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晴了!老天爺保佑!”


    “孩子他爹,你在哪兒啊?你快迴來!”


    “根為!你聽到的話就迴娘一聲啊!根為!”


    天晴了,待在屋裏的和在外麵躲雨的人都跑了出來。有人欣喜若狂地拜天求佛,有人忙著四處打撈水裏的漂浮物,而更多的人則是跳進水裏尋找失散的家人。


    楚禾三人也走出院門,用木叉挑著水渠的雜物,希望院子裏麵的水能流出,雖然到處都是水,想排也沒處排。


    但還是得做點什麽,雨後要做的事太多了。


    有幾戶人家劃著小船在水麵明著打撈,船上堆滿了家具和各種物件,看來收獲頗豐。


    “這是我家的!你不準拿走,還給我!”


    “這是我辛苦撈上來的,再說你說是你家的就是你家的啊?想要可以,用銀錢買!”


    “你不是人!大家都是鄰居,你何必要將事情做得這麽絕? ”


    “別跟我說這些,今天你要不......”


    “轟!哢嚓!”


    遠處傳來震耳巨響,水麵波蕩,房屋都跟著晃動。


    爭論的人群也停下了口舌拳腳,紛紛循著巨響聲音看去。


    “好像麻田村的,不過前幾日塌了好幾座山。”


    “葫蘆村,下河村,上陽坡,靠山靠水的村子指定都沒了。”


    都塌了......


    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隻是有些慌。


    她承認,自己一邊害怕與人牽扯太深,一邊又貪圖人情溫暖。


    生命就是如此脆弱,在天和地之間,一切都微不足道。


    沒有意外的話,她這一輩子還是會遇到各種人,然後分別,各自死亡。


    自己應當已經習慣了才是。


    “人命賤如草啊。”吳婆子摸了摸楚禾的頭發,雖然不知道阿禾經曆了什麽才一人生活,但看這孩子方才的模樣,分明還是有惦念的人的。


    “水很快就會退的,說不定後日就能露出地麵,到時候有官府救濟,我們建屋重新過日子。”吳婆子很樂觀,已經開始暢想著災後生活。


    “也許吧。”楚禾沉默許久,她可以幹涉一些人的死亡,卻無法讓一些人安然活著,強求不得。


    雨停了,楚禾迴了葛宅,進了門就和裏麵往外走的十幾人碰了個對麵。


    “這是你們家院子?”眼底閃過殺意,楚禾往前走了幾步,從水裏撈出一截木頭,堵住幾人去路。


    “不,不是。您就算是可憐可憐我們一家老小吧,我們實在是沒地方躲雨了。”當中的壯年漢子看見院子主人迴來了,慌亂一瞬後當即走到楚禾跟前請求原諒。


    楚禾眼神已經爬上了男人喉嚨,腳步不自覺上前兩步,“所以你們就強拆院門,擅闖民宅?”


    “沒有,不是,我們......房子塌了......”


    漢子急了,想再解釋幾句,心急嘴笨卻說不流暢。他娘子見狀將孩子抱給男人,下意識的想跪下道歉,但被及腰雨水勸迴。


    “姑娘,這事是我家做的魯莽不厚道,但家裏屋子簡陋早就塌了。我公公婆婆年邁多病,小兒還不滿兩歲,當家的也是心急這才挨家挨戶借住。


    我們也是敲了好久的門,見裏麵沒有動靜,這才破門而入。又見屋裏空蕩蕩的,以為無人居住這才安住了幾日,沒成想......還請姑娘大人有大量,我們願意出錢補償。”說到這兒,婦人有些羞愧,但還是語氣誠懇地說完了事情原由。


    楚禾看了眼婦人,眼神清明,不卑不亢,那漢子則小雞啄米點著頭。兩位老人牽著稍大點的男童抓著浮木在後麵等著事情結果。


    “你們走吧。”審視六人一番,楚禾沒意思地拍掉手上髒汙,側身讓開路來。


    “啊?多謝姑娘!多謝姑娘!您的大恩大德我們銘記在心,敢問姑娘姓名,若有緣我溫盛丁自當報答。”婦人見狀重新抱迴小兒,那漢子滿臉感激地又抱拳頷首。


    “不必。”


    見楚禾的確不像需要迴報的人,溫氏一家人千恩萬謝,緩慢地走到門外。


    全家人彎腰俯首又行了一禮這才匆匆離去。


    楚禾著手清理,房間和先前離開時一樣。這溫家人沒有亂翻,當然也沒有東西可翻。


    天色快要暗下來之時,無所居處的人家才帶著所有家當,攜老帶幼地離開自家已成廢墟的屋舍,去尋找地勢稍高的空地過夜。


    一無所有的人依舊不死心地到處轉悠打撈,希望能撿到碗具衣物,運氣好再撿上一兩塊碎銀。


    相處融洽的鄰居也前來邀著吳婆子一家結伴過夜,吳婆子隻得推了他們的好意。


    吳婆子在主屋點著一盞油燈,照亮周圍小小一圈,映著屋外緩緩起伏的淤水,除了水聲,一片寂靜。


    桌子上,煮茶小火爐上瓦罐咕嘟咕嘟冒著泡,爐膛裏火苗燃得正旺,柴火劈啪作響。


    木柴都被泡在水裏,隻能進屋挑幹一點的桌椅板凳燒。


    “多喝點兒米粥暖暖,前段時間熱得很,這晚上又涼的不行。”吳婆子劃著木盆上前,給楚禾盛了滿滿一碗肉粥。


    胳膊般撐在方桌上,楚禾有一搭沒一搭地喝著,心情不好,吃什麽都沒有滋味。


    鎮長方新樂組織鎮上民眾連夜搜救幸存者,將受傷的鎮民送到醫館。家裏死了人則每天圍堵在方家門口討救濟,方新樂隻得分發縣令大人半個月前就讓人運來的糧食。


    依照慣例,方新樂讓手下通知各村各戶晚上都去高處過夜,等過幾天再重新迴家。


    沒有意外,鎮長被人噴了個狗血臨頭,有說他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的,有說他盼不得人好,是烏鴉嘴的。


    方新樂讓步了。


    翌日一大早,方新樂又馬不停蹄地號召挖渠疏道,讓洪水退了才是頂頂要事。


    像吳婆子和楚禾這種家裏沒有成年男丁的自是不用出人,有人就嚷著自家吃虧,不能自家出力別人享福雲雲。


    方新樂被吵的頭大,隻得讓不出人的住戶出錢,可誰會願意白白掏錢呢。又是吵著說欺負自家沒男人,撒潑打滾不成,就抽出腰帶上吊威脅。


    沒有辦法,嘴巴說出火星子也沒效果。方新樂直接發飆,將隻想著坐享其成的幾戶登記,以後的利民政策將他們剔除在外。


    這招將人治的服服帖帖,沒有胡攪蠻纏的,除洪工作得以順利進行。


    將堵塞在水渠裏的磚塊木椽搬開,開渠引水,即使人多力量大,忙活了四天地麵才隱隱裸露出來。


    沒有人睡覺,也沒有地方睡。所有人都在忙,忙著在一片廢墟中尋找家的輪廓,忙著在厚泥層中再找到一些實用物件。


    沒有燈盞,連火把也很難得,就摸著黑一趟一趟來迴搬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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