻是一介武夫?


    “別輕易出手,以防為主,此時出頭沒有好下場。”楚禾沒有分發利器,而是讓陸寬等人拿著木棍驅趕來犯者。


    陸寬明白,帶著人將老弱婦孺和板車圍在中間。過來一個敲一個,轉往手腳處砸,將內裏護得如同鐵桶壁壘一般。


    有叔叔伯伯在前頭護著,陶雅雯看得心癢癢,拉著陶楚傑就跑到前頭,見縫插針補棍。


    阿姐說了,不能讓陶楚傑沉浸在傷痛中,得忙起來。


    也得強大起來,不然她怕有一天阿姐嫌棄陶楚傑沒用,偷偷拋下就不好了。


    自己可真是操心勞累的命。唉,沒辦法,誰讓自己人美心又善呢。


    楚禾時刻留意著對麵的領頭,隻一眼,楚禾就知道此人嗜殺,慣以殺人為樂。


    即使長著一副剛毅方正的麵孔,也難以掩飾身上的濃重血腥味。


    比自己變態多了。


    “行了,時間差不多了,開始吧!”又過了兩刻鍾,領頭男人才意猶未盡地開口。


    左右四名別將揮手,裝扮成普通百姓的士兵抬著事先準備好的木板和木椽上前。


    “放!”


    一聲令下,木板和木椽高高立起。


    轟的一聲,直直砸下,正好搭在對麵,將斷路連接起來。


    “車馬上板橋,女人孩童從獨木橋過。一戶一戶來,敢擾亂者殺無赦!”


    還在打鬥的流民或快速拉著到手的板車在旁人豔羨的目光中緩緩上前,或萬念俱滅地頂著一身血痕倒地不起。


    沒了……沒活路了……


    都不敢哭出聲,絕望地將女兒和幼子推了出去。


    能活一個是一個吧,運氣好些,孩子們會有個好去處。


    “哦,對了,將方才表現不錯的那幾人也放過來!”領頭人環臂閉目後仰,聽著一輛輛車馬嘎吱而過,心情大好。


    眼睛未睜,手指隨意指了個方向。手下便徑直走過板橋,衝著人群中的幾個漢子勾手。


    漢子們心生希望,以為自己得了青睞,忙帶著妻兒跑了過來。而剛搶來馬車排隊的人卻是不安,不知道是禍是福。


    “正好彪犇缺幾個玩伴,也不用再另行物色了。”


    “不……求大人放過我!”


    被特殊照顧的十幾個漢子瞳孔劇震,連反抗都不曾反抗,被強行和家人分離,押著過了板橋。


    “這些人真是喪盡天良,真想一刀剁了……”馬雷拳頭緊握,繃著腮幫子怒視視人命如草芥的男人。


    “別惹事,自作孽不可活,他們自有報應。阿禾姑娘,你確定要留下嗎?”


    將馬雷高昂的腦袋摁下,陸寬也低頭彎腰跟著人潮往前挪。幾番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開口問楚禾。


    楚禾身旁跟著男童打扮的陶雅雯和三個少年,“嗯,這些家當可不能這麽拱手讓人。”


    陸寬明白楚禾的心思。隻可惜自己想留下幫忙也做不到,這些人不收男人。


    何況自己眼下這情況,隻能盡力不做累贅。


    “記住我說的話,低調行事。通行後就在下個村莊等待,若有變故就西澤縣門口會合。”


    楚禾帶著四人脫離人群,最後還是不放心地叮囑。陸寬還算靠譜,可有幾人的確衝動。


    “放心,我和你叔會看好他們的!遠友,小照,小廣,你們跟緊阿禾姑娘。機靈點,一切聽阿禾姑娘的,別擅作主張。”


    聰明人之間不必多說,陸寬點頭應下後也提醒三個平時不怎麽聽話的少年。


    覃遠友是覃遠鬆三弟,年二十。年齡是大了些,可長得秀氣,身量瘦弱,這些人定然會收。


    陸小廣是陸寬次子,高照是高童次子,一個十三,一個十五。


    路已到盡頭,楚禾領著四人走到另一側。


    “你們可得……可得保重啊!”徐翠珍哭得不能自已,一是作態給人看,也是真的擔心。


    雖說有阿禾護著,可還是放心不下。


    “寬心些,孩子們都長大了,我們應當相信她們。”崔婆子由陶三之背著,擦著眼淚轉過頭去安慰兒媳。


    徐翠珍哭得更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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